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张俊坐在地上一直在思考自己该往哪里逃,虽然知道并州是自己的目的地,但从现在的地方往并州而去,一路上危机重重,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灭。
现在张俊也已经想明白了,若是全部被俘,陈宫等人还有可能幸免,甚至有可能被曹操重用,但自己和吕婉君必定难逃一死,而且等待吕婉君的还不一定是什么命运,这就叫斩草除根。
张俊抬头看着满天繁星,心里有些迷茫,低下头看到吕婉君清秀可人的脸庞,张俊伸出手轻轻的放在了吕婉君的头上,他想像严氏轻拂吕婉君的秀发一样,给吕婉君一个温暖的梦,最好永不醒来,不要再睁眼面对这没有明天的生活。
张俊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醒来时才发现已是日上三竿,吕婉君也已经离开了自己的怀抱。张俊一个纪灵,赶紧起身叫住一名士卒问道:“军师可曾醒来?”
那士卒听后施礼说道:“军师天亮之时便已醒来。”
张俊听后,长出了一口气,挥手让士卒退下,为什么要看天亮能否醒来呢,张俊只是从书上看到过‘子时一阳生’,后来这句话也用在了中医上。
张俊跑到陈宫跟前,看到陈宫正靠在一棵树下,士卒正在小心的喂着稀粥,脸色还是有些发白。看到张俊过来,陈宫有些虚弱的笑了笑说道:“多谢子重救命之恩。”
张俊坐在了陈宫跟前,苦笑着说道:“实不相瞒,我也是死马.。”张俊赶紧打住,摇头说道:“是军师命不该绝。”
陈宫笑了笑,而后问道:“子重,如今虽摆脱曹军,然以曹操性格,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子重有何打算?”
张俊想了想后说道:“军师,吾仍想往西行。”
陈宫皱眉想了一会儿,问道:“若往西行,岂不仍是在曹军境内?”
张俊这时捡起了一根树枝,顺着往西一画,而后猛然往南一转说道:“军师以为如何?”
陈宫凝视了一会儿点点头说道:“若是转道汝南,或可摆脱曹军,只是往后?”说着,陈宫看着张俊。
张俊摇了摇头说道:“往后之事再议吧,此时只需拜托曹军便可。不知军师可否赶路?”
“无妨,吾虽读书人,然尚未老迈。”陈宫说道。
半个时辰后,张俊命众人起身,准备往西疾行,此时他们仍在睢陵西南,危险并未解除,若不是陈宫伤重,张俊昨夜便要离开此地。
众人上马往西疾奔,只走了不到四十里,便有斥候前来说道后面敌军追来,已不足三十里,张俊又命众人加速前行,必须要摆脱身后敌军。
连日逃亡,士卒们已是身心疲惫,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到不了淮南境内便要被曹军追上,以现在部队的战力,虽说是骑兵,但只怕士卒们毫无战心。
张俊抱着吕婉君骑在马上狂奔,刚行至一个岔口,这时一名士卒上前说道:“大人,徐将军不慎落马。”
张俊急忙勒住战马,命众人停下,而后急忙奔至队伍中间,看到徐盛已被众人搀扶起来,可额头被擦破,流血鲜血,身上的伤口似乎又崩开了,脸色发白,显然已无法忍受。
“兄长可好?”张俊走过来问道。
徐盛苦笑着摇了摇头,而后挣开了两名士卒的搀扶,咬牙走到张俊跟前,看着张俊说道:“贤弟,不要再管我了,如此下去,必会拖累全军。”
张俊听罢,怎能答应,赶紧下马走到徐盛跟前说道:“兄长,无论如何,我不会再抛下任何一人。”
徐盛摇摇头,往后退了两步,朝张俊拜了一拜,张俊正在疑惑间,徐盛突然冲身后一名士卒手里夺过了战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兄长.”张俊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贤弟,吾知你重情重义,然敌军紧追不舍,如此逃亡,又能走得多远,吾已不愿再拖累众人,还望贤弟勿要逼我。”徐盛看着张俊沉声说道。
张俊此时鼻子一酸,双眼已噙满了泪水,徐盛大喝一声说道:“贤弟,往后为兄不在,还望贤弟多多保重。”
“兄长,莫要冲动,吾不再逼你,兄长.”张俊喊道。
徐盛这才点点头,但战刀还架在脖子上,徐盛看了看张俊说道:“贤弟,兄长望你摆脱此难后,能振作起来,建功立业。”
“弟答应兄长。”张俊含泪说道,张俊害怕徐盛真的就这么自尽,他已经承受不了这种身边亲人一个个的离去,真的无法再承受这种痛苦了。
“为兄能得识贤弟,亦是为兄平生最傲之事,便让为兄再为贤弟尽一次力吧。”说完,徐盛扭头看了看这最后的五百多骑兵,开口大声说道:“何人愿随徐盛往南引开曹军?”
适才之事已经将众人感动,不少铁骨铮铮的并州汉子都流下了热泪,听闻徐盛之话,只见一名屯长率先出列说道:“吾愿随将军一道。”
徐盛点点头,又看向几名伤兵说道:“既已负伤,横竖便是个死,不知几位愿随徐盛?”
几名伤病相互看了一眼,毅然走出了队列,这时又有二十几名骑兵走出了队列,毅然策马站在了徐盛身边。
此情此景,不只是士卒感动,便如魏越、高顺、陈宫等亦是眼中含泪。这时徐盛说道:“贤弟请教我当如何行事。”
张俊深吸一口气,又看向了陈宫,陈宫想了想说道:“将军不用列队,往南行十里后便用布包裹马蹄,继续向南便可。”燃文网
徐盛点点头,而后咬着牙翻身上马,抓起马背上的铁枪,又看了一眼张俊,大喊一声:“随我走。”三十余人散开,策马往南而去。
看到这些人渐渐远去,这时陈宫说道:“子重,我们也该出发了。”
张俊又向南看了两眼,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上马往西而去。
身后的追军正是李典所率,他已知道自己解决张俊之事后便要往赶往寿春,但为了能让曹操平息怒火,李典决心务必要追上张俊。
在夏侯尚水淹张俊时,李典奉命在西面堵截,若是张俊拔营往西,便会中埋伏,若是往南便是夏侯尚的伏兵,但昨日夏侯尚命人来报,张俊并未前去僮县,极有可能北上,李典便一路追踪,连夜行军,直到早上才发现了张俊的踪迹。
就在张俊等人离开岔口处半个多时辰,李典便率领四千士卒追了上来,这一路上不断有士卒掉队,但李典并不理会,追上张俊才是重中之重。
“启禀将军,西面、南面皆有蹄印,且西面还有敌军丢弃之物。”这时一名斥候奔来说道。
李典骑在马上往西面、南面望了望,想了想问道:“哪面蹄印较多?”
“西面。”斥候说道。
李典正要下令往西而行,这时又一名斥候奔回说道:“将军,南面十里处蹄印消失不见。”
李典一愣,便不敢大意了,他不敢再放跑张俊了,不然曹操震怒之下,只怕自己连镇守寿春的资格都没了。
李典分析了一下,似乎张俊往西、南都能说得通,张俊一路往西,说明其目的便是往西走,但前次张俊已经往北摆脱了一次,这次会不会是故技重施呢?还有,南面虽然蹄印较少,又会不会是敌军分兵引诱呢?那问题又转回来了,既是引诱,张俊到底在哪一面?
想了一会儿,李典便不敢再往下多想了,再想下去只怕两面敌军都失去踪迹了,李典咬牙说道:“尔等往西追击五十里,若是敌军失去踪迹,便折道往南,若是仍有敌军踪迹,便速速来报。”
“诺”
一名军侯长枪一挥,带领一千士卒往西而去,其实李典心里已经做出了打算,他觉得张俊必然是往南而行,第一,只怕张俊此次仍是故技重施摆脱追击,第二,西面丢弃的东西也太明显了一些,第三,往南是夏丘、汉县,张俊可以得到补给,而往西是符离、竹邑,主公正率军往西南而行。是以自己往南,怎么也不会错。
随即,李典便率领剩余的三千多士卒往南追击而去。
往西的敌军追击了三十里后发现马蹄印往南五里后消失,军侯不敢大意,想了想后觉得这必然是敌军的计谋,包裹着马蹄印往南去了,看来将军的判断是正确的,便转道往南而去。
就在敌军往南而行后,在前方五里处的树林中,张俊等人正躲在此地休息,众人已是疲惫不堪,粮食已经彻底断绝,士卒们只好在树林中找些野菜,打些猎物充饥,反倒是战马啃着地上的野草吃得津津有味。
士卒端来一盔放着几块儿兔肉的汤,张俊接过来亮了一会儿,送到吕婉君跟前轻声说道:“婉君,吃些吧。”
此时的吕婉君已经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模样,精神迷离的坐在那里,衣服上、脸上满是灰尘,这才五日,整个人仿佛瘦了一圈,使得原本就瘦小的身躯显得更加单薄,双眼红肿,使人看后非常心痛。
吕婉君没有接过头盔,张俊只好吹了吹准备喂吕婉君喝汤,这时吕婉君突然开口问道:“小白哥哥,你能为父亲报仇吗?”
张俊听后一愣,而后便是惊喜,吕婉君终于开口说话了,张俊急忙说道:“婉君,张俊必能..”
“你不能。”吕婉君转头看着张俊,异常坚定的说道。
张俊顿时便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一脸的茫然,这时吕婉君伸手摸了摸张俊的脸说道:“小白哥哥,你不要勉强自己,君儿虽多年不见小白哥哥,但君儿知道小白哥哥。”
张俊心中苦叹一声,唉!这话说出来虽说有些刺耳,但只怕自己还真的无法做到,以自己现在这样,又那什么去找曹操报仇,无异于痴人说梦。
吕婉君这时突然笑了,小口张开,露出了洁白的细牙,虽是满脸风尘,亦无法遮挡这抹青春灿烂的绽放,张俊一时间竟有些发呆。
“小白哥哥,君儿自你离开之后便一直想着你,直到得知你前来徐州,君儿无时不再盼你前来,君儿并不为婚约,只是想和小白哥哥一起玩耍,一起爬树、摸鱼、捕蝶,后来你离开彭城前去下邳,君儿便在树后哭着看你离去,嘴里念着你的名字,知道父亲要将我嫁与袁耀,君儿便想着若是无法改变,君儿就在嫁给袁耀当日自尽,君儿心中容不下任何人..”吕婉君柔情的说着,眼中闪烁着光彩。
“君儿。”张俊轻声喊道,张俊一时间竟觉得自己愧对了吕婉君,其实张俊对这份感情并不期待,一是自己不是张俊本人,二是自己穿越而来,实在对这种娃娃亲没有感觉,再者,在自己眼里,吕婉君只是个萝莉罢了。
可没想到的是,吕婉君竟然对自己投入了这么多的感情,或许在她心里仍然想的是童年那些趣事,那些难得的自由和快乐,但张俊深知,这就是感情。
“待父亲与袁术反目,君儿心中有多么高兴,后来小白哥哥便率军征战沙场,君儿便时刻为小白哥哥祈祷,只愿小白哥哥能平安归来,君儿并不在意小白哥哥出任什么官职,君儿只想小白哥哥平安无事..”
张俊伸手握住了吕婉君的小手,眼中含着热泪,深情的看着吕婉君,将她弱小的身躯搂进了自己的怀中。
“那日订亲,是君儿此生最幸福的时刻,从那天起,君儿便想着早日与小白哥哥成亲,为小白哥哥生子。”说道此处,吕婉君停了下来,脸上泛起了一道红晕。
张俊搂紧了吕婉君的身躯,想让她感觉到自己传递的温暖,好让她忘记那些不美好的事情,因为张俊害怕吕婉君接着会说起父母离去之事。
“小白哥哥,你说我们要是能一直呆在并州多好,我们可以在草原上策马,还可射猎。”吕婉君说着,眼中充满了向往,草原上两骑并排疾奔,看到前面奔跑的小鹿,两人张弓搭箭射在小鹿的身旁,惊得小鹿撒腿而逃,两人坐在青草深处,吕婉君将两个花环戴在两人的头上,两只蝴蝶绕着花环翩翩起舞..
张俊的心也被吕婉君带向了那遥远的并州,那未曾被战火波及的草原,一切是那么美好,那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