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得患失,便是严洛此刻的心情。
老者却轻轻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温和道:“真人之言老头子研读几十年虽然仍不甚解,却明白了一个道理,死后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壁,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賷送,如此便足矣,这株花既可救命,何必随我凋零,小友放心取走。”
听到老者的话,严洛恭敬的再施一礼,也明白了爷爷的话,求花不难,难就难在无法安心。
沉吟许久,当老者又回到书桌前静静读书的时候,他下了一个决定,一个算是禁忌的决定。
“老先生,您的病我能再看看吗?”严洛的声音突兀得在房间回荡。
房外的大汉诧异,可老者却双手抖动,严洛自然明了那是激动,不过老者却掩饰的极好,慢慢放下书,伸出了手臂,浑浊的眼睛变得睿智明亮。
严洛仿佛因为心意通了,也变得平静下来,自然的坐在老者的对面,心态平和的号起脉,过了半晌,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只是要走了老者的生辰八字便告辞离去。
“严洛,你这算什么意思?”门外,大汉不善的盯着他。
严洛抬起头:“我不是敷衍,而是真的在想办法。”
“你的办法就是骗走清灵花,要了生辰八字,你到底知不知道先生得的什么病?”大汉冷笑出声。
“我不知道。”严洛相当坦白,没有理会大汉嘲弄的目光,接着道:“不管你信不信,这是我最后的办法,若还是不行,我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哼,说的真好听,你最后的办法,哈,还不如你开点药糊弄人呢,先生时日无多,我不希望最后的时光他还要受骗!”
严洛很认真的说道:“我的办法要比开药好用得多,我没有欺骗,不管你信或不信。”
“你走吧,若被我发现你就是个骗子,我杨青不会放过你,你知道我能做到,好自为之。”大汉转身重重关上了门。
听着沉重的闭门声,严洛无奈耸肩,他从来没有想过骗人,尤其是这件事上,为了简清浅,他真的愿意豁出性命,更何况只是一个不会立刻要命的副作用。
“只要能救下清浅,我会尝试的。”严洛仰头看了一眼老者的房间,小心的捧着花盆,大步离去。
在他走后,老者的房间,大汉杨青沉闷的站在里面:“先生,你怎么会相信他?”
“我本来就没奢求过会活下来。”
“可是他明显就是一个骗子。”
老者收起书,看着大汉,淡淡道:“杨青,你知道吗,我的直觉告诉我,或许在他的身上我能看到奇迹。”
“直觉,在生死面前还靠直觉?”大汉有些生气。
老者却是哈哈一笑:“杨青啊,就是在生死前,我才更相信直觉,而且那个孩子是个真正的奇人。”
“我看是你俩都疯了。”
“说得好啊,不是疯子怎么去创造奇迹。”老者不知想到了什么,畅快的大笑起来,好像看到了他的一生,从儿时的出类拔萃到成年后的闻名全国,他的奇迹便是因为胸中那一口永远没泄掉的疯劲。
“不畏死的难道不都是疯子吗?”
……
踩着夕阳,严洛回到了家里,将那盆花交给了老头子,随后问向赤虎:“怎么样?”
“高温不退,阳煞恐怕要入心脉了。”
“爷爷,拜托你了。”严洛郑重道。
老头子哼哼两声,将他们两个赶出了客厅,骂骂咧咧的说道:“为个女人知道叫爷爷了,臭小子,以后肯定也是个不知养老的小王八蛋。”
“咳咳,我一定会给你养老送终的。”
“呸,老头子长命百岁,千岁,万岁,养老就够,不用送终!”
“万年的是……”
“王八!”赤虎下意识的接话,下一刻就憨厚的随着严洛笑了。
房内顿时响起老头子的叫骂声:“两个小王八蛋,气死老头子了,你们都是抱养的,我这可怜的人呐。”
严洛与赤虎坐在大树下的书桌前,相对而笑彼此嘲弄:“你是抱养的。”
难得下厨帮忙,严洛才知晓原来做菜也是如此的繁琐而且真的很花费心力,以前是妈妈做饭,后来是赤虎,他只负责吃,从来没想到美食上桌的背后凝聚了什么。
“赤虎,谢谢。”
“妈妈说,以后要我照顾好你,不客气的。”赤虎憨厚的挠头。
“你们两个小王八蛋,到点开饭了吗?”就在他俩说话的时候,客厅的门忽然被推开,老头子提着酒瓶很不耐烦的叫嚷。
两人同时一笑,急忙应声:“好了,开饭。”
一人端着两道菜,当放到桌子上时,严洛惊喜的发现简清浅已经苏醒过来,滚烫的脸庞恢复了常态,而且体内传出的法力波动也更胜之前。
“谢谢您。”简清浅对着老头子躬身感谢。
老头子大大咧咧的坐下,摆手道:“不用客气,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来来上桌吧,尝尝你未来大哥的手艺。”
简清浅哪里听过如此直白的话语,偷偷看了一眼同样脸红的严洛,急忙垂下脑袋,一抹红晕直蔓延到耳根才罢休。
一顿饭吃的很不自在,主要老头子打趣不断,就连严洛都大感吃不消,不过幸好没有扯进简妈的话题,不然还不知道闻香识女人会令他说出多么恐怖的言论。
终于吃完了晚饭,严洛跟简清浅狼狈的逃出家门,在夜色中静静的并肩走着。
“你又救了我一命。”
“你这次出事我负有责任。”
“是我坚持要修行的,而且我现在很好。”
严洛沉默,轻声问道:“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吗?”
“没有,听爷爷说你为了救我,付出了很多?”简清浅美丽的眸子紧紧盯着他。
“没有。”严洛微微摇头,仰望星空默默加了一句:“至少是还没有。”
“清灵花很漂亮,也很珍贵吧?”简清浅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却毫不在意,又微笑问道。
“没有人命重要。”严洛淡淡回应,后来的声音微不可察:“远不如你重要……”
“你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严洛有些慌乱的应付。
简清浅忽然笑了起来:“欠你良多,真不知如何报答你。”
“照故事里都是以身相许的。”严洛明亮的眼睛微垂,平淡的声音极为微弱,近在咫尺也不见得能听清。
两人沉默许久,前面不远就到了她的家,忽然简清浅停下脚步,眸子盯着他细长的眼睛,绝美的容颜令得他有些晃神。
“嗯,那就那样吧。”
严洛望着忽然跑开的倩影一头雾水,抓着后脑走出好远才猛得转身,想到她那羞红的脸庞,那微微点下的脑袋还有那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说故事里都是以身相许的,她说嗯,那就那样吧……”
细长的眼睛下意识的眯起,夜色里闪过晶亮的光芒,星辰万千也不及他眼中的光彩。
“我是恋爱了吗?”严洛安静的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笑容,自言自语:“我们算是私定终生了吗?”
其实从头至尾,她都明白他付出了多少,她也知晓自己的心到底是怎样的,而他同样如此,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知道他善于掩饰的心对她是怎样的,可两个人都没有做出什么承诺,只有那一句看似玩笑的言语。
无言的心,无言的口,算不算心口不一?
静躺在床上,严洛轻轻闭上了眼睛,一股温暖盈于胸间,下一刻他人便出现在了阎王令的世界中。
“大哥,你来了?”小鬼头见到严洛,热情的扑了上来。
严洛很不适应的后退几步,警惕的打量他:“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我很好。”孙有喜看看自己,疑惑的开口。
“那你叫我大哥做什么,还有为何突然这么热情了?”
孙有喜腼腆的笑道:“这不是学着拍马屁吗,以后你可是注定成为阎王的男人,我作为你第一小弟,自然要坐稳自己的位置。”
严洛无奈的耸肩:“你这是哪学来的?”
“看壁画学的。”
“我让你学习鬼道,你却把时间用在这上面了!”
“咳咳,正所谓事有轻重缓急,学会拍马屁我觉得更重要一些。”
“你信不信我再打你一顿。”
“咳咳,我去学鬼道了。”孙有喜一溜烟跑掉,不过风中却轻轻飘荡着他的反思:“难道我说错话了,这是不是就是壁画上记载的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严洛翻翻白眼,然后在隆起的土包前盘膝坐下,默默打开了生死薄,他要来孙正声的生辰八字,为的便是这最后一招,看完生死薄上的记载,一阵沉默,孙正声的阳寿已尽,不过却不是自然寿终,而是被不知所以的东西剥夺了生机,且时间比想象中快了许多。
“生机流逝,不为凡间地府所为,非正常死亡,今夜三更魂离体凉!”
诵读着生死薄上关于孙正声的最后记载,严洛安静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随后却变得逐渐凝重。
诚然,他不会医人,也不知病因,但却有一个令天下神医都羡慕不来的绝技——篡改生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