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桃看见靠近大门的地方,有一架登闻鼓,连忙跑上去,举起鼓槌,敲了起来。
鼓声穿过寂静的黑夜,响彻整个睢陵城。
正在城中各条街道边上休息的那几百个梁军士兵都听到了。那是军中战斗的鼓声啊!身在士兵中间的胡乘仔细一听,声音是从府衙那边传来的,知道陈庆之他们必然出事了,便立即和其他几位幢主一起集结城中的梁军所部,然后向府衙那边进发。
当然,鼓声也一样惊动了所有城中的军兵,他们茫然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夜晚会从城中传来鼓声。几个军主幢主为安全起见,都纷纷带了些亲兵往府衙前面赶。
还是梁军比较快,很快就看见了正亦步亦趋慢慢离开府衙、走上城中主官道的陈庆之他们四人,以及无数手持利刃的城中士兵。胡乘连忙带人迎上去。
陈庆之看见了胡乘,便道:“胡将军,郡守投靠魏军了。”此话一出,正好被赶来的城中几个军主幢主听到,顿时站在了那里,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
胡乘心领神会,都抽刀跟偷袭陈庆之的士兵们相持。他们跑过来时,有几个士兵顺手从城防马厩里偷出好几匹马来,胡乘便将这些马交给陈庆之。
这边,马佛念边退边说:“陈将军,快去水边准备!”陈庆之一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带了几个有兵器的士兵,跨上马,一路朝城门口跑去。
城门口。城楼上几个看门的士兵看到陈庆之带着几个士兵骑马冲过来,黑乎乎地看不清楚是谁,连忙叫下面的士兵上前阻拦,询问是谁,干什么去。可陈庆之他们根本不理会,径直跑上前,冲到城门下。其中两个梁兵跳下马来,把门闩移开,打开了城门。
几个看门的士兵带着刀冲下城楼来,楼下士兵也跑上来,陈庆之在马上学着马佛念的声调大吼一声:“闪开!”看门士兵们都吓了一跳,不知如何是好,心想会不会是哪个将军有事夜出啊。有一个士兵挑个灯笼,哆哆嗦嗦地来照陈庆之的脸面。陈庆之故意别过头去。
这时那两个打开的梁军士兵已经再次上马,陈庆之大吼一声,“驾!”几个人驾着马,一下子冲了出去。
“看清了吗?是谁?”旁边一个士兵问那挑灯的士兵。
那挑灯的士兵犹犹豫豫地道:“好象是黄昏时进来的那个大都督。”
另外那士兵叫道:“啊呀,糟了!肯定是出事啦!刚才还听到鼓响呢!”
这时,城中官道上跑来一个士兵,气喘吁吁地喊道:“郡守让人给抓啦!将军有令,不得放任何人出城!”
城楼下那些士兵听了,面面相觑,惊出一身汗。
陈庆之带着人跑出城,一路狂奔,来到睢水边,跳下马,从芦苇荡中摸出那些小船,费力地拖入水中,然后将马匹都拉上船,累得气喘吁吁地,坐等马佛念他们到来。
他们会安全脱险吗?如果他们被困在城中,在里面开始对战,我该怎么办?到时候要不要回去?怎么才能救他们?陈庆之坐在船上面,抬头看着远处的睢陵城,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好在不一会儿,他就看见了一大帮人向这边飞奔而来。他借着月光看去,全是梁军的号服。
可城中的士兵也是这样的号服啊!
他有些着了慌,想找件自卫的兵器,可他找不到那把刻章用的刀。刀呢,我的刀呢?
“陈将军,你在哪儿?”狂奔而来的人群中,有人在大喊。
啊!是我们的人,太好了,陈庆之想。他连忙和几个士兵一起喊:“我们在这儿!”
这时,人群已到了跟前,纷纷冲入水中,跳入船来。陈庆之抓住跟前一个士兵的衣服,叫道:“马将军呢?!”
那士兵甩了甩湿掉的衣袖,正要回答,旁边一人道:“佛念在此。”
陈庆之一听是马佛念的声音,便放下心来:“都还好吗?”
马佛念站在船上,并不回答,对着后面的小船喊道:“都上来了吗?”各个船上都有人应道:“都上了。”“好!快开船,向建康进发!”马佛念道。
士兵们奋力划桨,小船一个个飞快行驶起来,向东进发,离黑暗而高大的睢陵城越来越远。这时,月光下看见一群城中兵士冲到了水边,向小船方向大喊大叫。显然,已经太晚了。
陈庆之问坐在后面船上的马佛念,尽管他看不清马佛念的脸:“马将军,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马佛念哈哈笑道:“我们就这么架着那混蛋郡守一步步地朝城门而来,小的们都围着我们俩个。后来越走越快,城中的士兵越聚越多,几个军主和一个将军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在城门下,他们带兵向我们发起进攻,想围死我们。我就让那混蛋郡守痛苦地喊出来,哭出来。这招果然凑效了,他们中有人反对进攻,于是攻势缓和了下来,我们趁机砍开城门跑了出来。”
旁边另有一个士兵听了也很兴奋,赶快接道:“跑出来后,我们几个和姜将军一起把大门拉上,然后用插了几把刀在门上,用链锤将刀柄都捆在一起。”
陈庆之道:“那个郡守呢?”
马佛念道:“被我一刀放倒在草地上了,砍太急,估计死不了,这会儿恐怕让混蛋们接回去了吧。要不是老子跑得急,定将他千刀万剐了。”马佛念一边说,一边还愤恨不平。
在清冷如水的月光下,士兵们高唱着歌,奋力地划啊划,好象刚刚经历了一场绝地反击的大胜仗一样。
天亮的时候,船儿们由睢水转入泗水,开始南下。这里水流较急,运桨不是那么费力了。士兵们累了一天,这下子都昏昏睡去。
很快,他们将会顺着泗水来到淮阳,在那儿汇入淮水,向东到山阳郡,然后再折向南方,顺着中渎水,经过高邮,到达广陵,而建康就在长江对岸的不远处。
建康城中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在等着陈庆之呢?陈庆之这时已经不去想这么多了,他和其他许多的士兵一样,趴倒在船头上,昏昏然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