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做梦都渴望跟他结婚,所以二话不说立刻同意,偷出了相关证件,悄悄跟他去民政局登记。也不知道他怎么做的,把她的出生时间改大了两岁,顺利拿到结婚证。
小小的红本子,印着两人的名字,贴着两人的照片,散发着崭新的气息,她嗅了又嗅,很开心地扬起來:“侯远靳,这下子你就属于我啦,不可以反悔,不然我就可以依法告你哦,”
侯远靳侧过脸,一笑:“傻气,我要是真的反悔,还会留下证据让你告我吗,”
“什么啊,”她生起气來:“你真的有这个念头,你反悔就是不喜欢我,你都不喜欢我了干嘛还跟我结婚,你敢骗我,,”
一把握住她乱挥的小拳头,侯远靳轻笑,将她的头按在胸前,一字一句道:“我喜欢你。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不得不用这个契约來拴住你。小镜,我们真的是夫妻,你以后再也不能爱上别的男人,知道吗,”
阮明镜“唔”了一声,用小红本本遮住通红的脸,只听见他的心音在耳边回荡。他不停摇她,要得到想要的承诺。她别别扭扭地抬头,一双眼睛清澈见底,流光溢彩:“我才不会后悔,因为我最喜欢的人,永远是你啊。”
那一刻。她竟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无限的光华。似是十分欢喜。
因为我喜欢他。他才这么欢喜。
小小的心。一瞬间飘荡在云霄。无比畅快。
他们沒有买戒指。因为怕大人们发现。结婚后。不约而同谨慎起來。怕不小心露出眼里的幸福。惹人生疑。其实他们自小感情好。大家都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对。然而只要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两人必定是黏在一起的。
他给她买了一对蓝宝耳环。她为他买了一对白金袖扣。毕竟做贼心虚。两人都沒有带出來过。她特别喜欢那对耳环。闪着淡淡的幽芒。贴在手心里。冰心水一般。她每天晚上都要看一看摸一摸才能入睡。有时候想念得过分。她就会用耳环分别在脸颊上一碰。微凉。幽暗。似他的吻:“小镜。晚安。”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总会无端回忆起过去的许多事情。
她明明还这么年轻。却总有生无可恋的感觉。
那灰色的心情。袭击着那颗脆弱的心情。
长久以往。她生了很重的病。
关王绯一边骂她一边赶來照顾她。
一夜过后。关王绯去买粥,打开门,发现江上宇正斜靠在墙上,看见她立刻迎了上來:“关王绯,你……里面沒事吧……”经过一夜等待,他唇上已冒出青色的胡渣,喉咙一动一动的,目光仍炙热如初。
“沒事了。你回去吧。”关王绯面无表情。
“我陪陪你,你看起來脸色不太好,有什么事让我去做,你睡一会儿吧。”
“不用你管,”
“关王绯,我沒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昨天晚上,我……”江上宇露出哀求的模样。
“江上宇,现在我姐断了三根肋骨,躺在病房里半死不活,你还想纠缠我跟我解释你的那些破事吗,你到底是不是人,那不仅是我姐,也是你姐,你就算自己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滚,”
关王绯怒不可遏,一把推开江上宇,头也不回地离开。江上宇站在长长的走廊中,看着她的背影,眼中的光一点点淡下來。粥买來了,阮明镜看到对面墙边靠着一个年轻高大的小伙子,棒球帽压得低低的,正不安地挠墙。
阮明镜笑道:“那是江上吗,”
关王绯喂着阮明镜喝粥,头也沒回:“江上宇,你有完沒完,非跟着我不放,你就这么贱吗,”
江上宇手上的青筋动了动,脸一阵红一阵白,好一会儿才抿抿唇,有些自暴自弃地朝后一靠,无赖地笑道:“是,我是贱,你一天赶不走我,我就一天跟着你。”
阮明镜吞下粥,笑道:“关王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饶了江上吧。”阮明镜和江上宇认识的较早,感情也好,如同姐弟,嫌他名字累赘,总是叫他“江上。”
关王绯张了张嘴,末了,才干巴巴说了一句:“要我饶了他,你怎么不让他饶了我呢,”
阮明镜露出个询问的眼神。
关王绯心乱如麻,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有些恼怒道:“我的事小,你别管,还是好好养伤吧。”
江上宇在关王绯那儿吃了软钉子,只好跟阮明镜有一句沒一句地说着话,时不时偷眼看关王绯。关王绯对江上宇不冷不热,甚至带着轻视的冷漠,而江上宇哪怕得到一个白眼,只要她理会他,也会开心地微笑起來。
阮明镜看着这别扭的一对,突然想到,江上宇不错,男孩纯净的气息和坚实的臂膀很容易分辨,即使在昏迷中,也觉得安全。继而又想到,自己的妹妹才二十岁,正在读着大学,谈着恋爱。多么好。
谁不曾年轻。
有的人,年少轻狂,让人艳羡;有的人,生于墙头,草随风动,风向哪儿,草向哪儿。
喝完粥,她迷迷糊糊睡去,睡梦中,竟然梦到了年轻时候的杨间睿。
他清瘦文雅,背着双肩包,带着棒球帽,帽下的双眼幽黑清亮,抿抿唇,笑着问她:“我们结婚好不好,”
阳光落在她脸上,鸟语花香,树影斑驳,世界在一刹那明媚起來。她几乎落泪,因为千百天來渴求的幸福,近在咫尺。然而杨间睿的身影淡去后,身后有谁袭來,高挺的鼻子在她的耳垂边轻嗅温存,她竟躲不开,恶魔般的话语,如破风冰刃,猝不及防直击心脏:
“明镜,你想结婚,也要问问我同不同意离婚才是。”
这般温柔的话语,让她满腔希冀,一片痴心,烧成轻薄的灰烬,再无痕迹。
所以她不敢做梦。
梦,是很美好的东西,她不配。
她知道侯远靳为什么打她。忍了一天,到了晚上就是算账的时候,她就是要激怒他,还要让他说不出半个不字。她只能靠这样的可悲的自尊度过剩下的日子。
侯远靳从楼上下來时,阮明镜正用冰块揉脸,怕惊醒其他人,所以动作小心翼翼的,连灯都不敢开。侯远靳见她站在酒柜前,施施然道:“给我倒杯酒。”
阮明镜皱眉。
侯家上下都爱喝红酒,晚上还醒了一瓶82年的BrunelloDiMomtalcina,恰好是侯远靳最喜欢的那种,意大利经典。倒完酒,她端着酒杯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在他刚要喝的时候,打开敷脸的冰包,取出几粒冰,叮叮咚咚丢入酒杯中。
红血宝石般的酒,加入不伦不类的冰,就显得不是那么独一无二了。
侯远靳有严重的洁癖,从他的头发到脚趾,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从來沒有半丝凌乱。穿最好的衣服,吃最好的美餐,喝最好的红酒,而且决不愿在享用的时候有半丝不快的事发生。阮明镜故意恶心他:“加冰更好喝,远靳哥哥,你不嫌我吧,”
侯远靳冷冷放下酒杯,果然如她所愿,他不会再喝了。
可也沒有饶了她。
她狠狠地骂他,骂的畅快,侯远靳听了一会儿,开始伸手去解身上的衣服,外套扔到地毯上,领带也松了,衬衫解开脖子处的两粒,露出喉结。他从不多说废话,阮明镜知道他发狠了,咬着牙噤声,看见他脱衣服,第一次不再转身就逃。
侯远靳吻她之前,只问了一句话:“你为什么发抖,”
阮明镜不知道自己什么表情,自然回答不出來,可是显然侯远靳也沒有兴趣知道。不过眨眼间,已经将阮明镜剥的如同新出壳的煮鸡蛋,白白嫩嫩,还烫着手。阮明镜心中已如凌迟,千刀万剐,特别是当侯远靳胸膛贴上她后背时,那温热源源不断传來,她却打了个冷噤。
“脸都被你打坏了,你也不嫌,看來哥哥你是真的喜欢我。”
侯远靳冷哼一声,手放在她的脖子上,他的手很暖,可是她却像是被冰到了,浑身一震。
她被他拽着头发上楼的时候,还记得把嘴捂着,生怕自己忍不住会呼救。
每一场xing事,都充满了來自过去的回忆与当前的现实,回忆有多甜蜜,现实就有多痛苦。
他持久而冷酷,然而两三场之后,阮明镜总是会疲倦地睡过去。她哭累了,就算在睡梦中,也会不安地呜咽。
她的呜咽声,她听不到,但是侯远靳能。
他睡得一向很浅。
他突然惊醒似得,漆黑微凉的长发扫在他面颊上,幽幽的带着清茶般的香气,钻入鼻尖,像是一只小手挠着他的心,又酥又麻,不疼不痒的要人命。
就如关系最好的时候,他跟家里闹脾气,她端了一杯清幽幽的茶,站在他面前,娇嫩雪白的脸露出浅浅的梨涡,声音清甜:“远靳哥哥,我泡的茶香吗,”
他忘了自己回答的什么。
她矮他一头,松松扎着幽黑微凉的头发,染了月光和茶香,忽近忽远,恍惚间记得她微微笑了起來,他的脑海里如焰火腾空,粲然绚烂,晕晕迷迷地站在光与影中,拉住她的小手,只想着就这样过一辈子。
可是醒來后,他才知道,不可能了,这辈子也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