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苏晓飞和言儿换上普通服装,随李隆基一同回到宫里。李隆基自潞州回宫以来,虽仍未摆脱被“软禁”的局面,但在羽林军和万骑营里,却颇有威望。因此从延熹门入宫时,并未受到宫廷侍卫过多盘查。
苏晓飞回到住处,将协助相王府制作宴席一事告诉吕一钧,尤其是那卢应天和武三思在宴席上的狼狈样子,更是被他添油加醋,说的惟妙惟肖。
吕一钧心中暗暗高兴,神色却有些疑惑道:“你们准备的时间只有短短三日,又受到武三思和卢应天诸多阻挠,究竟做的什么菜肴,能让皇上皇后如此满意?”
言儿于是将苏晓飞在西市采购普通食材,却做出了烟熏鸭胸肉、蔬果沙拉、炸鸡等闻所未闻的奇妙菜肴的事迹说了出来。
吕一钧如同听说书的听众一样,连连称奇,甚至都有些后悔没能亲临现场,看看那究竟是一桌怎样的菜肴。他对苏晓飞道:“你果然是天纵奇才,只是这次相王府宴席,让武三思和卢应天见识了你的厨技,想必以后会多加提防和陷害。”
言儿道:“师父,晓飞和我一直不曾露面,武三思应该不知道是谁做的那桌菜肴。”
吕一钧点点头,对苏晓飞说道:“今日我得到消息,上官昭容命人将凌烟阁书籍全部转移到了崇文殿,并且要在那里设立昭文馆,广招当朝词学之臣。”
苏晓飞心想:“那本食经又不在凌烟阁,而是在皇后韦氏手里,上官婉儿设立昭文馆做什么?”
言儿道:“那一晚在凌烟阁,昭容托武三思向韦后要食经,会不会与这昭文馆也有关联?”
吕一钧道:“目前还不清楚这之间有没有联系,但上官婉儿为人谨慎,不会做无缘无故的决定。”他又对苏晓飞道:“你明日一早便去崇文殿瞧瞧。”
苏晓飞道:“该不会又要我偷书吧?”
吕一钧道:“当然是要去看看,如果《彭祖食经》真的在那里存放,立刻取来。”
苏晓飞道:“有没有搞错,光天化日之下,让我去昭文馆偷书?”
吕一钧脸色一沉,道:“还要推三阻四的话,言儿,明天的解药就不给了。”
言儿看了一眼苏晓飞,偷偷用眼神示意他答应下来。这几天言儿跟在苏晓飞身边,都是一大清早便将解药给了他。
苏晓飞冷哼一声,道:“就知道用解药威胁我……你干嘛不自己去崇文殿?”
吕一钧脸色一红道:“老夫不过是个厨子,文人墨客那些东西,看着就烦。”
苏晓飞见吕一钧神色异样,突然明白了什么,笑道:“我知道了,肯定是师父不懂诗词,怕被人讥笑!”
吕一钧脸色涨的更红,手指在桌子边沿一弹,一股强大力道顿时将桌子推向苏晓飞,撞了他一个趔趄。吕一钧斥道:“少废话!滚回你房间去。”
苏晓飞不以为意,倒当做是抓住吕一钧一个可以嘲笑的把柄,一蹦两跳地回了房间。
他走了以后,言儿对吕一钧道:“师父,明日我可以和晓飞一同前往吗?”
吕一钧道:“不行。”
言儿道:“为什么?徒儿想早点为师父拿到食经。”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却是对苏晓飞有些不放心。
吕一钧道:“你知道那昭文馆进馆的要求是什么吗?”
言儿道:“徒儿不知。”
吕一钧道:“其一是年龄三十岁以下的男子,其二是要褪去全部上衣检视。”
言儿脸颊一红,惊道:“为何要用这种手段?”他哪里晓得上官婉儿建立昭文馆,广招文人雅士,不过是她借着个人爱好作幌子,真正目的,却是替韦后寻觅文人才子中的“器大活好”和“容貌伟岸”者。
吕一钧冷哼道:“上官婉儿自幼跟在那武媚娘身边,对年轻俊美男子贪恋的程度,还能差的了几分?”
言儿恍然大悟,心想:“原来师父让苏晓飞前往昭文馆,竟是以牺牲色相为代价……”
吕一钧又道:“这三日你在相王府里,那小子没有对你不轨吧?”
言儿连连摇头道:“师弟他虽然古灵精怪,但从未有过分行为。”
吕一钧道:“师弟……看来这几日与他相处下来,你对他有好感了。”
言儿心中一惊,连道:“徒儿大仇未报,绝不会对任何人动心。”
吕一钧叹息道:“武媚娘祸害李唐江山,武三思恶贯满盈,老夫当年救你时,你许下的誓言可还记得?”
言儿点头道:“徒儿不曾忘记。”
吕一钧道:“好,既然如此,你须记得,这条复仇路上,一切阻碍都要扫除,如果那小子妨碍你杀武氏余孽,便杀了他。”
言儿微微犹豫,轻声道:“是……师父。”
苏晓飞这时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盯着房梁。
他喃喃自语道:“好无聊啊……这皇宫再大又怎样,既不能到处走动,又没法像皇帝老儿那样左拥右抱过夜生活,简直活受罪。”
他翻来覆去,想起枕头下那本《彭祖养生经》,于是将它拿在手里,当漫画册子一样看了起来。
这彭祖不愧是传说中活了八百年的人物,他的养生经里,分为“修身”和“养性”两部分,前面图文并茂讲解了各种延年益寿的锻炼功法,后面,则是传说中的“房中术”和“御女经”。
苏晓飞一页页翻着书,将那些看得懂看不懂的文字和图画,一并记到脑子里。过了不久,觉得昏昏沉沉,便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苏晓飞如往常一样前往尚膳监报到,接着便回到住处。
到了夜晚,吕一钧将一个白色瓷瓶递给苏晓飞,说道:“这里面装的是蒙汗药,无色无味,溶于酒水中,可令人不省人事,你带在身上,以便不时之需。”
苏晓飞调侃道:“师父,你是厨子,用蒙汗药不太地道吧?”
吕一钧冷冷道:“油嘴滑舌,取不来书,小心性命不保。”
苏晓飞吐了吐舌头,将瓷瓶塞进胸前,转身出了院子。
崇文殿位于东宫,从吕一钧院子到那里,几乎要穿越大半个皇宫。
苏晓飞抵达时,被几个内宫宦官拦住,其中一个道:“站住,哪儿来的小太监?”
“小人是尚膳监过来给昭容娘娘送甜品的。”苏晓飞低着头答道。他心想:“还好老子准备了冰激凌,谢天谢地,别化了就好。”
对方打量了一眼苏晓飞,又道:“这么晚了,送什么甜品,不知道昭容娘娘正在选拔雅士吗?”
苏晓飞偷偷看了一眼崇文殿外,果真排队站着不少书生打扮的男子,个个容貌伟岸英俊,油头粉面。他暗笑道:“这皇帝老头心可真大,上官婉儿这哪是挑选才子,简直是小鲜肉选秀大会。”
他凑近那宦官,低声道:“这位大人,我是奉皇后之命,体恤昭容娘娘,特意给她送来甜品的。”
宦官一听是皇后派来,脸上神色顿时缓和下来,殷勤道:“这甜品可是皇后和昭容娘娘最爱吃的冰激凌?”
苏晓飞点点头,心想:“看来老子的冰激凌在皇宫里是大受欢迎啊。”
宦官立刻放行,让苏晓飞进到崇文殿院内。
苏晓飞沿着排队的男子往宫殿里走,一路听见各种诗词歌赋,他心想:“大半夜的,这帮书呆子居然真以为上官婉儿是找才子呢?明明就是凯子……”
书生们见苏晓飞低着头默默往里进,无人阻拦,全都投来艳羡的目光,苏晓飞暗暗骂道:“怎么样,羡慕老子吧?要不要割了小鸟,也做太监?”
他仰头看了看宫殿,只觉宏伟气派,雕梁画栋自不用说,许多绣有梅兰竹菊的美丽丝绸凌空垂下,显示着浓浓的文艺气息。
“和到处是土豪金的其他宫殿比起来,这里还真有点儿符合上官婉儿的气质。”苏晓飞暗想。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翩翩走来,对苏晓飞道:“往这边走。”
苏晓飞跟在宫女身后,在宫殿走廊里绕了一会儿,到了一间房前。
宫女停下脚步,向门内道:“公主殿下,甜品到了。”
苏晓飞心中一惊,支支吾吾道:“公……公主?”
宫女笑道:“这小太监莫非糊涂了吗?公主听说昭容娘娘招纳才子,所以跟过来玩耍。”
苏晓飞问道:“请问这位姐姐,你说的公主……是哪位公主?”
宫女道:“还能有哪位公主?和昭容娘娘情同姐妹的,当然是安乐公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