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隐居山林(1 / 1)

时隔五年,曲聆再一次来到了蝴蝶谷。

找到胡青牛的时候,他正在屋里为病人治病。

屋中的格局,并没有什么改变。宽敞明亮的屋子,被分成了两半。左半边的屋子,墙边摆满了高大的药柜,四四方方的小格子上,一笔一划清晰的写着格子内装的草药的名称。药柜前方的空地上,放着一个石质的药船。药船的旁边放着一个箩筐,框里还有许多没有碾磨研碎的药材。以前,曲聆经常看见胡青牛没事的时候,就坐在药船前,一边悠然自得的拿着本医书看,一边赤脚踩在碾滚子上,来回的碾磨药材。正所谓干活读书两不误。

屋子的右半边,靠窗的位置上放了一个矮塌,上面趴着一个男子,赤/裸的背脊上,密密麻麻全是细如牛毛的金针。因为是趴着的,所以曲聆并没有瞧见男子到底长什么样。

曲聆走进屋子的时候,胡青牛正面色严肃的对照着穴位,往他身上扎下一针。

“哎呀,又是谁呀?不是说了我没扎完针前,任何求医的人都不见吗?白芷,你怎么又将人带进来了?快快带出去,别在这儿打扰我!”

胡青牛说完,过了半晌,既没听见白芷的答话声,也没听见有人出门的脚步声,心下奇怪,便放下了手中的金针,回头来看。

“你……你不是曲姑娘吗?”胡青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年曲聆知道自己的徒弟被金花婆婆带走之后,就消失无影了。胡青牛后来也曾向来此求医的明教兄弟打听过,却都没有听到曲聆的消息,也不敢猜测事情后来究竟怎么样了。如今乍一看见,胡青牛都还有些恍惚。

原本趴在矮塌上,将头埋在双臂间的男子抬起头来,正要爬起来看看的时候,又被胡青牛一巴掌拍在肩膀上,将他摁了回去,口中不悦道:“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没弄完的时候,不要随便动来动去!”

男子被胡青牛这样对待,也没生气,只是从原本的想起身,变成了将头转回来而已。

曲聆这才看清了男子的容貌,竟然是多年不见的白垣。遥想当年她离开蝴蝶谷的时候,白垣还像一个废人一样的昏迷在床上,如今不但可以自主行动了,连脸色、精神看上去都好了不少。

“许久不见了,胡先生,曲聆不请自来,还望先生可别怪罪于我。”曲聆先是微笑着向胡青牛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将目光对准白垣,笑着说:“你醒了?看来你如今恢复的很好,胡先生的医术果然精湛。”

白垣还是同以前一样,瘫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声调毫无起伏的说道:“我已听胡先生说了,谢谢你当日救了我。”

“白芷,白芷……你去哪里了?谷中来了客人,怎么也不知道与我汇报?还不快来招呼客人?!”胡青牛将手中最后的一根金针插到了白垣身上以后,站起身从旁边的盛水的铜盆里将手洗净,再用搭在上面的棉布擦干水以后,才走过来说:“别站在门口了,曲姑娘,你还是先进来,坐下再说吧!”

白芷提着水壶飞快的跑进来,小心翼翼的低着头,一边为三人倒茶,一边在心里暗自嘀咕。天知道眼前的这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一直在外面择捡药材,根本就没瞧见好么?

胡青牛与曲聆一同入座以后,瞧见站在曲聆身后的人,有些奇怪的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离教的时候,教主派来保护我的人,胡先生不用管她。”

胡青牛听了曲聆的解释,还是觉得有些奇怪。眼前这个人,从身形上看,是个颇为妖娆的女子。可是她全身上下都裹在了一件深灰色的斗篷里,严丝密缝到一点里面穿的衣服都没露出来。不但手上戴着手套,就连她的脸上也遮着厚厚的面纱,当真是一点容貌都没露出来。

就算如今进入了深秋,可是江湖人士有武功傍身,向来不惧寒暑,有必要将自己这么严严实实的裹起来吗?如果说是得了什么病,导致怕冷的话,五毒教教主还会派这样一个人出来保护他们的圣女吗?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很诡异好不好?

而且……胡青牛皱着眉头,总觉得这个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但是曲聆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也就不便多问了。

“曲姑娘这次来找在下,是有什么事么?”胡青牛喝了一口茶水,调整了一下心情,才问道曲聆的来意。

“我这次来,其实是想知道白垣的伤势如何了。”曲聆望着趴在床上的白垣,笑了一下,“看见白垣已经醒了,我也就放心了。”

胡青牛听曲聆这样说,心中最后的那一点疑虑也去了。

当年阿娜里在这里被金花婆婆捉走,实际上也算是代他们夫妻二人受过了。这些年他始终没能打听到她的消息,心里说不愧疚,那是不可能的。正是因为这份愧疚,他才更加下定决心,要将白垣治好。

今天曲聆来的时候,他其实是有些担忧的。武林人士向来就喜欢迁怒,他很害怕曲聆当年没有找到阿娜里,然后将这份怒气转到他们夫妻二人身上,再加上进来的时候,又没有瞧见阿娜里,他心里难免就想得多些,以为曲聆是来找他们夫妻俩算账的。

“白垣的伤势在这些年的治疗中,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他当年中毒太深,毒素阻碍了他体内经脉的正常运行。加上他又昏迷在床多年,经脉早就淤积阻塞到无法正常运功了。这小半年以来,我每隔三日都要为他金针刺穴,以此刺激他体内的穴道,为他疏通经脉,如此才能让他的功力恢复到原来的时候。”知道了曲聆只是来问白垣的时候,胡青牛没那么担心,也就有心情多说些话了。

“如果你不着急的话,可以在谷中小住几日。只要再经过七次针灸,白垣就可以痊愈了。”在曲聆小住的这些日子里,他还可以顺便继续与她讨论苗疆那些奇异的蛊术。当年曲聆在这里的时候,他给她讲解医术,她为他施展蛊术,二人互相学习,倒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教学相长了。

可是曲聆并没有如胡青牛猜想的那样,顺势在蝴蝶谷住下来。听到这话以后,曲聆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胡先生,只怕我要拂了你的好意了。”

“为何?”胡青牛惊讶的问道,就连趴在矮塌上,一直充当人形背景的白垣也好奇的盯着曲聆看。

“实不相瞒,我也是迫不得已!”曲聆叹了口气,说道:“胡先生也知道,当年鲜于通这畜生,毒害华山派上下的时候,是借了我五仙教的名头的。我五仙教虽然向来偏安苗疆,少有弟子在中原走动,可也不能容忍这样一大盆污水泼在自己身上。这五年来,因为教中有事,我们没有闲暇来处理这件事,只能任由江湖上对我五仙教的误解愈来愈深。及至我离教后,路过成都休息时,竟然见到了几名来自中原的侠士,口口声声说要去讨伐我教。胡先生,我乃五仙教圣女,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坐视让人如此诬陷我教。”

鲜于通做了什么,身为当事人的白垣自然清楚,听曲聆提起这事,白垣也面色难看的皱起了眉头。说起来,华山派会遭此一难,也与他当初一心维护鲜于通脱不开关系。若不是他执意保护华山派弟子,也就不会为门派招来此祸,师父、师弟们、妻子也就不会因此丧命了。

是以白垣在两年前醒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想要回到华山,手刃鲜于通,除掉这个欺师灭祖的叛徒。只可惜那时的他,真的只是醒来而已,别说自己下床活动,就连想要抬一抬手臂,屈一屈膝盖,都是一种奢望。

“为了防止更多的人对五仙教产生误会,我离教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直奔蝴蝶谷,想要看看白垣是否醒来。如今看到白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也就放心了。”她离教以后第一件事当然不是来蝴蝶谷,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胡青牛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真是假。

“可白垣身体并未痊愈,曲姑娘就让他此时随你上路么?”胡青牛扯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脸上有些纠结。

作为一个大夫,还是一个医术高绝的大夫,胡青牛是绝对不愿意看见自己的病人在还没有痊愈的时候就走的。可是站在曲聆的角度上想想,洗刷自己门派的冤屈,又是件刻不容缓的事,他根本就没有立场去阻碍曲聆。

最后,他想了想,作为大夫的职业道德还是占了上风。

“我知道曲姑娘你心中急切,可是白垣这伤势影响着他今后的武艺修行。若是不将这经脉完全打通,那他以后就别想好好练功了!所以我想,要不你们就在这里再多住一些时日吧!我将每三日一次的施针改为两日一次,如此,只消半个月就能治好他了,只是这样会比三日一次,要痛苦许多。”

曲聆与趴在矮塌上的白垣对视了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也就点头同意了。

这件事达成共识以后,胡青牛忍不住又问道:“曲姑娘,当初你找到了阿娜里吗?这些年她过的还好吗?”

“阿娜里……她已经死了。”骤然听胡青牛问起这个问起,曲聆也不禁呆了一下。

“怎会?!”胡青牛大吃一惊,之后却又想起了什么,沉默了下来。

是了,当年金花婆婆带着千叶先生来治病的时候,他虽然只是远远的观望了一眼,却也知道这人如果没有他出手相救,恐怕就没几天好活了。他当时袖手旁观,其实就是在看着他一步一步步向死亡。

阿娜里被抓走以后,他其实是能够料到她的结局的。不比与他学习了许久时日的曲聆,阿娜里的蛊术和医术都还不到专精的地步,想要只好银叶先生,无疑痴人说梦。而千叶先生过世以后,以金花婆婆睚眦必报的性子,必然是要迁怒于人的。

只是一开始进来的时候,曲聆并不像迁怒于他的样子,所以他才没往那方面想。还以为当年阿娜里被曲聆找到了,如今还在五仙教中呢。

“所以……是金花婆婆下的手么?”胡青牛沉默了一下,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虽不是她亲自下手,却也与她脱不开干系。”曲聆瞟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毒尸,冲胡青牛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胡先生不要多想,我已经为阿娜里报仇了。你教我医术,也算是对我有恩。我曲聆是绝对不是一个恩将仇报的人。”

胡青牛还想再问问,那究竟是谁杀了阿娜里?而她所说的报仇又是什么意思?是单纯的杀了杀害阿娜里的人么?可是以当初他与曲聆相处的经验来看,曲聆又不像那样心胸开阔不记仇的人。那她还杀了金花婆婆么?虽然金花婆婆,也就是黛绮丝叛出明教多年,可她到底是曾经的四大法王之一。不是不相信曲聆的武功,只是她真的有那个能力杀掉这个女人吗?

但曲聆并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转而与胡青牛讨论起这些年,她所遇到的有关医术上的疑惑。

十五天的时间,过的飞快,眨眼间就过去了。

白垣如今的气色,看上去确实比之前要好上许多。

之前在谷中的时候,胡青牛虽然不许他妄动内力,但却没有禁止他每天练习剑招。这两年来,他在蝴蝶谷,脑中想的除了是尽快治好自己的身体以外,就是琢磨剑法。甚至还在观看谷中蝴蝶的时候,创下了一套剑法。只可惜他到底阅历不足,这套剑法如今尚未完善,威力远远达不到他心目中的设想。

离开的时候,白垣毫无疑问的与曲聆同乘了一辆马车。

送曲聆离开之后,胡青牛回到谷中,本想去书房将这五年来给白垣解毒治病的记录下来的心得整理成册,却看见了书桌上放着一封写着自己名字的信。胡青牛有些疑惑,到底是谁会给自己写信呢?

信封并未封口,说明这信不是别人寄来或者送来,而是直接放在了他书桌上的。

难道是曲聆或者白垣吗?

可是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却要写一封信呢?

怀着这样的疑惑,胡青牛拆开了信,却瞧见上面只有一句话:“我不想见到任何害死阿娜里,或者与她的死有关的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叫胡青牛吓得面色铁青。

什么叫“活在这世上?”

是叫他们夫妻二人去死吗?

可是曲聆不是说她已经为阿娜里报仇了吗?而且如果真的恨他,为什么在谷中的时候,还有刚才他为她送别的时候没有动手?他相信,凭曲聆的手段,十个他也是逃不掉的。

等等!

胡青牛突然想起一直跟随在曲聆身边的那个人,那样熟悉的感觉,还有方才她驾车的时候,面纱被风吹开时露出的些许面容,那……似乎就是黛绮丝?!不,不是似乎,而是就是!

可是那青灰的肤色,根本就不像一个正常人所有,是被曲聆下了什么毒么?

想着在谷中居住的这半个月,黛绮丝从未在他面前进过食水,胡青牛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曾经去苗疆的时候,恍惚听说,五毒教中一种把活人变作会动的尸体的邪异蛊术。当时他还不太相信,觉得世上哪有这样奇异的蛊术,可回忆起黛绮丝的情况,又不得不猜想,难道她已经被曲聆做成了毒尸?

胡青牛再次看了看信纸上的内容。

不想见到……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如果要杀他,就不会留下信来,总不会是要他看到信后自杀吧?

那就是说,曲聆会看在他曾经教她医术,救治白垣的份上,留他一条活路。只是条件是,他不能再“活”在这个世界上。

想通了这一点,胡青牛赶紧叫人找来王难姑,将事情与她分说清楚。

这蝴蝶谷是不能再住了,蝶谷医仙的名号也不能再用了,甚至他们夫妻以后都不能再在江湖中随意行走,必须找个山野老林隐居起来了。王难姑虽然心有怨言,胡青牛却想得明白。阿娜里遭难,本就是代他们夫妻受过。如今以曲聆能弄死黛绮丝的本事,却放了他们夫妻一马,只是要求他们归隐山林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下场了。

所以胡青牛忽略掉王难姑的抱怨,立刻打包行李。能带走的医书都带走,带不走的也就只能留下了。白芷跟随他多年,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药童,但他实际上早就将白芷当作了徒弟。他这个做师父的不能再教白芷什么了,只能留下这些医书和药材给白芷,也不枉他们相处多年了。

等到曲聆和白垣到了华山派脚下的时候,镇上已经有人传来消息,说到底医者不自医,一代医仙胡青牛与他的妻子王难姑,已经得了急症去世了。

听到这个消息,曲聆满意的笑了。

又完成了一个复仇的目标呢!

让胡青牛这样一个神医,终生都只能在山野中与虫兽为伴,却不能治病救人;光是对着医书研究里面的药方,却没办法找人试验,也算的上是一种折磨了吧!

她将来是要接近张无忌的,还有什么比自己就是一个名医更好的身份吗?如果胡青牛还在蝶谷,那她的地位岂不是很尴尬?

送上门去帮人治病,哪有让别人费尽心思求医值得信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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