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少侠,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以后要跳先招呼一声。”
草荡里深一脚浅一脚半天后,乔凡的脸色依旧没缓过来,像是活吞了两只绿头大苍蝇。他过去从没觉得自己“娇弱”过,甚至自觉算得上阳刚的汉子,但刚刚才见识了什么叫人外有人,毕竟再汉子也不会直接跳崖啊!!
生命诚可贵你懂不懂啊你这个野蛮人!!
“下回注意。”
根本就没有不好意思的意思!乔凡气结,最终还是没吼出来。
江楼月仙体,跟乔凡当然不能比,高空摔下来丁点事没有,但乔凡显然不行,江楼月想必已从乔凡不经掐这事上明白了这是一个战五渣,于是把乔凡抱了起来,现代一点的说法叫做公主抱,和乔凡演王孙公子霸道总裁时抱小姑娘的动作一模一样,无师自通,标准的很。
乔凡觉得这实在说不过去,因此脸上火辣辣的烧,一边觉得羞耻,一边觉得不好意思。
不知道往前走了多久,草甸的景色从未改变,而远处的灯火依旧在远处,月亮还挂在原来的地方,要不是乔凡觉得自己快饿死了,恐怕真的会以为时间静止了。
江楼月一袭白衣,发饰随意又讲究,处处可见某种仙君气质,一直走在前面,挺拔且坚定,乔凡想到自己是个累赘,因此也一直不好意思开口,只是步伐越来越缓慢,心想江楼月如果什么时候能自己发现……
然后他发现自己想多了。
乔凡很快就发现,他在云海下那套惯用的“你不说我不说,大家一起心照不宣”的生存法则在江楼月面前根本不管用,这位夜君压根儿不在乎别人在想什么,你憋着不说,他也就不知道!
不过想来也是,乔凡想,江楼月身份高贵,想来没有什么问题是他一剑解决不了的,着实没必要猜别人微不足道的小心思。
乔凡叹了口气,忍住心里的羞愧,叫道:“江公子。”
江楼月终于停了下来:“怎么了?”
“我们还要走多久。”
“从此处到山县城,大约还有一天的路程,到码头又还要十五天左右。”
乔凡把这句话颠来倒去想了好几遍,愣是没发现一点他要休息的意思,目瞪口呆。
“难道你打算一直这么走下去?!”
江楼月莫名其妙:“你不是急着回去?”
乔凡拖着步子跑到江楼月跟前:“可我就是再急,也不能不吃不喝啊。”
江楼月蹙眉,似乎现在才注意到这个问题:“是我疏忽。”可言语间并没有什么歉疚。
这位夜君将“以己度人”贯彻的十分好,他修仙不用吃饭,别人也就不用吃饭,乔凡走得是快是慢他都不在乎,可能还以为两人之间逐渐拉大的距离是因为他们之间原本就存在的实力差。
乔凡感觉到了三观差异之巨大,无可奈何道:“江公子,我与你不同,肉体凡胎,是要进食休息的。”
江楼月的疏忽中有多少真心实意,乔凡掂量的一清二楚,只求他千万别太不讲道理,或者觉得自己麻烦,因此提意见时也仔细掂量过语气。
“再过两座山便是山县城,十分繁华,茶坊酒肆一应俱全,在哪里休整如何?……你过去不曾出过远门?”
“谁说的,我走过的路比这长了很多行吗,不过我们那里出门都——”
话音戛然而止,乔凡突然兴味阑珊,任何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应该都不想在这种日常小事上被看做“废物”,他过去在烈日炎炎下摸爬滚打,才大概有了今天的成就,谁想到一朝回到解放前,同样的路程,江楼月依旧身姿挺拔,而他却像一株病梅,解释都没处解释,怎么能不垂头丧气。
“出门都什么?”
江楼月似乎十分有兴趣的样子,乔凡看他一眼,摆手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再说吧……去山县城还有多远?”
“御剑的话不过片刻。”
“但是如今你并不能御剑,否则江家会找上来。”
乔凡更忧郁了,摆摆手,拖着步子往前走去:“走吧。”
江楼月在他身后看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开口道:“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什么——”
乔凡还没问完,忽然被人一把拖起来,扛在了肩上,风车电掣的掠向了山县岛。
“这是一道基本的仙法,稍有些基础的人都能做到,不用担心被追踪。”
“能不能换个姿势!”乔凡的胃被硌的生疼,一张嘴就被风吹的吱哇乱叫。
“晚了,别说话,吃风闹肚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江楼月这一出,两人很快到了两座大山前,大名鼎鼎的山县城就坐落在两山之前。
山脚下有围楼似的楼群,各有十层楼高,飞桥拦栈相通,灯烛晃耀。这地方比鹿鸣岛繁华太多,居民的衣着也比鹿鸣岛华美开放,有种少数民族似的天然淳朴。
乔凡从未亲眼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间几乎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大型古风游戏中的西南边陲。他不加掩饰的纯粹感情感染了江楼月,江楼月笑了起来,引得路人频频侧目,主动解释道:“山县岛中山县城,向来以繁华却淳朴著称,被称为西南边的不夜城。这几栋楼是商埠,民居都在山里面的围楼里。”
乔凡点头,根本没怎么注意江楼月说了些什么,眼神都快黏在路边稀奇古怪的小店上撕不下来了,风韵犹存的卖花娘冲他一挤眼睛,乔凡慌忙别过眼,心想这里的人也太开放了,比云海下还开放。
夜空里灯火通明,花果香和酒菜香漂浮在上空,他们偶尔与脂粉香擦肩而过,下一瞬间就能收到好几条帕子。江楼月引着乔凡进了三楼一家铺子,熟门熟路的报菜名,直被小二夸有眼光,点的都是些百年名菜。
“你过去来过?”
江楼月笑道:“我去过许多地方。”
饭菜很快上齐,有汤有菜有甜有辣,甚至还有一盘甜点,江楼月棒槌了一路,终于贴心了一回。小二刚走,乔凡就迫不及待的布置好了碗筷,先给江楼月夹了一筷子。
江楼月看着碗里精致玲珑的糕点,说道:“我不吃东西。”
乔凡愣了愣,以为自己犯了什么玄门辟谷的忌讳,小心翼翼问道:“不能吃?”
“那倒不是。我不吃也不会饿,既然如此,不如不吃。”
“难道吃东西就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乔凡震惊,作为一个吃货实在不能理解。在他看来,填饱肚子应该只是最基本的需求,而像江楼月这种一看就脱离了温饱阶层许多年的大家公子,难道不应该更加精于此道,“那得多无趣。”
乔凡吃了一筷子白色的玩意儿,入口才知道那是豆腐,清香无限,入口即化,觉得腿都不酸了,于是更加语重心长的说道:“既然吃不吃无所谓,那还不如吃了。这蜃楼界这么大,好不容易才来了山县岛一回,不把该玩的该吃的都体验够本怎么可以?谁知道下次来是什么时候,谁知道那些人以后还在不在。”
“及时行乐”是乔凡的人生信条,此人虽然发愤图强,努力拼搏,但人生最大的梦想是能有一猫一狗,该吃吃该睡睡,再远大一点的抱负一概没有。在他看来,人努力一生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吃好睡好吗!
他说完,埋头苦吃起来,江楼月没说什么,但和人同桌而食的经历实在难得,他看乔凡说的情真意切,吃的又那么香,一回忆却发现自己几乎已经想不起上一顿饭是什么滋味了,不免有些好奇,于是夹起一筷子送至嘴边,轻咬了一口。
糕点酥脆,入口即化,江楼月那条舌头向来只尝清酒,很久没试过这种纯粹的甜味了,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来甜辣,直至口舌生津才反应过来——甜的,不带一丝杂味的甜。
江楼月细品半晌,又咽了一口茶,看了乔凡半晌,突然起身走了。
乔凡正往嘴里塞着,见这阵仗以为是要走了,赶忙就要起身。江楼月听到动静,回头一看,乔凡正满嘴塞着东西怒目而视。
他就想不明白了,江楼月刚刚不是还好好地吗?怎么突然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难道不知道吃饭要嚼吗!一想起盘子里剩下的吃的,心里更痛了,浪费,可耻!
江楼月失笑:“你吃你的,跟着我干什么。”
乔凡奋力咽下东西,问道:“你去哪里?”
“出去转转,喝杯酒。”
“这里不是也有酒?”
“我虽说不吃东西,但不是闻不着香,乔公子忍心?”他一身白衣,认真的控诉,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乔凡觉得这江楼月简直就是个事儿妈,喝杯酒而已哪里来的这么多讲究,但一想又觉得自己这样以己度人实在不好,于是面无表情说道:“不忍心,你去吧。”
“多谢乔公子仁慈。”江楼月轻笑一声,一摆手,消失在店门口,一身白衣极其风骚的飞起一个角,在门口一闪而过,像只流连忘返的白蝴蝶,扇起的微风能撩红少女的脸颊。
可惜乔凡只觉得值转身的姿势不错,改日一定要用在大剧的仙君角色上。
乔凡坐回原位,腹诽着江楼月事多,探头往江楼月碗里一看——发现糕点少了一个角。
啧,乔凡嘴角一翘,突然发现江楼月可能是因为不好意思了才突然离开的,嘴上说不吃,身体却很诚实嘛。这样一想,乔凡觉得江楼月这个人还有那么一点可爱。
吃了就吃了,我又不会嘲笑你,死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