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透湿如何见人,我到处寻找,从一农家外面,取出两件衣物换上。身上摸来摸去,还有一点散碎银钱,干脆全放在他家屋檐下。
休整完毕,仔细查看一番,我见左右无人,将池原抗在肩上,向秀次军营走去。
离营门尚远,火枪射程之外,我高声呼喊,
“奉所司代前田大人之命,暗伏敌营,今已将杂贺南乡庄主、池原重信生擒!特有前田大人手赐令牌在此,烦请守卫兄弟,进去通报!”
不多时,一营足轻排开,簇拥着中间一匹白马。
马上大将,头上大兜,伸展极长,好像只雄鹰正在翱翔一般。
那将官跳下马来,几乎顶天立地,真是世间少有的高大。
“哈,名不虚传!
“我一直疑心,怎么到处找不到这重信的尸体?我还以为,到底低估他了!
“能用黑猫来传递消息,我还真是闻所未闻!前田大人和少主都对你一力保举、赞赏有加,我当然不敢掉以轻心。现既已一战功成,首功那还是兄弟你啊!”这位大人对我赞不绝口。
听到消息的秀次,也出来看热闹。一旁的军兵连忙让开通路,齐齐跪下。
没想到一见到我,秀次便勃然大怒,
“都是你!不然上次,我早已成了武士之名。怎至于在评定会上,被舅舅骂了个狗血喷头?当着那么多将官的面,那时若有个地缝,我也早钻了进去!
“你说,我应当怎么处置你才好?”
我本已身心疲惫,魂不守舍。也不知此番马到成功,到底是对还是错?
见秀次连声质问,只好慢慢答道,
“少主定要小的讲,那还先请恕我无罪,小的才敢说。”
“行啦行啦,恕你无罪,快说!”秀次嗔怪着连连催问。
“小的一向不会说谎,如有得罪处,还请少主千万担待。正是爱之深,责之才切。筑前主公一向对少主要求严格,可见主公期望甚高。想我从小孤苦伶仃,莫说有亲人一旁耳提面命,就是棍棒敲打一顿,我也只会万分高兴。”
言罢我拜伏在地,不敢抬头。
“哼!把他拉下去给我砍了!”
听罢此言,我不禁冷汗直冒。然而附近所有人,都一动没动。
“真没意思,正赶上我今天心情好,你们竟然都不配合我玩!”左右听罢,都不敢抬头,只有陪笑。
“捷报传给我舅舅了没有?”
“早已传出,还请少主千万放心!”
一旁的大将回道。
“大个子,这里交给你了,穷乡僻壤,真是什么好玩的都没有!”
“是!小的定尽力安排妥当!”那位将官应道。
我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位应当是藤堂高虎大人。那么昨夜如此凌厉的攻势,就丝毫都不奇怪了。
“你还跪在这里干什么?跟你开玩笑呢!”
一旁的兵将乐得哈哈大笑。
我不由得松了口气,也只有暗道一声,好险!
“把这个什么池原押起来!”秀次吩咐左右,说着来回踱着步子,
“嗯,该赏你什么好呢?铃木重意向我投诚,献上了他家祖传宝甲一套、火枪一挺。舅舅不会喜欢的,就赏给你吧,
“大个子,你说怎么样?”
说着转向一旁的藤堂大人问道。
“如此甚好,我先替兄弟谢过少主了。”
“多谢少主厚恩,小的自当努力精进,以期再报少主。”我连连拜谢。
后来得知,由藤堂大人亲自嘘寒问暖,劝降杂贺南乡庄主池原重信。然而重信只是不住的破口大骂,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既已答应了手下弟兄,就从没想过,能多活这许多天,让藤堂大人,不要再浪费口舌了。若是一时腿软归顺,又还有何面目,于九泉之下,再见自己的兄弟?
见重信心意已决,藤堂大人叹了口气,禀明筑前守后,将池原重信就地枭首问斩,示众三天。
因平定有功,筑前守羽柴秀吉将纪州划为弟弟秀长领下。
放一把火,藤堂大人将杂贺五庄所在烧成白地,在原址开始重新破土动工修建,作为秀长在纪州的居城。
至于曾经啸聚一方的豪强、五庄盟主杂贺孙市铃木重意,早在水源争夺战、南乡庄众溃败第二日,就开城投降了。
其实,秀吉麾下,猛将似云谋士如雨,既便世间闻名遐迩如杂贺孙市,秀吉也并不稀罕。
铃木重意最终接受了秀吉的安堵改易,石高被大大削减。一日,铃木重意突然罹患失心疯,逢人便咬,无医能治,只是不停大叫,
“我是杂贺南乡庄的池原重信,特来取铃木重意性命!”
当夜在他的新居城,铃木重意切腹自刃,一度叱咤风云的杂贺孙市,死时双目圆睁,眼眶爆裂,形状殊为可怖。
自从纪州拔寨回营,兴许劳心过度,我只感到心力交瘁,一直闷闷不乐。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打不起兴趣。大哥和三弟几次三番请我一同饮酒,也说是散散心。我都只说最近身体不适,推辞不去。
这一日,只见三弟兴冲冲的跑来找我,故作神秘,
“二哥你这几日元气已复,看来真的有好事!”
“别乱说,能有什么好事呢?”我没精打采的问。
“前田大人今晚要请你喝酒!”
“不会吧,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我还能诳你不成?要是把你骗去了,结果并无此事,你不得找我算账么?”武宫三弟笑着说道。
再次来到奉行府,在小者们的引领下,我来到西边厢一个小房间里。
房里只有两个案几,前田大人早已坐定。在我眼前,摆着一碟酱瓜、两三尾小鱼,及水酒一坛。
“多日不见,今个略备薄酒,请兄弟小叙。好像听说,兄弟最近情绪不高,很不开心?”前田大人关切的问道。
“唉,无论练功、还是处事,近日几乎件件不顺,所以心中烦闷。
“担心言语行状有失,又怕引来兄弟同仁不快,因此只想自己待着。若是此事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千万见谅。”我哀声叹气,幽幽回道。
“哪里的话!人生起起伏伏,岂有常胜将军?不过大丈夫生于天地,可不要为些小事,整日耿耿于怀。以你的武艺修为,这些原不需要我教你,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