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旧的书页微微泛着霉味,晦涩的文字看似无奇,却又透着一种难喻的古怪,这造成令人惋惜的惨剧的男子为何重新看到了过去的景象,那些人是否是真的活了过来,这究竟是何缘故?一点一滴都无人能够解释,西尔维斯与黑猫只能努力的从这些夹杂着血污,粗糙而随意的文字之中寻找着想要了解的答案,所有真相的答案。
“……已是冬天,河岸上的树木也已枯黄,光秃秃的树干透着凄凉。我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哪里,原本就鲜少离开宅子的我根本认不出这条大河叫什么,又位于何处,我也不知道为何这条河流会出现在这里,到底是河移动了?还是说,我脚下的房子动了?所有的一切我都说不清楚,唯一可知道的便是,这里的冬天也如我记忆中那样可怕。”
“似乎是主人的好名声传遍了这片陌生的区域,随着寒冬的临近,每一天都会有几个无家可归亦或是穷困潦倒的可怜人慕名上门,他们身着破烂单薄的衣物,支支吾吾的用粗鄙的语言述说着不明其意的话语,直到婶婶和善的开口询问他们才会脸红的低着头答应下来。对,他们都是因为过于贫穷害怕无法渡过这可怕的冬日才来到这里,这些木讷的人们还想保留着自己的颜面,虽然口上不会直说,但目光中的希冀却是谁都能够看出。是啊,冬天……这可怕的冬天,要是在外面不注意的话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冻死吧……我不由的想起了那个时候的自己,似乎也是那样,无助的缩在地上,抓着单薄的衣物,努力保存着仅存的一丝温暖,却依旧清晰的感受着死神的脚步正缓缓接近,要不是主人的马车停了下来,或许我早已死去……唉……早知道结果这样,我还是希望主人的马车不要停下……要是让我冻死的话,说不定这里的人们也不会有事……”
“随着冬日的愈发接近,已有几乎二十多个流浪汉或是穷人来到了这处宅中,原本宽大的房舍顿时显得拥挤了起来,大家都撸起袖子,努力工作,主人愿意接纳,那么大家自然也乐意。尽管每天的活多了许多,但却连一声抱怨都没有听到,即便是懒姑娘兰芬也是如此,她一反常态的早早醒来,便在厨房忙个没完,十分罕见的表现出她极为勤勉的一面,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呵呵,过去的她可不是这样,要不然也不会被人叫做懒姑娘了。”
“我能够从大家的目光之中读出怜悯与善良,大家如同对待过去的我一般,和善的对待着每一个来到这里谋求帮助的人。他们到来之时或许会局促的忐忑不安,但要不了多久他们心中的坚冰就会被大家的善良所融化,没几天便会重新露出欢笑。我看到那得了怪病的大头孩童已与新来的几个孩子打成一片,他们总是亲昵的凑在一起,打打闹闹。每每有人经过之时,却又一个个缩手缩脚拘谨的不敢说话,真是有趣,看到他们我似乎也看到了那时候的自己,似乎我那时候也是这样……”
“这样的日子繁忙而充实,我漫步在大宅之中,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观察着他们的举动,他们能看到我,这我十分清楚,每当我路过之时,身边的人总会微笑着看着我,那种感觉十分好,但也仅仅是这样而已,我试图开口与他们交流,我沙哑的声音吓了自己一跳,但却引不起他们的注意,他们只是那样善意的微笑一下,接着又会去继续自己的事情,而且他们……根本不会谈论到我……如同我是不存在一样,但他们又为何会对着我微笑?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好久,至今没有答案。”
“即便是这样,我依旧很满足,这样的情况已经足够让我心怀感激,我可以这样不厌其烦的观察着他们的每一天,看着他们的笑脸与辛勤的汗水,便像是我真正参与其中一样。更何况,还有一种感觉让我深陷其中难以自拔,那便是凯瑟琳的微笑。虽然她并不会回答我的话语,或是对我说些什么,但当我站到她面前时,她总会露出那个微笑,那灿烂有如星辰般璀璨的微笑,哦,神灵啊,我热泪盈眶,跪在地上祈祷神灵……”
书页上的文字让西尔维斯唏嘘不已,怀中的黑猫焦躁的挪动着身子。“我总觉得这不是个好预兆。”黑猫如是讲道,金色的瞳孔焦虑的眨着。“或许吧,不过说不定是他自己心中后悔,产生的幻象而已。”西尔维斯看着那靠着立柱紧紧环抱着的两具干尸,忧伤的摇了摇头,他叹了一声,继续翻开下一页。
“我想我是疯了……”那一页上只有这么一句话,涂涂改改了几次,只剩下这一句话。剑舞者皱起眉头,掸去那书页上的灰尘,然后在书页的一角找到了一团字迹,那角落的字迹缩得极小,密密麻麻的看起来十分费神,看上去似乎那留下文字的人不希望别人看到一般。一人一猫眯着眼睛,集中精神仔细阅读,直看得两眼冒金星才勉强读出了其中的意思。
“……每当我回到阁楼上,看得凯瑟琳那干枯丑陋的尸体时,我总是害怕的不敢靠近,我发自内心的鄙夷着自己的行为,却又无可避免的依旧这样做,尽管她便是在我怀中虚弱至死……尽管我现在依然记得那份透彻心扉的痛苦,但我还是一样不敢面对那安静躺着的尸体……毕竟,在这阁楼外,还有一个凯瑟琳,活生生的凯瑟琳,会说话会笑的凯瑟琳。我知道自己是疯了,那是幻境,虚假的环境,但我却依旧沉溺其中,不愿苏醒……凯瑟琳,原谅我……”
“唉……”黑猫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又转过头以一种别有深意的目光看着西尔维斯,剑舞者被它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挪了挪身子,瞪了它一眼。“想什么呢,赶紧继续照着,还没读完。”手中的书页已越来越薄,看上去没有几页,他们明白这接下来的内容或许便会是解开一切谜题的关键。
“舞会开始了,如同那一天一样,我心中焦躁,发疯的逃离这悦耳的弦乐声,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在无数个睡梦中都会响起,我捂着耳朵害怕听到这一切,只得狼狈的逃回那黑暗的阁楼之中,蜷缩在地。神灵啊,请不要再这样折磨我,好嘛……我恳求您的宽恕……”
“舞会?”西尔维斯心中隐隐泛起不祥,瞪大双眼继续找到下一段文字。
“……眼泪,我无助的哭泣着,那浑浊的泪水滴落在蒙尘的阁楼上,显得那样的恶心。我捂紧耳朵,不敢再听,那声响迫的我发狂,逼得我想要狂吼,我竭尽全力的缩着身子,将自己的双耳堵得严严实实的,但即便如此,我依旧能够听到楼下的声响,还有那越来越清晰的惨叫声……我坐起身子,细细听来,才发现那声响并不是我的幻觉,楼下……似乎真的出事了,不行,我得去看看。”
书页上到这里就结束了,西尔维斯疑惑不解,赶忙继续向后翻去,中间几页泛黄的书页空无一字,其中有许多书页似乎被谁撕了去,直到翻到最后一张,才再次出现了波尔那生涩的字体。
“这是陷阱!”开头的四个字眼便让西尔维斯与黑猫一愣。“我早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这一切怎么可能恢复,幸福怎么可能会再次降临,死去之人根本没有可能复活,这都是陷阱!”这一段不知所谓的文字就这样结束了,而下一段文字看那墨迹的颜色,似乎与之前所写的文字已有了相当大的时间变动。
“几年的观察,终于让我可以彻底确定这宅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我所想的那样,这里已沦为一处陷阱,确切的说是已变为了那人的捕食场。每过一段时间,窗外的情景都会变动,我原先以为这只不过是我的幻觉,但直到那件事情的发生之后才让我明白这些事情并不是我个人的幻觉,而是确有其事!这巨大的宅邸真的变动了位置!”
“阴谋!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是一场阴谋!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办到的,这忧伤的宅邸如同一个巨大的坟场,一个会跳动的坟场,每每过完那场舞会便会再次跳跃,直到出现在下一个地点。而之前进入这宅邸中的人们却都无法再出去,他们会在那场可怕的舞会中被杀死……讽刺的是,那个凶手便是我……那是我,又不是我,我试图阻止他,却发现根本无法触及那个拿着草叉肆意屠杀的自己。我无奈的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离去,却无能为力。”
“这是一个局,无辜的生命在这所虚伪如美梦般的宅邸中被收割,他们的血液会顺着地板的纹路流入地下。几年时间,我终于发现了这份秘密。那完全变了模样的地窖已变成了那个人的沉睡之所,鲜血汇集,最终流入他的身体,我看到他的面色正逐渐红润,这个恶魔!我不能让他如愿!我发了疯的攻击他,却发现根本伤害不了他,我与那人似乎处在了不同的空间,我手中的武器会穿过他的身体,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真实感,我伤不了他,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样让这恶魔如愿!”
“我开始想方设法的破坏一切,那地窖中的复杂摆设我认不出来,但无论是谁都能明白那些东西非同一般,我发了疯的肆意破坏着,那些东西坚固无比,但经过我不懈努力终究还是取得了些收效。我看着那些设施冒出了火花,心中大快,连手上的伤口也不再感到疼痛。一阵低沉的爆炸之后,一个东西飞到了我脚下停了下来,我将那东西拾了起来,那是一个不知道干什么用的玩意,我隐隐觉得那东西对他极为有用,便将它带回了阁楼,恶魔,你摧毁了我的一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当一切都结束时,我却又回到了这黑暗肮脏的阁楼。我抱起凯瑟琳的身体,安静的闭上眼睛。黑暗之中我罔若感觉到了那份温暖的怀抱,凯瑟琳,你在等着我,对吗?”
所有的文字到此为止彻底的结束了,那书页上再无其他文字,西尔维斯安静的阖上了那年代久远的书册,久久的说不出话来。他黯然的看着那互相依偎着的两具尸首,风干的尸体丑陋而难闻,它们紧紧拥在一起,这这漆黑的阁楼中已不知渡过了多少年头。怀中的黑猫不声不响的蜷在那里,也不催促,它明白,这书页上的文字写出了太多太多令人不敢相信的真相,自己的伙伴需要一些时间去整理思路,才能够真正的明白过来。
西尔维斯将那书册阖上,轻轻的放在了那两具尸体身边,他对着两具依偎着的尸体行了一礼,然后不发一言,安静的向后退去。
“你想怎么做?”黑猫问道。
西尔维斯深沉的思索着,答道:“似乎这一切并未结束,那么,就让我们来结束这一切吧。”他弯着腰,走到了那倒塌的木箱边,拾起了地面上那个古怪的带柄的精致面具。面具依旧如昔,精致的表面堪称一具艺术品,但此时的两人却已无法再用欣赏的目光来看待这手中精致的玩意,这是恶魔的道具……那个造成一切惨剧的恶魔的道具……
“走吧,该去会会那个罪魁祸首。”西尔维斯紧了紧腰间的剑鞘,摸着双刃的柄,微笑的向着出口挪去。他身形一抖,轻飘飘的落在了三楼的走廊之上。“呵呵,还真不是一般的宅邸啊。”西尔维斯看了看四周,笑着走向楼梯口,原本杂乱无比的走廊不知何时又恢复了原先的整洁,诡异的整洁。他已不再慌张,因为他明白那些璞玉人消失了那么久,那么必然已是糟了毒手,而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便只是,用自己的双刃为他们报仇。
一人一猫沉默的向着楼下走去,他们淡淡的看着这恢复如初的宅邸,脑海中总是不经意的闪现着几个身影,那些熟悉的身影在这豪华的宅邸中走动着,平静的生活着,欢笑着,过着平凡而充实的每一天。那里似乎有一个青涩的少年,总是跟着一个穿着白裙的美丽少女,在这大宅之中玩闹着。剑舞者长叹一声,摇着头向下一跃,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之上。一楼那处原先被自己撞坏的木门也已重新变得完好无损,看不出任何破损,如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西尔维斯推开木门,再次踏入了这富丽堂皇的正厅。正厅也已恢复如初,一地的碎玻璃彻底消失不见,那地毯上的水迹也无从寻去,先前那湿漉漉的场面也如梦境一般,就连那地面上璞玉人的行李也一同消失了,彻底的消失在这满载着鲜血与罪恶以及无数善良的人类无助的哀求声的宅邸。“呵,这地方倒是够省心,弄脏了都不用自己打扫。”西尔维斯没好气的打趣道,他紧了紧腰间的利刃,闭上了双眼。
黑猫跳了下来,它将嘴上叼着的带柄面具丢在地上,摇着尾巴抬头看着这闭目沉思的剑舞者。它没有开口打扰,聪明如它,自然明白这样做的西尔维斯必然有自己的方法,它相信自己的伙伴。
西尔维斯深沉的低着头,紧闭着双眼,细密的感受着这宅邸中的一切,那被古神开发过的超强感知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宅邸中的一切,外面的雨已然停歇,那初升的太阳肆意的展现着自己的温暖,阳光映照在窗帘之上,红彤彤的,十分好看。擦得铮亮的地板上没有一丝灰尘,干净的让人挑不出刺,这古怪的宅邸已与之前又有不同,干干净净的另人心生愉快,但此时的剑舞者却没有时间感受这份整洁,他正运用全身的感知力去感受这宅中不寻常的地方,相信在那里,会有所发现。
西尔维斯就这样安静的站在那里,整整过了两分钟,他才再次睁开双眼,此时他双眼之中已没有迷惑,嘴角也轻松的扬了起来。
“发现了?”黑猫晃着尾巴侧头问道。
“嗯,有一丝血腥味,虽然不明显,但还是被我发现了,走吧。”他笑着一抄手,抱起地上的黑猫,又拾起了那古怪的带着把柄的面具,掂量了几下。尽管他依旧不知道这古怪的道具有何作用,但潜意识中剑舞者隐隐觉得带着这东西总会有用的。西尔维斯推开侧门,迈步走入,他轻车熟路的在一楼漫步着,熟悉的如同生活在这里的人一般,他毫不停留的拐入一个个拐角,最终停在了一处十分不起眼的木门前,“就是这里。”他紧了紧拳头手,伸手拧开门把,推了进去。
随着木门的开启,里面的灰尘顿时四处飘舞起来,西尔维斯向前踏出一步,紧接着他全身上下陡然发出强大有如实质的气势,那灰尘被他所激发出的气势一逼,远远的被逼到了墙角。怀中的黑猫大吃一惊,刚才那一下让它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那种感觉真的十分可怕。西尔维斯并未解释,只是一步步向前走去,最终停在了一处向下的地窖口门口,在地窖口旁,还可以清楚的看到些血迹,还透着血腥味尚未干涸的血迹。
“就是这里了。”西尔维斯握住了腰畔的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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