65 炼制毒尸(1 / 1)

十年的时间到底有多长?

是12个月?

是3652天?

是87648小时?

是5258880分钟?

是7572787200秒?

如果光从数字来看,似乎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如果掰着指头来数每一天,也许就是一段长到令人绝望的日子。

然而对于曲聆来说,十年的时光,却如同白驹过隙一般,转瞬而逝。好似昨天还在与左长老争执,究竟应不应该将人做成毒尸;今天就听闻了当年与明教的金毛狮王谢逊、天鹰教主爱女殷素素,一同在海上失去踪迹的武当张五侠,重回江湖的消息。

对于这一天,曲聆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当年阿娜里身死之后,曲聆立即将心思投入了制造毒尸之中。她想的很简单,黛绮丝是害死阿娜里的罪魁祸首,如果只是干脆的杀了她,未免也太便宜了这个贱人。

唯有将她做成大毒尸,让她看着自己从一个活生生的、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大美人,渐渐的变成一个皮肤青黑、口不能言、渴望鲜血与活肉、全无一点理智,只能听凭五毒教弟子操纵的大毒尸,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与死后才转化而来的尸人不一样,毒尸都是由活人炼制的。

死人感受的不到的痛苦,活人却都能一一感受到。等到终于有一天,他们不再痛苦的时候,他们也就不是他们,而是它们了。毒尸,怎么会感受到身为人类的痛苦呢?

可是事实上,当时教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曲聆的计划。左长老契珂就是反对的最厉害的那个人。

与向来行事张狂、随性而至的大多数五毒弟子不同,契珂是一个相当严肃与律己的人。他有着一套自己的价值观与行为准则,在他的心目中,做好事就该被表扬,做坏事就该被惩处;受了恩惠就应该回报,遭人背叛就应该报复;路见不平应当拔刀相助,身有余力却视而不见,视为助纣为虐;而若是至亲被人杀害,自然就该手刃仇人。

一命还一命,契珂从来就不认为一个人做下的冤孽,需要更多的人来偿还。祸不及家人,又是契珂的另一项准则。

他就像一个铁面无私的判官一样,严格的遵行着自己心中的律法,不但他自己遵行,他还会要求别人去遵行。

将活人炼制为毒尸,从古至今,在五毒教中,就是一个禁忌。

当初会这样做的,也唯有天一教而已。

五仙教,是从来不会做下这样残忍的事。

契珂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或者说契珂的话才是正确的。与尸人不同,尸人感受不到痛苦,没有爱恨,没有神志,不明饱饥,不懂寒暑。他们被制作出来,就只是为了守护五毒教。由于这些尸人都是由人的尸体转化而来,真要说有什么罪过,恐怕也就是亵渎人的尸体,还算是一项重罪。

而毒尸不同,将活人变作毒尸,所受的煎熬岂止百倍?

如今幽魂草泽里的大毒尸,除了当年代教主乌蒙贵以前在天一教中炼制剩下的,就是当时为了守护五毒,心甘情愿将自己化作毒尸的五仙教弟子了。

仅仅为了复仇,就将人变作毒尸,也实在是太过残忍了。

不仅左长老契珂不同意,就连玉蟾使凤溪、风蜈使宜兰都不同意。她们并非是觉得炼制毒尸的手段残忍,而是认为此法在常人眼中太过阴毒,一旦被中原武林知晓,那么绝对会引来各大武林门派的疯狂反扑。就连朝廷恐怕都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趁机出兵,与中原武林前后夹击。届时五仙教,恐怕独木难支,难逃覆灭之危。

就像唐朝各大武林门派围攻五仙教的时候,很难说其中没有朝廷的影子。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五仙教还有没有那样好的运气,只是西迁便能了事。

赞同这一做法的,除了曲聆以外,就只有灵蛇使莫玖和天蛛使绮雯了。莫玖是因为她与阿娜里从小一同长大,两人又都是孤儿,自小互相扶持、相依为命,二者感情深厚,说是亲姐妹也不为过。当年曲聆将阿娜里收为亲传弟子,除了阿娜里本人以外,最高兴的,就要数莫玖了。阿娜里被人害死,莫玖自然心中痛苦悲愤。然而罪魁祸首不但对此毫无愧疚,甚至还厚颜无耻的到五毒来寻找复活亡者的方法,这简直就是在挑衅五毒教。所以曲聆说要将黛绮丝变作大毒尸,莫玖是第一赞成的。

至于绮雯,她向来行事偏激。拜幼年时的经历所赐,复仇,简直就是她心中的魔障。每一个白日,她都在为复仇勤学苦练;每一个夜晚,一闭上眼睛,出现在眼前的就是至亲飞溅的鲜血,渐渐散去温度的尸体,还有母亲那双噙着泪水的眼睛,一声声的诉说着:“躲起来,活下去!”

躲起来!

活下去!

这两句话至今仍然纠缠着绮雯。

她明白是全家用鲜血掩护了她,才让她从那些山匪的刀下捡了一条命。

可是背负着那一条条至亲的性命,也许,当年让她与家人一同死去,也好过如今日日活在仇恨之中。

她曾经想过,有朝一日自己有了复仇的力量,究竟要怎样报复那些人。

是将他们千刀万剐、五马分尸?还是将他们丢进万蛊盅,让那些蛊虫从他们的耳朵、鼻子、嘴巴中钻到体内,一点一点,从内到外的啃噬掉他们整个身体,让他们受尽折磨而死?

但是不够不够,完全不够!

只要想着这些人身死债消,绮雯就觉得还是太便宜他们了。

而曲聆的提议,无疑让她眼前一亮。是呀,还有什么比化作不老不死的毒尸,永远的成为一个渴望血肉、渴望杀戮、没有神志,却能守卫五毒的怪物,更适合他们的下场吗?

余下的灵使都保持着中立,他们既不同意,也不反对。只要教主下了决定,那么他们照着做就是。

所有的人都等着摩芸下决定。

理智上,她是赞同契珂等人的,她不愿也不想,有生之年在她做教主的时候,为本教引来覆灭之灾;然而感情上,她却又偏向了曲聆。

女人是一种感情至上的动物,喜欢的时候,自然恨不得将所有最好的东西放在你的面前;憎恨的时候,当然也会倾尽全力来报复你,只有你过的痛苦不堪,她的心灵才会有些许安慰。

正所谓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她无比理解曲聆和绮雯她们心中的痛苦,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是自己的儿子遇上了这样的事,她究竟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情来。

正在摩芸左右为难之际,还是圣蝎使巫云琅的话让摩芸下了决心——他是教中最年轻的灵使之一,也是摩芸的儿子,他说一句话,往往比曲聆他们说十句话还管用。某种程度上来说,巫云琅其实才是真正能够左右摩芸的人。

他说,蛊术既然被发明出来,那么就是拿来运用的,从来没有正义与邪恶之说。对于不理解苗疆蛊术的中原人来说,无论是《尸咒》还是其他蛊术,都是一样的邪恶。而对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苗人来说,蛊,才是他们一出生就接触的东西。怎样运用蛊术,才是真正评判一个人好坏的标准。如果丧心病狂的将无辜之人炼作毒尸,自然应该严厉惩处;但是这些人都是死有余辜,那么将他们变作毒尸,也并无不可。

何况之前朝廷出兵的时候,正是因为有这些毒尸,为五仙教撑起了前面的防线,才没让教内弟子损失惨重。

所以,将他们变作毒尸,世代守卫五仙教,也并无不可。

至于被中原武林发现的危险……

曲聆当即表示,黛绮丝曾是波斯摩尼教的圣女,她违背教义与人成亲,本就是犯了教中大忌,该遭烈火焚身之刑。多年来,她躲波斯总教的人还来不及,怎么会轻易透露自己的行踪?至于明教,她当年破教而出,下嫁给阳教主的仇人之子,本身对明教,就是一种背叛。

而震威镖局的镖师,他们是押镖的,货物送到了苗疆,谁知道他们回程途中遭遇了什么呢?也许是遇上了杀人劫货的盗匪,全都身首异处了也犹未可知啊?

自此,炼制毒尸的命令,才在教主摩芸的首肯下,行动起来。

五仙教历史上,最后一个懂得如何炼制毒尸的,乃是代教主乌蒙贵,曾经从五仙教中反叛出去的天一教教主。当年他在烛龙殿中被中原武林各大门派掌门打败以后,他的女儿玛索为了保他一命,便将《尸咒》与其破解的药方交回了五仙教。后来中原武林围攻五仙教的时候,乌蒙贵率领着曾经的毒尸军队,杀了回来,挽救了大厦将颓的五仙教。在渡过这次危机以后,又将大部分人都惧怕的大毒尸统统赶到了幽魂草泽,并且留下了驱使这些毒尸的方法。

所以从那以后,五仙教对于这些毒尸,并不像原来那样排斥厌恶了。恐惧虽然还有,但是却都认可了他们对五仙教的作用。也是因为如此,各种武功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难免变得残缺的时候,记载炼制毒尸之法的《尸咒》却完好的保存了起来。

只是时间真的过去太久了,几百年的时间,足以让如今的五仙教与过去的五仙教之间,划下一道巨大的鸿沟。即便有完整的《尸咒》,可是众人在动手的时候,还是感到了许多迷茫。

照着《尸咒》上说,炼制毒尸,就是下咒之人用普通人和五种剧毒动物的血混合成毒汁,再加上十种毒草,一同在火上煮,待煮到一定时候,就可制成毒尸。毒尸制成以后,不但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就连功力也是原来的几倍。而且制作毒尸之人原本的功力越高,制成的毒尸也就越强。

可问题是这五种剧毒动物到底是哪五种?是传统的五毒,也就是毒蛇、蜘蛛、蟾蜍、蝎子和蜈蚣吗?还是说是别的带有剧毒的动物?而这十种毒草,又都是哪十种?

除此之外,每种毒物的血具体要求多少?毒草的量要多少?要以怎样的顺序去炼制,又要炼制多久的时间?这些统统都不清楚!

天知道,这竟然就是完整的《尸咒》。曲聆简直不敢想象,那些残缺的武功秘籍,究竟要损毁到什么地步,才会被他们称做残缺。难怪五仙教的实力,一代不如一代。

曲聆向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既然说要将黛绮丝他们炼制成毒尸,那不管遇到多少困难,她都绝不会放弃。

所幸这次震威镖局来押镖的人也不少,曲聆有耐心,可以慢慢的炼制。先从动物开始,找到《尸咒》中所说的五种毒物,以及十种草药。然后再在这些镖师身上开始实验,究竟用多少血、多少时间,才能炼制出真正的毒尸。

五年的时间,就在曲聆不断研习、试验、寻找材料、继续试验中,匆匆而过。

黛绮丝被炼制成大毒尸的那一天,曲聆站在她的面前,脸上终于露出了快慰的笑容。

与当年在剑三中见到的慕容夫人卓婉清一样,黛绮丝也完好的保留了生前的容貌,只是肤色从原本的如雪白皙,变作了代表尸体的青灰。但是这些都无损她的美貌,反而为她增加了一种诡异的美感。由于黛绮丝原本就武功深厚,放到江湖上也是不可多得的高手,变作毒尸以后,黛绮丝直接成了所有大毒尸中,最为强悍的存在。

曲聆看着面无表情,却丝毫不损其美貌,反而更加冷艳凌厉的黛绮丝,笑得眼泪都出来。

五年,已经五年了。

她终于实现了自己复仇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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