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豚,根据《山海经北山经》记载,早在距今4000多年前的大禹治水时代,长江下游沿岸的人们就品尝过河,并且知道它有大毒了。
而现代人对河豚料理的认知,却来自东方另一个国家,岛国。
大约在江户时期,食用野生河豚开始在岛国流行起来,与此同时,每年都有大量的食客因为河豚剧毒而丧命,天皇甚至颁发过禁令,禁止食用河豚,违者要罚没财产和坐牢。
即使如此,许多岛国武士和上流人士依然抵挡不住河豚的美味诱惑,“拼死吃河豚”,成为全世界美食爱好者对于河豚这一美味的统一赞美。
回到苏晓飞所在的唐朝,人们同样对于河豚剧毒有着清楚的认识。
所以当众人见苏晓飞拿出的是河豚鱼时,全都露出了惊骇的神情。
邹元洪第一个站起来斥道:“河豚鱼可是有剧毒,你难道想以这种东西制作鱼脍?”
苏晓飞感到有些奇怪:“莫非在座老饕和大厨们,没有一人尝过河豚鱼的美味?”
林梦梵红着脸道:“我听说在吴地有民众会食用河豚,但烹饪河豚的技艺却不外传。”
宋之用道:“的确如此,据老夫所知,女皇武则天曾请过一位吴地厨子专门到皇宫制作河豚鱼宴,当时有不少受陛下青睐的文武官员都品尝过河豚鱼的美味。”
蔡天赐道:“你也说了,那是吴地专门请来的厨子,懂得如何料理河豚鱼肉,不然的话可是随时会死人的。”
花蕊夫人缓缓说道:“河豚鱼毒性极大,据说中毒的食客起初嘴巴和牙齿会失去知觉,接着全身都会不能动弹直至死亡。”
她的话让所有人脊背都是一凉。
崔莹莹更是心如死灰,喃喃道:“都这样说了,谁还敢吃啊……我们这一轮岂不是要不战而败?”
然而花蕊夫人话锋一转,对苏晓飞道:“既然苏大厨能够在洛阳找到河豚鱼,想必对烹饪河豚的方法,已是胸有成竹。”
苏晓飞微笑道:“多谢花蕊夫人的信任,我这道河豚鱼若完成后,评判中若还有拒绝食用的,大可直接算仙客来输掉。”
说完,他手上庖丁刃快速舞动,顷刻间将砧板上胖乎乎的河豚鱼分解脱骨,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毫无停顿,仿佛已经磨练过千万次。
众人看着砧板上去掉内脏和清洗过血污的雪白鱼肉还在微微抽搐,俱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林梦梵暗暗为自己刚刚的迟疑后悔。
是啊,以他对苏晓飞目前的了解,这个少年或许在其他事情上有些惹人讨厌,但对于做菜这件事,却从未让她失望过。
而且,从苏晓飞第一场烹战开始时,她就察觉到了。
苏晓飞一旦开始烹饪,整个人便散发出让人琢磨不透的神秘气质,和之前判若两人。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完全地沉浸在做菜的世界,丝毫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质疑与惊讶,好像那个世界里只有他存在着。
而他完成的每一道菜肴,都不是为了取悦食客,而是让食客反过来为了一尝美味而臣服于他……
这种诡异的魅力,甚至让林梦梵觉得苏晓飞简直就想是掌握着食客味蕾的魔王。
就比如现在,尽管评判们和酒楼老板们都知道河豚鱼剧毒,哪怕被溅起的血飞入眼睛都可能致人死亡,可他们却一个个仍旧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晓飞处理河豚,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而他们的口水已经不受控制的分泌,舌头上的每一颗味蕾都做好了迎接即将来到的致命美味的准备。
时间过去的很快,半个时辰后,苏晓飞完成了这道河豚鱼宴。
评判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三种不同的菜式,全都是用一条河豚鱼制作,其中最大的暗蓝色瓷盘中央,盘旋着一只雪白剔透的凤凰,栩栩如生。
“这只凤凰,美轮美奂。”擅长以菜作画的梵圆圆喃喃道。
花蕊夫人微微一怔,这可是梵圆圆第一次出口夸赞另一个厨师的菜美观。
宋之用拿着筷子的手都有些颤抖,他夹起一片半透明的河豚鱼片,发觉只能用纤薄如雪来形容。
他缓缓说道:“这刀工……简直神乎其技了啊!”
这样纤薄的鱼片,蘸上特制的酱汁和芥末,小葱一起送入嘴里,鲜嫩的鱼肉在口齿间散发出清甜回甘的味道,顿时感到幸福的感觉。
张县令品尝完一片生鱼片,接着夹起旁边一小截金黄色泽的鱼骨。
一口咬下去,酥脆咸香,带着微微的碳烤香气,美味无比。
林梦梵则将注意力放在小碟中,那是用河豚鱼皮和一块白色内脏样的东西制作的小菜。
她夹起一块送入嘴里,顿时脸颊绯红,整个人陷入了沉醉的快乐中。
焦脆的鱼皮富含胶质,虽然口感上有一些小小的毛刺,每一口咀嚼都软糯无比,回味无穷。
至于那块白色物质,更是丰腴鲜美、入口即化,甚至那种美妙绝伦的感觉,让同时身为女诗人的她不知该如何形容。
“太美味了……”林梦梵终于了解,为何江淮吴地有那么多人冒死也要一尝河豚的美味。
“苏大厨,莫非这小碟里的白色物体,就是传说中的‘西施乳’?”宋之用问道。
听到“西施乳”三个字,正在品味绝美河豚味道的林梦梵和梵圆圆身子一颤,脸颊迅速红到耳根。
崔莹莹虽然是崔家大小姐,可崔万金纵使酷爱美食,也没有胆量让自己最疼的孙女品尝河豚这种致命美味,所以她对宋之用说的“西施乳”尤为好奇。
她冲着苏晓飞挤眉弄眼道:“他们说的‘西施乳’是什么?”
苏晓飞微微一笑,解释道:“西施乳是河豚鱼身上最美味的部分……也叫鱼白,只有雄河豚鱼才有。”
崔莹莹就算再笨,听到这是只有雄河豚鱼才有的部位,也知道那是什么了。
其实当苏晓飞知道古人把河豚的这部位比喻成“西施乳”的时候,也觉得很是奇怪,后来查阅了资料才得知。据说是春秋战国时期吴王在吃到河豚精巢后,实在想不到用什么来形容它的丰腴鲜美和入口即化的感觉,于是联想到越国著名美女西施,于是给它取名为“西施乳”。
话说这吴王也是够猥琐的,吃美食就吃美食,还不忘惦记着对手家里的美人,活该最后被人卧薪藏胆施美人计给杀了。
五位评判享受完河豚鱼宴,这次洛阳烹战的结果也即将揭晓。
崔莹莹的心怦怦直跳,和妍儿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邹元洪冷眼朝苏晓飞看过去,心中暗暗想道:“宋之用、张县令已被王仙童收买,望月楼主厨也站在我这边,仙客来酒楼就等着易主吧!”
林梦梵和梵圆圆不出意外地选择了苏晓飞。
剩下的三人此刻却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邹元洪有些着急,轻轻咳嗽了几声,想要提醒宋之用和张县令。
然而就在这时,慕容雨忽然说道:“我选仙客来。”
她的举动,让邹元洪和望月楼老板杜泽全都傻了眼。
三比二,这意味着,无论宋之用和张县令的选择是什么,仙客来都将赢得这场洛阳烹战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