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画面再度出现,当塞巴斯蒂安一家死去后,三人的灵魂逐渐脱离了原有的躯体。就如同林德尔当时一样,此刻他们还保留有生前的意识,只见塞巴斯蒂安一手搂着罗瑞尔,一手牵着小汤米,十分郑重的朝练僻点了点头,随后一家人便伴随着周围“灵魂熔炉”的光芒,消失在了由众多灵魂组成的背景当中。
“终于都结束了。”练僻瞩目着塞巴斯蒂安离去后良久,长长的舒了口气。
“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白依在一旁说道。
“是啊,兜兜转转,无论身前有无罪孽,现在也都该一笔勾销了。”
“但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么好运气的。”白依叹道。
“你好像很羡慕他们啊。”
“难道这不是你心里所想的吗?”白依的话让练僻沉默了,很显然对方说出了一直萦绕在其心底,但却从来没有被正视过的想法。练僻累了,他不像生活在这个世界中的其他那些“特殊人群”那样拥有一个极为长远的“主动目标”。对于练僻来说,一直以来驱使着他持续下去的动力既不长远,也不主动,无非就是想让自己的朋友能够回头。而其余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在这个过程中所不经意的插曲,根本不是其刻意追求的。故而比起“努力让世界保持和平”、“维持祖宗基业”等等极长远的目标,在练僻身上所发生的故事就显得十分的简单和微不足道。
更何况练僻本身也是无欲无求,他即不是渴求至上武学境界的武痴,也不是对权利拥有无尽贪欲的野心家,他就是整个时间洪流中的一个匆匆过客,而这一切都已在他的所作所为中充分的体现了出来。所以,对于像练僻这样的一个人,他并不希望自己去承受过多的痛苦和悲剧,无论这些负面因素的产生是否和他有关他都是能免则免,能避则避……但是始终免不了或者说避不开的情况太多,故而练僻很累,因为他不想做而又偏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有时他甚至是羡慕那些已经死去的人,至少他们不用去收拾那最后留下的烂摊子。
当然这也始终是练僻内心中极为隐晦的想法,能够不去掌控别人,同样也不被人掌控的生活才是最好的,所以以此为目的,死亡也并非总是一件坏事。
“好了,开始干正事了。”练僻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是想将自己这种可笑的念头给打发掉。
只见他将塞巴斯蒂安生前所给予的那个关掉“灵魂熔炉”的关键,轻轻抛向空中,就好像一条美丽的丝带缓缓的脱离手掌飘向远方。“丝带”在看似广袤的空间中打了个转,紧接着化成一个光点并不断扩大。
这不是关掉“灵魂熔炉”的关键,事实上,塞巴斯蒂安给练僻的是操控熔炉的最高权限。光点所形成的范围好似一道门般竖立在练僻和白依的面前,与周围几近虚无的空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忙完这,我们也好去休息一下了。”练僻朝身边的白依伸出手,“来,走吧。”
“嗯。”白依应声将手递了过去。
当两人一步步迈向作为“灵魂熔炉”核心的巨大光点时,有那么一瞬间连他们自己仿佛都觉得又回到了当年刚刚步入婚礼的时刻。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埋进光芒之中,被光芒吞噬后,一切也终将尘埃落定。
“啊,原来这就是‘灵魂熔炉’控制核心的样子。”面对着眼前一大块范围内的各种规格不一、形状不同的魔法阵时,就连白依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是啊,很不错的一个东西呢。”练僻说道。
“你真的要这么做?”白依指的是练僻是否真的下定决心要动用自己的力量来挽救整个城市。
“那当然。”练僻看着白依说道,从对方的眼神中他看到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恋以及一个妻子对一个丈夫的信任。“怎么了?”
“我只是确定一下你是不是准备好接下来一系列繁琐的工作,要知道你可是最怕麻烦的了。”白依说着故意在练僻的鼻子上轻轻捏了一下。
“麻烦也没有办法啊,谁叫这是最后一件事呢?嗨……”练僻叹了口气,“老实说,这可比对付夏尔和塞巴斯蒂安烦多了。”
“我就知道。”白依鼓着腮帮子,故作生气的说道。
“嘿嘿,那我们现在就来看看通过这个‘灵魂熔炉’到底能做到些什么事。”一边说着,练僻一边开始操纵着那些犹如悬浮在一面隐形屏幕上的魔法阵。随着不同魔法阵的不同转动,空间的景象也随之不断的变化,就好像练僻此时并不是在操纵一个神迹,而是在控制一艘宇宙战舰一样。
“根据目前的情况,绝大多数的灵魂我们都能够按照他们生前的状态使之继续下去,而他们则将不会感到有一点的异常。”白依在一旁说道。
“这是没错的。但我们也必须剔除一些个特例,否则将会产生于现实不符的情况。这种事可大可小,所以我们要小心谨慎。哎,还真是烦啊。”
“那我们干脆直接关掉它得了。”
“不要,这样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看着练僻一面想要拯救众人,一面却又因为过程的繁琐而抱怨时,白依不由得嗤嗤的笑着。练僻就是这样,虽然很多事情并不是他的第一选择,但他会按照周围的情况逼迫自己将之作为首要关注的重点。哪怕这些事情会很麻烦,但练僻既然参与了就不会轻易的退出和言败。
“据我所知,黑桐光一的尸体已经被运回到了他的家人那里,既然一切都已经发生了那我们也不便再插手将之复活,否则很难对活人有个交代。并且还有可能打破阳间的平衡。”白依说道。
“我知道,况且通过‘灵魂熔炉’我也没有找到黑桐的灵魂,有可能在死去后随着遗体一同回到了他的故乡。”
“还有就是赫尔曼?马斯诺夫的灵魂……”白依提醒道。
“哦,对,你不说我都忘了。伊娃之前和我说过,说她父亲并不希望她将其复活。似乎是不想女儿走自己的老路。”
“是的,这个我们也要排除。况且伊娃现在还活着,我们很难让一个心系自己女儿的父亲在重生后不去找他的女儿,那么……”
“你是怕随之再产生一系列不可预知的悲剧?”
“是的。”
“哎,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再者作为他唯一亲人的伊娃都这么表态了,我们还是尊重他们的意见吧。”
“其次是天地七乱和鸠山尾雄手下的金尸、银尸、铜尸、铁尸等等……”
“这些灵魂基本都在他们自身被毁灭后汇聚到了临界市的灵魂洪流当中,即便有些已经彻底的灰飞烟灭,我们也可以凭空将之再创造。毕竟他们身前都没有太过广泛的交集,所以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那管理员等人呢?还有克里斯和戴维。”
“根据塞巴斯蒂安之前的言语,以及在魂之理想乡中没有找到克里斯的尸体和管理员等人相关的灵体残留的事实,所以我倾向于好的方面——他们并没有死。”
“即便是这样,你也无法解释戴维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他就是在临界市死的,而且我们也找到了大部分的尸体……”白依想着,一步走上前来将练僻挤到旁边,“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话,作为这么大的一个由灵魂组成的机器,‘灵魂熔炉’本身应该对作为自身能量的来源有着相当的敏感度。”
“你的意思是?”
“我们虽然不能用‘灵魂熔炉’来干涉范围之外的事物,但是我们应该能用其对于灵魂的敏感性来探知个别灵魂的方向甚至是状态,就好像……”
“一个超级灵魂雷达一样!”练僻恍然大悟。
“是的。”白依回答完,立刻便开始在面前的魔法阵上快速操作了起来。只见周围的整个环境立刻变成了一个广袤无垠的宇宙一般,一个个不同的灵魂充斥在期间,他们有的生机勃勃,有的却死气沉沉。通过过去的了解,练僻一下子就从其中认出了不少曾经打过照面的“熟人”,毫无疑问,那都是些异常强大的灵魂。
在寻寻觅觅之后,练僻和白依终于在一个角落中找到了管理员等人的灵魂,他们都相当富有活力并且正在和一个极为强大的灵魂呆在一起。相较之下,戴维的灵魂能量却要薄弱的多,可尽管如此,依旧让练僻吃惊的是对方的灵魂竟然也拥有生机。这应该算是一个意外的惊喜!如果不是有机会借助“灵魂熔炉”,恐怕练僻到现在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好兄弟,戴维?休斯顿竟然还活着!同样,他们还在一个不太应该是人能出现的地方找到了克里斯的灵魂能量,只不过除了那熟悉的感觉之外,这位老朋友的灵魂中似乎又被添加进了另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力量。
真是造化弄人,练僻很高兴,但也很难过。高兴的是他所关心的那些人都没事,而难过的是他无法了解他们此时的感受以及此时的状况,更没可能再见最后一面。
白依牵住练僻的手,两人相视而叹。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他们不会因为自己朋友没事而将一切都抛掷脑后。熟悉了“灵魂熔炉”的运用,练僻和白依可以随意通过它来重塑、创造一个生命,就跟传说当中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在此过程中他们要充分考虑这个被赋予新生命的存在会不会给整个世界,甚至仅仅只是其人生当中的其他人造成困扰,如果可能,则要三思而后行。
不过好在,临界市中的大多数市民都不用顾忌这些,所以这也让一向讨厌麻烦的练僻省了不少事。
……
终于一切都设定好了,所剩下的就是要将其付之于行动。
“嘿嘿,话说,真的对不起啊。”练僻在完事后,转身凝望着白依说道。
“干嘛啊?”白依撅着嘴问。
“一直以来都没能让你过上安定、幸福的生活,原本以为记忆恢复后一切能够有所改变,但没想到还是在动荡和不安中走过这一路。眼看一切都要结束了,你终究没能成为一个正常意义上的妻子。”
“谁说不正常就不好呢?”白依反驳道。
“难道像你这样拥有美貌和智慧的女人不应该在家中做做投资,经常在社交网站上晒晒美食,晒晒孩子什么的吗?”
“那是别人。你个笨蛋,瞎想什么呢!如果我真的是那种安于平凡的女人,我当初就不会进入魅影同盟了。况且,谁说长得好看的女人就一定要把自己打扮的和坐拥一切的贵妇人一样呢,我觉得跟某个笨蛋在一起就很好啊,可以了解这世上的很多事情,可以认识更多的人和未知的事物。所以与其作为一个平凡的女人,我更愿意做一个不平凡的妻子。”
“白依……”练僻毫无预兆的亲吻了对方一下,这倒弄的白依有点不好意思了。
“#¥%&*”白依可爱的努着嘴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练僻没再说话,只是将自己心爱之人紧紧抱在怀中。
“说些什么吧,亲爱的。”白依说道。
“嗯?”
“如果我们这次没能……我是说,我们对那些重生的人说些什么吧。”
“嗯,好的。”只见练僻伸手凭空从熔炉中幻化出一张纸来,“说些什么好呢?”
“就说这个吧。”白依附在练僻耳朵说道。
“啊,这也行。我没意见。”练僻笑着,但见其快速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后便将之扔进了“灵魂熔炉”当中。
“我爱你。”
“我也是。”
练僻最后一次牵住白依的手,两人同时触碰了“灵魂熔炉”发动的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