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这一次的试探中沈采薇的表现勉强叫徐轻舟满意了,徐轻舟对她不免宽松了许多,虽然依旧不让她出门也不往屋里弄危险性的东西,但他倒是终于松了口把沈采薇之前随身带着的东西还了她。
沈采薇知道徐轻舟生性多疑,故意把拿回来的那几样东西拿出来又给他看了一遍。
“我的梳子、胭脂、荷包、香袋......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就是自己做的,用惯了而已。”她知道徐轻舟必是已经看过一遍了,还把自己的小镜子给没收了,所以索性把香袋也拆开了给他看,“这里面是我晒好的干花瓣,你要不放心就拿去好了。”
那香袋香气淡淡的,倒是好闻的很,只是里头的干花瓣零零碎碎,显是用特殊的方子做出来的。徐轻舟之前也扫过几眼,此时见着沈采薇要把事情撇干净的模样不由一笑,上来抓着她一缕头发玩一玩:“这是做什么?我既然把东西还给你了,自然是相信你的。”
他伸手抚了抚沈采薇的长发,慢慢的把头凑上去,可以压低了的声音里面带着一种挑逗一般的笑意,沙哑哑的就和细沙磨过一般,轻轻的道:“其实,你身上不戴香袋,也香得很呢......”
沈采薇简直受不了!这就和收拾厨房的时候看到蟑螂,对方还得寸进尺的飞到你身上一样,不吓死也恶心死了!她不由得伸手把他推开了些,不自在的转开话题道:“你上回喝的是什么酒,我闻得味道怪香的,把我的酒瘾都勾起来了。”
徐轻舟抿唇一笑,长眉慢慢的挑了起来:“是女儿红呢。”他略带深意的看了沈采薇一眼,眼睛里仿佛还带着小勾子,“过去嫁女的时候,一般人家就拿这酒来招待客人呢。”
沈采薇扭过头去,冷淡道:“我想喝点酒,行吗?”
徐轻舟垂眸看着她,语气依旧是不为所动的温柔:“若是交杯酒,倒是可以试一试。”
沈采薇实在忍不住了,干脆拿起床上的缎面枕头砸过去,恨声骂道:“不要脸!”
看着沈采薇这模样,徐轻舟反倒放心了些。他毫不费力的接了那枕头放回床上,弯腰凑上去和沈采薇说话,哄孩子似的轻声细语:“好啦,不要闹了,你要喝,我让他们弄一些来就好了。”
沈采薇咬咬唇,小声道:“我要喝热酒。”
徐轻舟见着她这模样,心中就像是羽毛掠过一样的痒痒,眼里都含了一点儿的笑意:“随你喜欢就好......”他看着坐在床上的沈采薇,目光在她如同桃花一般鲜妍娇嫩的面上一掠而过,声音不自觉的软了下去,“采薇,只要你听话,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沈采薇抬眼去看他,一字一句的道:“我想回家。”
“只有这个不行。好姑娘要懂事些才好。”徐轻舟淡淡一笑,然后便起身到外边去拿酒。
沈采薇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连忙从适才拿到手的荷包里面取出几片花瓣来,用上回得来的碎瓷片捣鼓成粉末。
沈采薇做的匆匆忙忙,零零碎碎也只得了那么一点儿。她不敢再耽搁——要是徐轻舟回来看见就完蛋了,连忙把那些粉末弄到指甲上,然后又把桌子上的碎花瓣和瓷片收拾干净。
然后,她才重新坐回床上,拿了一本书装模作样的翻看着。
她前些日子已经特意叫人把自己的十根指头全染了凤仙花汁,十根如同美玉雕成的长指纤细修长,只有上头的指甲仿佛染了血似的红艳艳的,自是看不分明。
果然,过不了一会儿,徐轻舟就端了热酒来,亲自倒了杯酒递给她:“来尝尝?”
沈采薇压抑着自己扑扑乱跳的心脏,抿了一口酒,然后故作无意的问道:“你不喝吗?”
徐轻舟挑眉看她,唇角微微扬起,似有深意:“要不你给我倒一杯?”
沈采薇咬咬唇,做出气恼的模样,面颊就像是初春娇嫩的桃花似的微微有些红:“你没手不成?!”她说归说却还是从床上起来倒了一杯酒递给徐轻舟。
徐轻舟就坐在床边,目光不离的看着沈采薇,眼见着她端了酒来便漫不经心的接了过来,眼中神色莫名:“今天这样听话,真是要和我喝交杯酒?”
沈采薇虽是低着头,眼角余光却是紧紧盯着那杯酒。她面上虽不显,心却跳的厉害,正要开口说几句话缓和一下氛围便被徐轻舟伸出手一把拉了过去。
徐轻舟伸手半搂着沈采薇,低头抿了口她酒杯里的酒,然后又把自己手上那杯酒递到她的嘴边,当真作了一个喝交杯酒的姿态。
“怎么,不喝了?”徐轻舟缓缓的蹙了蹙眉,唇角的弧线显得有些冷。
沈采薇知道,他这是疑心起了。
她勉强一笑,也学着徐轻舟的样子低头抿了一口递到自己嘴边的酒水,然后才抬眼去看徐轻舟。
徐轻舟这才放松下来,看着沈采薇指尖的那一点儿酒啧,便低头吻上去,声音粘稠的如同被拧成血色的花汁:“这样喝的酒才甜呢......”
他模模糊糊的说了这么一句,忽而声音顿住了,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
沈采薇一动不动,等了一会儿,然后才悄悄的退了徐轻舟一把。徐轻舟搂得紧,一下推不动,而且他口中忽而发出了模糊的笑声,只是舌头仿佛也僵硬了,笑声怪怪的,荡在这个空荡安静的房间里,说不出的诡异和可怕。
沈采薇一狠心,用力推开他,徐轻舟连着坐着的椅子一起倒在了地上。她这才松了口气,把口里含着的酒全都吐了出来——她适才在两杯酒里全都下了药。
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之中有记载:八月采此花,七月采火麻子花,阴干等分为末,热酒调服三钱,少顷昏昏如醉,割疮灸火,宜先服此,则不觉其苦也。
“此花”指的就是曼陀罗。
这东西差不多就相当于麻醉药或是蒙汗药,配合热酒服用最佳。君不见,《水浒》里面孙二娘要做人肉包子还要先拿加了蒙汗药的酒水迷倒人先。
沈采薇先泄愤似的踢了徐轻舟几下,然后便准备在徐轻舟身上寻些令牌什么的——这些日子,她早就发现这里戒备森严,出入都要身份令牌。
沈采薇摸了半天,一连着摸出了一大串的令牌,还有她的早就“失踪”了的玉佩。疑惑的念头只是在心里转了转,沈采薇立刻就猜到了这是徐轻舟半路从郑午娘那些人手上截胡来的。她一想到这人竟然这样早就盯上自己了,既是气恼又是恶心,不由得又起来用脚踢了徐轻舟几下。徐轻舟昏昏沉沉,先时还傻笑了一会儿,这时候早就昏昏如醉,不知世事。
沈采薇到底也知道这时候是逃跑要紧,心里虽气得很倒也不敢耽搁,手上拿着那一串的令牌一个个的看起来。她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名头,心里担心这曼陀罗的药效,索性就拿着那一串的令牌去外边碰碰运气。
她走到门边,忽而想起什么,心中一动,忍不住走回去,拿起那碎瓷片凑近徐轻舟。
这人乃是倭寇背后的大头目,若是他死了,那......
她拿着碎瓷片在脖颈处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拿着瓷片要往徐轻舟的眼睛上刺去,忽而听到外边的推门声。
沈采薇本就是心理斗争的厉害,吓得一时拿不住那碎瓷片,等她反应过来了,才手脚利落的把瓷片按在徐轻舟的脖颈处,想要先把来人威胁住。
只是,来的却不是别人,而是李景行。
沈采薇心惊胆战了大半天,这时候终于见着一个熟人,心跳了一下,手一软,瓷片就掉到了地上。
她适才还有些杀伐决断的模样,这时候却觉得自己委屈的很,也不管地上的徐轻舟和瓷片了,连忙站起身来往李景行那边扑去,眼泪一滚就掉了下来,委委屈屈的抱怨他:“你怎么才来啊?”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一见着李景行,她就安心了许多,那抱怨的话也说得像是撒娇似的。
李景行这一路上也是担惊受怕,就怕沈采薇出了什么事。他这时候见了安然无恙的沈采薇,心中既是安定又是激动,一句话也没多说,伸手就把她给抱住了。
沈采薇这才稍稍回过神来,还要再问几句家中的情况,就被李景行低头吻住了唇。
说到底,李景行也不过是十多岁的半大少年。他这辈子头一回喜欢上人,心心念念的,辗转反侧,不知费了多少心才把亲事订下。旁的人在他这年纪说不准就有通房丫头了,只他一个跟和尚似的守身如玉,心里只念着一个沈采薇。好不容等到心上人结业了,想着好歹能亲近些,哪里知道又碰上这样的事。李景行本就是好强的性子,这一路上担惊受怕,那负罪感和无力感早就把自己折磨得不行了——他心里觉得都是因为自己没用,明明知道徐轻舟的事,才叫沈采薇受了这样的罪。
失而复得的狂喜,早就像是烧得热烈的火,把他的理智全都烧没了。
李景行本就没有经验,全凭一腔情意,不一会儿功夫,就把沈采薇吻得面红耳赤。
沈采薇终于忍不住,把他推开了些,她眼睛湿润的仿佛被温温的春水洗过,面颊红得仿佛醉了酒似的,只有薄唇莹润润的。她忍不住嘟囔似的抱怨道:“你发疯了啊?”她话声还未落下就见着李景行那微微有些红的眼睛,不由停住口,小声问他,“你怎么了?”
李景行本就生得容貌绝艳,眼眶微微有些红,眼中却仿佛烧着火。这样一来,他整张脸看上去都带着一种热烈而灼热的俊美。烧着他自己,也烧着旁边的人。
沈采薇看得心口一跳,心中不知怎的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话虽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道:怎么弄得好像他才是被拐走的一样。
李景行没应声,沉默的闭上眼,重新把沈采薇抱住,不叫她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只有声音听上去有些喑哑:“采薇,你放心,再不会有下次了。我发誓。”
沈采薇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