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霜低着头不说话,她在思考锦绣的话。此生她最烦以色侍人,可是去歌舞坊的这几天她才明白,原来以色侍人也是需要本钱的,也是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
她想起前世就是因为自己的无能和无识,看不惯这个,做不惯那个,最后端着自己的那点假清高,眼睁睁地看着峥嵘跌落山崖,看着自己的弟弟白月冰最终被白月云逼得家破人亡,而自己,也被扣上了谋反的罪名五马分尸。
这一世,白月霜不想重复之前的悲剧,她自己怎么样都可以,可是她不能让对她好的人再轮回一遍前世的痛苦。从白月冰传递进来的信笺上看,白家太太的计划是等开过年来,便让白月风纳小蝉为妾,白月霜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你俩倒是说话呀!”峥嵘急躁地推了白月霜一把。
白月霜抿了抿嘴唇,咬牙说道:“好吧,既然入了歌舞坊,我怎么着也要混出点头绪来。”
锦绣满意地点了点头,催促白月霜和峥嵘快回去。
白月霜疑惑地问道:“峥嵘,你们御厨的围墙那么森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峥嵘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买通了看门的嬷嬷,她上夜的时候假装把门插上,其实我轻轻一推就开了。对了!我和她说好只一个时辰,现在是该回去了!”
说着峥嵘起身便走,但走出去几步又转头问白月霜道:“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白月霜只得如实相告。
峥嵘笑道:“得!以后咱们也不必来锦绣这里相聚了,我大概知道了那破墙的位置,有空我便找你去。”
白月霜不无担心地交代道:“没事你别来,平时小心着点!”
白月霜话还没说完,峥嵘便一溜烟没影儿了。
锦绣敦促白月霜也快走,白月霜依依不舍地拉着锦绣的手,叮嘱她道:“你就跟皇上服个软儿,快回御前吧。难不成你真的想在浣衣局给太监洗一辈子的衣服呀?你有更大的价值。”
锦绣点了点头,拍了拍白月霜的手背道:“你放心,有合适的机会我一定会回去的。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儿,以后和峥嵘见面也要节制些,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小心驶得万年船!”
“恩!”白月霜一步一回头地告别了锦绣,迅速原路折返,回到了歌舞坊。
第二日一早,白月霜因为夜里折腾了一遭,正躺在床上贪睡,谁知道白鹭没死活地把她推醒。
“干什么呀?”白月霜不耐烦地往里翻了个身。
“你看见太后赏给我的簪子没?”白鹭语气里透着焦急。
“没看见!你别烦我,让我再睡会儿!”白月霜一把拽过自己的被子,厌烦地把头捂了起来。
白鹭又追问了胭脂和碧柳,她俩也说没看见。于是白鹭居然撒泼在房间里嚎啕大哭起来:
“哪个杀千刀的,偷了我的簪子哟,我咒她祖宗十八代不得好死……”
一大清早这么大的动静,白鹭果然如愿把苏嬷嬷和韩嬷嬷给招来了。
“一大清早的嚎什么丧?”韩嬷嬷是极注重宫仪的人,见白鹭跟个坐地炮似的,立刻显出了无比的厌烦。
“我的簪子没有了!”白鹭哭丧着脸说道。
“什么簪子?”苏嬷嬷问道。
“太后赏我的簪子。”白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之前在杂艺坊为太后表演时太后赏我的,带到这里来之后,不知道昨夜被谁偷了。”
韩嬷嬷一听这话更加皱眉,这杂艺坊经常在晚宴上抢歌舞坊的风头,两个宫苑之间的关系一向不好。白鹭这么一个低等丫头,在杂艺坊都能受到太后的赏赐,而她韩嬷嬷在歌舞坊跳了一辈子舞,太后也没有亲自赏赐过她簪子。而在杂艺坊收的簪子,却在来她歌舞坊之后丢了,这不是活生生地又打了她的脸么?
“你确信是来了这儿之后丢的?”韩嬷嬷问道。
“恩。昨天晚上我还拿出来给房间里的姐妹们看过。”白鹭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是看到过那根簪子。”碧柳第一个站出来点头。
“我也看见了。”此时此刻,白月霜也只得从床上坐起来帮忙确认。
只有胭脂低头不语,坐在自己床上将双手翻来覆去端详着自己的指甲。
“你看没看见?”苏嬷嬷问胭脂。
胭脂见躲不过去,只得阴阳怪气地答道:“就她那个显摆法,谁没看见啊?我估计小偷也看见了。”
“你……”白鹭坐在地上,恨胭脂恨得牙痒痒,但此刻她更想找回她的簪子,便也懒得和胭脂这种人计较。
“东西既然是在我歌舞坊丢的,那我肯定要管的。”韩嬷嬷道,“你们几个先去练功吧,歌舞坊就这么大点儿地方,抄检一下不就知道了。”
白鹭和白月霜等人心猿意马地练了一早上的功,苏嬷嬷带人将整个歌舞坊都抄检了一遍,也没见白鹭的簪子,反倒弄得歌舞坊怨声载道,人心惶惶。
韩嬷嬷心想,既然抄检也抄检了,自己也就算尽了义务了,至于簪子找不找得到,那和她也没关系。自己是歌舞坊的总教头,又不是六扇门的捕快,没由得逼着她一定要破案的。倒是此事不能让白鹭声张出去,不然外头若疯传起歌舞坊闹贼,她这个一把手还做不做了。
韩嬷嬷将白鹭找来安慰了几句,又叮嘱她暂时不要再闹了,她那簪子八成是找不回来了,歌舞坊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通共几十个宫女,难保有哪个贪心错了主意,藏匿起来了也未可知。既然白鹭加入了歌舞坊,自然也要为歌舞坊的声誉着想。
白鹭虽然心里不情愿,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点头认栽,只是以后多了个毛病,就是疑人盗斧,看歌舞坊里谁都像贼。
那日,白月霜被锦绣敲打了一句,如同醍醐灌顶,自打回来后再也不做一日和尚撞一天钟似的练功,而是心耳合一,全身心地投入到提升舞技上,也不贪图饮食了,在口粮被克扣一半的基础上,白月霜又自己主动放弃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