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庄自魏川守护孤楼以来,一直在四处巡察异动,以防有变,却未发现任何风吹草动,接二连三地有刺客入侵,见其身法,并非魏川对手,于是一边窥探,不以理会,谁想突然之间,如平地生波一般,来了一群神秘刺客,将孤楼围住,而且身影如幻,肉眼难辨,根本就看不清所在,只见一道道银光向孤楼顺贤妃所在楼层源源不断地闪射,细看之下,竟然是一支支尺余长的利锥,破窗穿墙,力道威猛,使得魏川有些吃紧,然而他并未上前相助,而悄然退身。
莫庄此去,并非一走了之,而是寻得一妥当之处,从腰间取出一袖珍火铳,向空中一举,一条红蛇冲天而起,深夜的天幕如被划破一条血口一般。小火球拉着尾巴,腾空而起,直冲十丈,而且红火甚是显眼,势必览于全城。
此令火为“赤焰烈火”,非万分危急之刻,绝不可用。旦凡身为朝中官员军将,看到此令,无人不知。正在酣睡如猪的御前监郎大人,被下人唤醒,得知是赤焰令,睡意全无,连忙自行套上外衣,鞋不提靴,匆匆来到已是众军林立的大院中,见远处夜空显出一条红蛇,在远处冉冉升起,于是立即下令,前往孤楼护驾,并派人禀报国丈。
当郎大人一路小跑,赶到孤楼之时,百余侍卫,提刀挂矛,搭弓上弦,将孤楼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国丈已经赶到,傲立于院门外,仰望孤楼,孤楼之下,已血污满地,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残尸,个个身中羽箭。孤楼之中,依旧灯火通明,五楼窗门被破,火光明照,廊道之上,正有四人,两两打斗,游身来去,幻若云烟。楼下众将,举着弓弩,看得瞠目结舌,只觉得四人云来雾去,就算万箭齐发,也未必能命中一箭。
国丈却看得心花怒放,望洋兴叹,他万万没想到一向被他视如草芥的江湖门派,竟有如此高深莫测的武功技艺,单见魏川手捏着一根尺长利锥,与一位黑纱蒙面劲装袭身的持剑刺客游斗的身法,就令他叹为观止。魏川此时手持利锥,使出“寸有所长”的妙处,缠住对手,欺身近战,手持长剑的蒙面刺客,岂能不知彼此长短优劣,化解缠身之困,拉开距离,力求将剑长优势发挥出来。一旦看出魏川招中破绽,立即迎上,紧跟猛打,不留他喘息的机会,封住他反击的路数。魏川虽然闭关九年,足不出户,少与人斗,但必竟半生苦心夺尊,有着无数血雨腥风的拼杀经验,时尔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时尔反其道而为之,而且在以锥荡开长剑,借势退身之迹,竟敢犯武者之大不违,高边提腿,飞扫上头;不仅如此,还多次迎斗直上,欺身之瞬,扫腿攻敌下盘。要知道二人相斗,人各有利器在手,而且敌长我短,若要轻易以血肉躯肢,代作攻击利器,岂不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然而魏川偏偏如此,攻得乃是心计。
蒙面剑客,在魏川招数套路变化之中,顿感不适,连连退守,反胜为败,被魏川利锥刺、挑、砸、抹之中所夹之气,逼得险象环生。只因这剑客身为女子,且身上奇香,令魏川闻之生情,免遭杀招。然而胜败瞬息之间,形势之变,始料未及,女剑客意欲脱身,喉中发出一声怪音。
另外两人,都是朦着面纱,所使兵器都是长剑,只是一个身为男儿,一个是位女子。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望损,且而莫庄所扮的望损。莫庄发完紧急求援令,便奋不顾身地冲杀上楼,与魏川同肩作战,一边予魏川解释,魏川岂是糊涂之辈,心思也宁定下来,念力发挥效力。破了来敌飞锥阵法。莫庄此时与女子不分上下,斗得正酣,突然怪音入耳,敌手就立退长剑凝气一荡,飘身退离廊道。
“放!”
楼上将士,一看一团云烟,飘离廊道,立时松弦放箭,然而众箭矢,正如将士们所想的那样,如穿云入雾一般,根本就无伤其毫。
与魏川相斗的女剑客,见同姐妹脱身出来,立时推手于廊柱,也飘然出去。然而没想到的是,魏川车后扬尘一般,尾随其后,且手中利锥,已然离手,袭向她咽喉,来势甚疾,恐怕已无可躲避。“当”得一声脆响,利锥被弹回,一柄长剑,嗡嗡颤动,横在她面前,剑就在她的姐妹握着,她又是惊讶又是感激地望了姐妹一眼,轻声道:“走为上!”
“走!”
“放箭,绝不能让刺客逃脱。”郎大人突然吼叫一声,下令放箭。
“住手!”楼上魏川喝了一声,与莫庄齐身飞袭二女子,身法与方才又是不同。二女子本以为魏川依旧身影漂渺,萧洒优雅,似慢实快,欺身缠斗之时,如影随行,不离不弃,此时却身影闪动,忽左忽右,轻缓时如一片羽毛,突袭之时,疾如一只猎鹰,猎物之时,大开大合,气势压人,束手束脚,有招难出,无计可施,如困于古老森林之中,虽无荆棘相助,却无路可寻,魏川就如棵棵参天大树一般,而且还有莫庄,游身俟机。
魏、莫二人,相互使了眼色,意欲将二女子生擒。魏川从腰间摸出几枚铜钱,准备连续打出,佯攻不近,然后再虚招诈击,趁机欺近,将二人擒住,岂料正凝气于腕,准备甩手将铜钱打出,一女子轻轻“呃”得一声,一根纤细的银针,从她左耳后刺入,右喉侧穿出,消失在黑夜之中。
魏川看得十分真切,心底生出一阵寒意:“是谁有如此手法,竟能将区区一枚绣花针,使得如此精妙绝伦!既便我有警备之心,恐也难保全身而退。”
一女子身中暗器,命穴被破,无可挽救,一命呜呼,另一女子大惊,忙坠身下去,接住身亡女子,泪水夺眶而出,悲痛万分,也无心拼命逃亡,缓缓落身下去。
魏、莫二人随着女子刚入院中,就听得:“参见国丈大人,郎大人,下官睡得太沉,来迟了一步,还请国丈大人恕罪!”
“何罪之有,元大人平身!”
元北峰连忙又是一谢,站起身来,立即就走到人前,望向流泪女子。流泪女子将姐妹的尸首,安放在地上,为其整一整面纱,缓缓起身,手中仍旧提着长剑,扫视众人,目光终落在魏川身上,淡淡道:“华山剑派,果真名不虚传,天下第一,当之无愧!”说着又向元北峰、国丈等人瞟了一眼,然后仰望着远方,冷冷道:“苗家姐妹,葬身于此!”说着摇了摇头道:“不枉此行……功败身死,何人葬我!”说着寒光一闪,剑起剑落,女子竟一挥剑将自己项上人头给斩落下来,当即血涌如泉,十分惨烈。
国丈见女子如此血性,宁死不屈,感叹一声,遂吩咐道:“元大人,有劳你派人将二女子,并这一干尸首,入土安葬吧。”
元弟峰立时应下,接着又问:“看看能不能先验明这干人的身份!”
国丈摇头道:“不必了,功败身死,想必是训练有素的刺客,岂会留下任何蛛丝蚂迹来。”
“是!是!是!那下官这就安排人手去办!”说着便指派数人,借取板车,送走尸首,后山安葬,不在话下。
冷立一旁的莫庄,怒火中烧,简直就想生死了元北峰。当年大顺新立皇帝听信谗言,准备收回先祖所赐青云尊剑,查封青云派,恐事情传于江湖,遂密召元北峰,恩威并用,协迫利诱,劝服元北峰主动请退隐世。莫庄当时年仅十五岁,掌君侧令,深知元北峰一旦交出青云尊剑,青云派就会名存实亡,接着就会消失在江湖之中,元北峰也不可能存活于世,他不愿看到一代宗师,一派掌门,就此横死归途,于是密谏皇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方令皇帝婉辞百官之奏,收回谕旨。元北峰由此对莫庄感恩戴德,誓言效忠。然而莫庄见元北峰竟然卑颜附势于死敌国丈,心中岂不恼火,暗骂元北峰小人。
“回启禀大人,楼中并无娘娘。”这时有人向国丈禀报。
魏、莫二人闻言,吃惊非小。莫庄当先上前一步,斥责那名侍卫总领道:“一派胡言,本……我与魏大哥在此拼命守护,寸步不离,娘娘岂能不在楼中,你可查仔细了。”
侍卫总领闻言怔了一下,心想:“是谁,胆敢这样对我这样说话!”然而听得莫庄语气,暗含官威,一时也不敢作怒,喃喃道:“的确不在楼中!”说着又扣礼于国丈道:“下官已亲自巡查,里里外外,搜了遍儿,娘娘确实不在楼中,下官敢以性命担保。”
顺贤妃受皇帝恩赦,回乡省亲,由郎大人一路带头护送,国丈陪同,若是顺贤妃有任何差次,二人必无法向皇帝交待。郎大人已是汗如雨下,这时听侍卫说得斩钉截铁,双腿一软,跪了下去,乞求道:“国丈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国丈泰然自若,恍如无事一般,淡淡道:“郎大人奈何如此,成何体统,当务之急,不是一味地怕,是要追查顺贤妃娘娘的下落。”
郎大人虽然心里念叨“如何追查下落”,但以国丈这句话为救命稻草,抓住不放,连忙回道:“下官定竭尽所能,全力追查。”
国丈冷冷问道:“郎大人,全力追查,眼下该如何去做啊!”
郎大人一听,脑袋嗡得一声,一片空白,竟没有一丝头绪,吱吱唔唔道:“下官这就派人,严过城门,然后全城搜查!”
“哼,日后你万不可以御前监自居了……你当先命人封守孤楼院,然后密查暗访,万不可大张旗鼓,否则到时候,你我还没有找到娘娘的时候,就人头落地了!”说罢信步而去。
郎大人心惊肉跳,连连称赞国丈高明,然后命部下撤出院子,四处安排人手,将孤楼院监视起来。
莫庄自是跟随魏川一路回去,一入厢院,立时破口大骂元北峰。
魏川却轻轻一笑道:“元大人未投于国丈麾下,如若不然,大人的身份,国丈定会知晓,那么方才听得娘娘不见踪影之时,就不会那么镇定。以下官看来,元大人……对国丈恨得入骨了。”
莫庄一听,觉得有理,喃喃道:“难道他元北峰,是为了得报十年前国丈同党恶言中伤他青云剑派之仇。但为何对本座阳奉阴违,而且方才视本座不见呢?”
魏川若有所思,然后轻轻冷笑一声,道:“这就很难说了,大人当用之不疑,只须控其于股掌之中即可。”
莫庄点点头,转而又问:“顺贤妃失踪,魏大人你当重罪,为何国丈毫无过问,元北峰也只字不提呢?”
魏川笑道:“因为他二人都无遐问罪于下官。”
莫庄不解,虽然很想弄清楚,但觉得一再垂问魏川,显得自己有头无脑,就此罢了,朗声道:“既然如此,本座也睁只眼,闭只眼了……真是奇怪了,娘娘明明在楼中,为何突然不见踪影了呢,难不成她长了翅膀飞走了。”
魏川郑重道:“娘娘还在城中,我等出城之日,便是娘娘真正失踪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