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当合上电脑时,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看了看时间竟然又加班到了十一点。
裹上毛呢大衣,匆匆下楼,才发现,天空中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雪花,雪花夹杂在风中,越下越大,纷纷扬扬,马路上已经鲜少有人或车辆经过,在漆黑的夜里,只有那飞舞的白,飘洒在整个天地间,灯辉洒落,晶莹苍茫,映得整个天地似梦如幻。
我站在这簌簌飘雪里,任那一片片落在我的发梢、肩头,凝着天空中那无尽的黑,深远而悠长,思绪却又似回到了大二时的那个冬日,那是学校的一次舞会上,而作为校文艺部长的我是组织者。
在学生会办公室的门口,温润如玉的他如阳光般的笑:“你好,顾盼,我叫盛辉,顾盼才能生辉!”
旁边是落雪纷飞,我望着他的眼眸,在落雪的映衬下,变得璀璨了起来,而相识的那个季节里,有了他的笑,整个冬日都充满了和煦与温暖。
眼前的雪还在继续下着,偶尔有几辆车经过,也都是疾驶匆匆……
左顾右盼,我终于意识到,今晚打车是困难了,很不凑巧,我的小车刮蹭了一下,此时正停在修理厂。
马路对过的路灯下,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可能是停了好一会儿了,车身上已经是白茫茫的一小层。
当我刚要扭转视线时,车窗却摇动了下来,从里面扔出了一个还带星火的烟头,只是,那脸庞,我的呼吸骤然加紧,幻觉吗,可那温润如玉的面容……
“盛辉!”我低声喊道,身子已向马路上冲过去,无论是否幻觉,六年的时间,那一刻,我竟然一下子忘记了六年来所有的苦……
“嘎——”的一声紧急刹车声,只觉得腿硬生生的疼,人已经瘫坐在地上……
“怎么过马路的?”一个高大的身影伏下来,欲拉我起身。
“盛辉!”我挡开他的手,急切的想起来冲向对面的方向。
身后,又是几辆车异常加速的轰鸣声,在这寂静的夜里特别的刺耳与急切。
“停车,就在前面!好像是两个人……”后面,有噪杂的吆喝声。
“糟糕!”我听到他暗沉的低吼声。
只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伸过的手却一个用力把我拽起,拉起我向对面跑去,全然不顾我的腿还在疼着。
“你要干什么?”我扭打着他,却只能无力的任他拽着从黑色轿车旁几米远的地方擦身而过,车窗已经关闭。
我看到车里面坐着的一个影子,我已经分不清是不是他,失踪了六年的时间,他的样子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风似乎猛烈了些,吹散了我的发髻,长发伴着飞雪起舞,而我却还在扭头回望着身后那黑色轿车的方向。
如果是他,又能如何,六年前,他弃我而去,六年后,他还会眷恋吗。
跌跌撞撞中,路越来越不好走,光线越来越暗,我才惊觉似乎这里是一片小树林,几对情侣在旁边卿卿我我,不过看着这里还有其他人心里倒踏实了一些。
身后似乎还有隐隐约约的追喊声:“别让他跑了,快追!”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你是什么人?”我突然大吼了起来,刚才一心想着盛辉,竟然忘记了恐惧,此时回神,才不觉丝丝惧意。
“闭嘴!”
“看看那边,这小子欠我们那么多钱,看他往哪跑?”后面的追喊声更近了。
“你——”我刚要张嘴,话却未能出口。
“帮我!”他压低了声音,还没反应过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一股温热的气息迎上,我能感受到那湿滑就那样毫不费力却又粗鲁的侵人,我睁大眼眸瞪着他,用手去捶打着他,可是几乎同时,双臂已经被他紧紧的环腰拦着,连腿都被他夹住,就那样硬生生的被抵在树干上。
幸好冬日穿的多,不然我真不知道他的力度会把我后背压得如何。
几个彪形大汉围上来,看了看旁边的一对对,又看了看我们。
他的一只手托在我的脑后,我奋力挣扎,也只能勉强侧眸看到旁边几个大汉略微有点狰狞的面容,其中一个大汉瞪了我一眼,我忙回眸,口中的侵占似乎更霸道了些,我的整头乱发此时似乎已经遮挡了那家伙的整张脸,那一刻,或许是过于紧张与害怕,我竟停止了挣扎。
“老大,应该往别的方向了吧!”
“追!”
我听着一队人浩浩荡荡的远去,身子也一下子没了力气……
后来我只知道他给一个叫斌子的人打电话,不久的时间,便有一个同样高大的身影走过来,只是比他显得更加粗壮了些。
那个叫斌子的人看到“衣衫不整”的我,诧异的望了眼那高大的男人,但还是很礼貌的把我扶着朝树林外走去。
我冷冷的打掉他伸过的手,阖目深深吸了口气,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只是,腿疼却加剧起来,本已撞伤,加上又被拉着跑了这么远,我的步伐走起来也是一瘸一拐。
冷不丁突然被一个蛮力拦腰抱起。
“斌子,前面引路。”
“是,冷总。”
我已经没有了捶打他的力气,任他那么抱着我走在这漆黑的夜,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的脸上,我甚至能听到他咚咚的心跳。
“冷总,你的车子被那伙砸了,我已经安排人帮你拖到修理厂了……”一路上,只有斌子的声音还偶尔回荡着。
回到马路边时,光线一下子明亮了起来,路灯下,黑色轿车已经不在了,地面上的落雪已是厚厚的一层,看不出先前这里停靠过任何车辆,取而代之的是不远处一辆银白的奔驰。
我从他的臂膀处扭头看着那片路灯下映的明晃晃的雪,思绪恍惚,呆呆的,脑袋一片空白。
他终于放我下来,扶着我一瘸一拐的朝银白色轿车走去,路过那片路灯处,我停了脚步,昂首,望着雪一片片从路灯上空飞落,落在这已是厚重的地上,伸出已是冰凉的手,看着雪花落到手心,融化,消逝……
“你在等那轿车里的人?”旁边他的声音在这雪夜里很磁性,也很冷。
我瞪了他一眼,没有做声,只是,那一刻,我才是真正的第一次看他,雪花围着他飞舞,偶尔有风吹过,卷起他的黑色呢子大衣,也卷起额前凌乱的几缕,那是一张很贵族却又很俊逸的脸,高挺的鼻子,微抿的薄唇,雪花悠悠洒落,落在他的发梢,额前凌乱几缕下那幽深的眸子黑的似万古深渊,又似一汪冷潭,在这落雪的夜里冷的彻骨。他的身后是无尽的黑,只有他所在那一片正好在路灯下,越发凸显出雪的晶莹,连带落在他发梢、衣服上的雪都晶莹了起来,他就那样站着,笔挺的似乎成了一幅精致的画。
我突然有点恍惚,有多少个落雪的夜晚,路灯下,他也会那样一动不动凝着我,不同的是,眼里盈着的是满满的温情。
我暼开目光,见斌子已经打开车门,斌子也穿了一身黑色长大衣,对这高大男很恭敬,记得斌子是喊他冷总的。
在我的坚持下,斌子开车把我送回了家,我只想回家,根本就不想去什么医院。
小区门口,我坚持下车,我不了解他们是什么人,是绝不可以让其送到门口的。
“这是我的名片,如果腿还是不好,可以找我!”高大男扶我的同时,也不管我同不同意,硬是塞到我手里一张名片。
腿只是皮外伤,回家擦了点药,昏昏沉沉睡去。
又开始持续的做梦,我到处的找啊,找啊,可是世界上的那个他就如同消失了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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