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珂见她但笑不语,只觉这恬静温和的锦妹妹比这府里任何一个姑娘都要可亲,心中一动,问道:“你已到婚嫁之龄,二娘可有为你说亲的打算?”
陈锦道:“旁的女儿家自是一到及笄便要说亲的,但咱们家不是那等侯门大户,不必依照那样的规矩来。况且还未娶妻,我亦不急。”
“傻丫头,”陈珂笑了一句,“当今世道,虽没有外敌来犯,但江淮一带近年灾荒不断,咱们家生意多在江淮,若是娶了妻放在家里自己却跑到那许远的地方,岂不冷落了她?我想着再过几年,过几年便好了。”
陈锦不知他这个过几年到底是过几年,但没有多问。
她向来不是那等刨根问底的人,有些话,即使是亲人,亦不能说得太明白。
“你觉得二太子如何?”
陈锦心中一震,望向陈珂的眼里写满惊愕。脑子里瞬间回忆起前世关于二太子的一切。
二太子在四位太子中性情是最温和的,最初,二太子并未属意皇位,事实上,他只是这场权力游戏中的参与者,但并没有主导权,所以后来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陈珂认识二太子。
前世她替元修效力,曾详细查过二太子,包括他身边的谋士大臣、姬妾子嗣,从未听过有陈珂这号人物,难道是她的记忆出了岔子?
陈锦压下心底惊骇,问道:“这是何意?”
陈珂有些尴尬,这种话他本不该跟她说,但他见她哪里都好,便想着二太子人品上佳又得圣宠,若陈锦能嫁给他自是一生荣华富贵,总归比在这府里强,可是话既已出了口,也只能继续放下说:“我想着如妃娘娘如今正在替二太子选妃,若妹妹有意,我可以从中牵线。”
陈锦想了想,说道:“的好意锦儿心领了,只是我现在年纪尚幼,不舍这么早离开阿娘。况且,一入侯门深似海,妹妹虽未少出闺阁,但话本子也是看过的。那些嫁入侯门贵户的女子,夫君多是妻妾成云,若得了宠爱便好,若是不得宠,便是要枯燥一生的。
妹妹不才,但也不想这一生依附男人而活,若人生处处顺遂便好,若是不顺,再多波折一一迎接也就罢了,若是嫁了个需以他为天的夫君,倒不如不嫁更干脆。”
陈锦这番话说得又轻又慢,甚是平淡无奇,陈珂心里却翻起了巨浪。
他从前觉得这个妹妹性子软,脾气好,前几日回府见到时又觉得她淡然从容不似这个年龄该有的模样,现下听到这一番言语,心中却突然生出一丝敬意。
有多少好人家的女儿,自懂事起便盼着攀上皇亲国戚将相之才,从此华服贵绸加于一身,享尽世人朝拜之尊。有那退而求其次的,便也要嫁入高门大户,与夫君琴瑟合鸣举案齐眉。
但是他眼前的这个妹妹,竟与寻常女子不同。
她说她不依附男人而活,那她要怎么过活?
陈珂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口,因为他突然在她身上看到了某种可能——言出必践。
陈珂不由精神一振,“妹妹既有如此想法,自然是支持的,只是凡事莫要逞强,别忘了这个家还是有人疼你的。”
陈锦微微笑道:“谢谢。”
她这句谢倒是说得真心诚意,在这府里,人人都是好的,隔壁的莫氏疼爱女儿,把陈淑当成自己的眼珠子般疼着,你说能她不好?只不过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罢了。
身为莫氏的嫡子,陈珂能养成今日这样的脾性,实属不易。
陈珂跟陈锦说了一下明日出门的时间,便起身走了。
陈锦让音夏去陈夫人那儿一趟,说自己明日要跟出门走走。陈夫人因想着陈锦自狱中回来还未出过府,便准了,只让音夏从府里挑两个聪明伶利的小厮跟着,虽说有儿跟着没什么不放心的,但保不齐儿也有照顾不到的时候,还是小心些好。
次日,陈锦起了个大早,洗漱用过早饭后,陈珂便带着东远来了。
因顾着快到年节了,街上往来人流肯定不少,音夏特意寻了个帷帽给陈锦戴上,虽不能完全遮挡容颜,但能遮一些是一些吧,否则以她家姑娘的容姿,指不定就让哪个登徒子给盯上了呢。
陈锦原意是带瑞儿出门的,小丫头这些时日也是闷坏了,转念又想起音夏也不过才十六、七岁,正是如花的年纪,成日呆在府里也是烦闷,便带了她俩个一起。
陈锦裹着一身厚衣裳,在外面又添了件青灰纹绣海棠大氅,音夏拿了个小手炉备着,一行人从西府大门出,陈锦与两个丫头上了一辆青油黄顶马车,陈珂与东远各骑一马,拐出一条街,便是热闹的街市。
这几日未下雪,街上行人如织,贩夫走卒挑着担,一把被岁月磨过的嗓子吆喝起来听着尤有风味,街边铺子客似云涌,各个掌事带着学徒们忙得不亦乐乎,达官贵人的车马锦轿来往于街面之上,有那些家境贫寒的学子靠在路边支一个小摊卖起字画,以此谋生。
更有那许多未出阁或已婚嫁的女子结伴走在街上,东瞧西看,很是欢喜。
瑞儿掀开车帘往外看,对这一切虽并不陌生,但许久未见还是觉得很兴奋。
陈锦阖上眼靠在车壁上假寐,音夏把暖手的手炉靠在她手边熨着,音夏道:“姑娘,咱们这是去哪儿?”
陈锦睁开眼睛,顺着瑞儿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只是随处走走,一会儿看看大爷要去做什么,咱们另择一条路走便是,不必跟大爷一处。”
音夏应了。
瑞儿总算是看饱了外头,回头把帘子放下,问陈锦:“姑娘一向深居简出,可知这京城有四美四色?”
前世她只顾打杀去了,哪里知道这些东西,当下便道:“不知,你且说来听听。”
瑞儿跃跃欲试,如数家珍,回道:“这四美,是指四处美景,分别是城北的望月山,城中的北君桥,城南的紫竹林还有城西的烟霞湖。这四色嘛,是指四样美食,分别是鸡髓笋、胭脂鹅脯、紫薇玉粉还有鸳鸯鼎。”
陈锦听罢,笑道:“为何美食又用四色来称呼?”
“古语有云:食也。这食同色既有此渊源,不用岂不可惜?”音夏接了话,又道:“不过这些都是我的猜测而已,姑娘莫要当真,只当听个笑话儿吧。”
陈锦道:“既然这城中就有一景,咱们待会儿别了便去瞧瞧吧。”
瑞儿一惯跳脱,听了这话欢呼起来,音夏打趣道:“好在咱们的车子还算结实,不然铁定被你给震塌了。”
瑞儿小脸一红,怪嗔地看着音夏,“音夏姐姐就爱取笑我,”转头向陈锦撒起娇来,“姑娘,音夏姐姐欺负我……”
陈锦由得她俩个打闹,自顾自地重新阖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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