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尔当晚回家时,眉心微锁,带着一副苦恼模样照例去秦氏门外站了片刻,得到同往日里一样的“秦氏正忙着拜佛祈福没空见她”的答复,转身又去了乔思房中。
乔思正抱着自己年方三岁的女儿燕楠,在满室通明的烛光中捧着一卷书,温声念着千字文。他念一句,燕楠便跟着接下一句,父女两个依靠在一起,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心里暖得快要化了。
燕尔站在乔思门前,挥手止住了下人要通报的声音,默不吭声地,静静地看着自己男人和自己的孩子。
然后她忽然意识到,错过的东西再也难以追回。
三年前她明明是那样惊喜于乔思与她想象中乏味的男人的不同,明明也就快要敲开乔思的心房得到她从没体验过的爱情,明明连爱情的结晶——一个可爱的白嫩嫩的宝宝也几乎就抱在了怀里,却终究成了镜中花水中月,随着突如其来的变迁变成了泡影。
就只三年,无论光彩与否,她赚得的财产足够全家人体验到从未有过的富裕奢靡,可是银子多了,真情却少了。
乔思待她的举止,重新变得生疏和小心,燕楠看她的目光,是陌生而警戒的。
如果三年前她没有离开乔思身边,如果她一直陪着他一起养育燕楠……
燕尔的眼中,慢慢流露出一丝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苦涩。
没有那些如果。
燕尔几乎想要冲过去,抓住乔思的手,盯着他的眼睛,告诉他这三年来她的生活,她的矛盾,她的挣扎,告诉他一切前因后果。
但她知道,她不能。
在所有人眼里,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给自己找的麻烦。
她娶了不匹配的人做正夫,又竭尽全力地宠爱过对方,曾经似乎实心实意地要和对方过一种有些贫穷又有点甜蜜的日子。但是三年前,是她自己放弃了自己不富裕但是却温馨幸福的生活,是她自己不顾乔思的挽留,不听秦氏的劝告,义无返顾地离家远走,踏入了京城这个五光十色的是非场。
“没关系的。”燕尔在乔思发现自己前转身离开,在又一次推开书房的门时对自己说,“没关系,管他亲近不亲近,总之我做到一个妻主该做的,尽了义务就是了。”
她双手合拢,手指交叉在一起,抵在自己的唇边,默声祈祷。
有失有得,她不觉得后悔。
燕尔松开手指,从书桌下的暗层里摸出一本小小的账册。
她不擅长别的,只擅长两件事。
一是说谎演戏,二是计算清帐。
她用了半年时间接近当朝太女,又用半年时间取得太女器重,为太女核对了两年她名下的产业账目,又接了家人住进太女为她安排的府邸之中用着太女安排的管家仆从,彻底得了太女的信任,得了更多的消息,甚至今日太女开始暗示她,要她帮忙接手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这几日,燕尔留在书房里时,并不止发愁与乔思父女不冷不热的关系,更多的时间都用于在仔细回想自己白日里所看所听的,然后把一切变成账册里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写得全是太女近两年来的金钱流水。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
掌握了一个人的钱的来历和去向,就相当于掌握了一个人的所有私密。
如果一切进行顺利,燕尔想,再过三个月,等到天气冷下来的时候,太女殿下恐怕就不会再继续是太女殿下了。
东宫一旦无主,各位皇女自然要掀起夺嫡大战,将朝堂上下搅成一汪浑水。
到那时候,燕尔坚信自己就能得到她所想要的了。
三年。
她在自己从未喜欢过的生活里苦苦挣扎了三年。
不是为钱,不是为权,只为了三个人,两样东西,一个公道。
作者有话要说:燕尔想要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