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飞沿着楼梯墙壁悄悄走下去,发现一层殿门已经关上,外面几个侍卫的人影晃动,似乎是想进来看又犹豫些什么。他竖起耳朵,只听见朱洪对他手下说道:“这小太监刚进宫就爬到花哥头上,又让御膳司卢总管在皇后面前丢了颜面,咱们好好教训教训他。”苏晓飞心想:“这混蛋果然和花哥是一伙的,而且没准想出这主意的正是卢应天。”
又听另一守卫道:“大哥,刚刚昭容妃子和宫女们出来,似乎并未发现那小子,他会不会真的躲起来了?”
朱洪道:“奇怪,这凌烟阁书架都是紧贴墙壁,照理说应该躲不进去才对,那小子这会儿肯定还在里面,他若死不出来,我们就守住大门,一会儿换班时借口进去检查,定能抓他个正着。”苏晓飞气地咬牙切齿,心想:“怕老子不承认,还要等到换班时再抓,真心够狠的,老子偏不让你抓!”
他灵机一动,从袖子里掏出一文钱币,看准楼梯上方,用力一扔,那银子嗖地飞向墙壁,又反弹落在二层阁楼地板上,发出明显声响。
屋外朱洪几人听见响动,更加确信苏晓飞就在二层阁楼,也顾不上等待换班守卫,一拥而入,直奔二层。
苏晓飞屏住呼吸,等几个守卫都上去后,趁机从大门溜了出去,一溜烟便跑的没影。
他沿着太掖湖一路狂奔,遇到回廊便钻,七弯八绕了一会儿,终于,成功的,迷路了。
苏晓飞在回廊里走了一会儿,穿过几个大厅,几个花园,又来到一处回廊,似乎原地转悠了一圈。他喃喃吐槽道:“这古人建宫殿,怎么也不在路口写个标识牌什么的?到处庭院走廊都看上去差不多,不迷路才怪了。”他此时心急火燎,哪里考虑过那么多。古代宫廷里如果真像他想的那样各个路口写上标识牌,那要是遇到刺客什么的,还不顺藤摸瓜,直捣黄龙?连地图GPS都不用就可以直奔皇帝寝宫啦。
他一时找不到方向,只好乱走乱闯,遇到迎面有穿着同样服色的太监们走来,也不敢上去问,于是越走越远。
苏晓飞感觉自己在皇宫里转悠了足足有二里地,两旁的宫殿、庭院建筑都是之前没见到过的,那些建筑或大或小,厅上,门上挂着牌匾,写着“蓬莱殿”、“含凉殿”,他全都没听说过。
“早知道当年学历史的时候就不睡觉了!这下可好,连回到吕一钧住处都不知怎么回去。”苏晓飞心想。
又走了一会儿,肚子也饿的咕咕直叫,他穿过一处庭院,忽然鼻翼一动,闻见一丝食物香气,顿时来了精神。
“有人在做菜?”苏晓飞心想,这皇宫里,有资格做菜的,除了御膳司的厨子,就只有尚膳监的太监们了。他想着现在有一半的机会可以找到组织,就算没找到,也可以装成送菜迷路的尚膳监公公,问个路什么的。
苏晓飞顺着香气传来的方位,很快找到一处不大不小的殿堂,这殿堂附近没有守卫,甚至连个太监人影也没见到。他探头探脑,趴在窗口往里看过去,只见这殿堂里面,竟是和尚膳监差不多的一个大厨房,不过里面锅碗瓢盆各种食材,比尚膳监还要丰富齐全多了,赶得上星级酒店后厨。
而厨房里,一个穿着玄青色粗布服装,年龄看上去大自己两三岁的少年,正聚精会神地搅拌着鸡蛋液,他身旁的蒸锅上冒着热气,里面蒸的东西不用看也知道是水蒸蛋。
苏晓飞心想:“原来是个小厨子,还是个菜鸟小厨子。”他在米其林餐厅后厨打拼多年,仅仅从少年搅拌蛋液的动作便能判断出对方水平。
确定了没有危险,苏晓飞胆子顿时粗壮了一圈,他蹑手蹑脚溜进厨房,站在少年身后。
少年嘴里一边念叨着什么,一边聚精会神搅拌鸡蛋,完全没有注意到苏晓飞。
“还挺认真的。”苏晓飞心想,他故意咳嗽了一声,又压低声音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突然听见身后有人说话,吓得手上盛着蛋液的碗差点泼溅出去。
苏晓飞忍住笑意,大摇大摆地跑到蒸笼前,靠近嗅了嗅。
少年脸红耳赤,憋了半天才问道:“你……你是谁?”
苏晓飞心中一惊,心想得编出点官职吓吓这小子,省的他说出去或者叫人来。于是表情严肃道:“连我都不认识?”
少年听苏晓飞这么一说,神情有些惊讶,支支吾吾道:“你是……御膳房主管?”
苏晓飞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淡淡道:“是不是主管你管不着,但管你还是够的。”
少年有点不服气道:“你凭什么管我?”
苏晓飞笑道:“就凭你这蒸水蛋做的太烂……”
少年眼睛瞪大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做蒸水蛋?”
苏晓飞道:“手里拿着鸡蛋使劲搅,旁边放着蒸笼,一看就是初学做菜的新手,快说你是不是走后门进来的?不然御膳司怎么会收这么菜鸟的学徒?”他心想:“管你是谁,反正吓唬吓唬,别影响我偷吃就行。”
少年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晓飞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年服饰,又道:“我知道了,你是新来的御厨助理,不是御厨,对不对?”
少年正在着急,听苏晓飞这么说,连连点头道:“对对,我是御厨助理。”
苏晓飞问道:“叫什么名字?”
少年心想:“我在宫中呆这么久,第一次遇到这样胆大妄为的小太监,竟敢直接问我姓名,不过却也有点儿意思,干脆骗一骗他。”于是答道:“我叫基幽。”
苏晓飞又急又饿,正招来一碗水喝在嘴里,噗嗤一声喷了出来,哈哈大笑。
少年见苏晓飞狂笑不止,叉腰站起来,面带几分英武怒色,道:“为何笑成如此?”
苏晓飞强忍笑意说道:“没……没什么,这名字起的好。”他心想:“这深宫大院里,所有女人都归皇帝,你们这些御厨也好侍卫也好,可不就只能当好基友么。”
少年瞪了苏晓飞一眼道:“你刚刚说我这蒸水蛋做的烂,有何凭据?”
苏晓飞见少年对烹饪执着起来,于是收起笑容,故意用命令的语气道:“想知道?还不快把你这蒸水蛋拿出来我尝尝?”
少年将信将疑地打开蒸笼,拿出蒸蛋,放到苏晓飞面前。苏晓飞拿来汤匙,在蛋液上舀起一勺,放入嘴里。
“不然不出我所料……”苏晓飞脸色阴沉,几十年严苛的米其林总厨经历,使他一旦品尝到糟糕料理便会化身毒舌恶魔。
少年见苏晓飞表情凝重,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苏晓飞呸的一声,吐出蛋液,表情凶狠地说道:“这他妈的真是对不起那只辛苦下蛋的母鸡。”
少年被苏晓飞这句充满打击语气的话惊得目瞪口呆,嘴唇颤抖着说道:“你……你太过分了,不过是蒸蛋而已,言语竟如此粗鲁。”
苏晓飞不屑一顾说道:“如果你认为这只是一份普通的蒸蛋而已,那就没有必要偷偷跑来厨房练习。”
基幽愣住了,眼眶中闪着泪光。
苏晓飞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号小萌新老子见多了,被厨师长骂两句就眼泪汪汪,承受力差的第二天就撂挑子走人,算了,找机会拿这里食材做点什么填满自个人儿肚子才是最要紧的。”
基幽忍着泪水,抹了抹眼泪,露出坚毅目光说道:“因为我喜欢做菜。”
苏晓飞道:“什么?”
基幽大声说道:“因为我喜欢做菜,所以才会在厨房偷偷练习!”
苏晓飞嘴角一扬,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好吃到哭的蒸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