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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力所不及(1 / 1)

在受到自己好友及人偶界第一大帮派的迫害之后,塞巴斯蒂安离开了原先所居住的城市。那时的他还没有要到临界市的打算,或许说那时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心早已没有了归宿,去哪里都一样,去哪里都不会有家的感觉。他当然有想过一切要重头开始,但有些东西不是换了时间,换了地点就能够彻底治愈的。多少个辗转反侧的夜里,塞巴斯蒂安都在寻找着出路,当然这些出路中也包括酗酒、嗑药以及自杀等等。无数次在浑浑噩噩将死不死之际,他都能再度与自己的妻儿“相聚”。只是那昙花一现的“重逢”根本没法缓解失去所带来的长久痛苦,相反还变本加厉更加助长了内心的空虚。

终于,所有的这些都在临界市得到了终结!

虽不能说在遇到练僻之后,塞巴斯蒂安就有了多大的变化,但至少在那段日子里他能够有时间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人生,以一个头脑清醒的正常人的身份去重新思考将来可能要面对的道路。他决定走出来,无论用什么办法,至少不能再像过去那样颓废下去。

塞巴斯蒂安做到了,当时间和空间都无法有效修补其内心的损伤时,他通过了另一种,也是自己最擅长的的方法——人偶术来将之实现。他用其出色的技术制造了两个与罗瑞尔和小汤米生前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偶,包括性格包括思想,并将他们留在自己的身边就好像她们从未离开过一样!

这算是自欺欺人吗?如果要让塞巴斯蒂安来回答的话答案当然是“是”!因为他之后的所作所为都验证了这个观点,假如他心甘情愿的认为人偶就能代替真人的话,也就不会弄出后面那么多的事情了。只不过到底这两个人偶在塞巴斯蒂安的生活及心理上起着什么作用,又不是那么容易判定和叙述的清楚的,所以同样的问题作为与之接触过的练僻也有,故而他这么问道:

“那按照你的意思,你造出她们两个来只是为了寻求心灵的慰藉,好让你从痛失她们的阴影中走出来?”

“是的。”塞巴斯蒂安答道。

“那你现在算是完全释怀了?”

“怎么说?”

“就是说没有她们也行咯?”

“怎么可能呢,只不过是把假的换成真的罢了。”

“可我觉得他们两个已经很真了。”练僻说的当然就是此时躺在奇怪长方体中的人偶罗瑞尔以及人偶汤米。

“那是你的感觉。”

“你难道感觉不到?”

“……”塞巴斯蒂安表现出了很明显的沉默,“你知道吗,是我亲手把她们给制造出来的,她们身体的每一个结构,她们思维的每一次波动都是按照我原有的设定来进行的。没错,就像你说的她们弥补了真人不在身边时我内心的空洞,但那始终也只是弥补而不是代替,因为无论如何我也无法接受两件由我手中诞生出来的物品成为我生命以及精神上重要的一部分,就好像你会将一个排球视为你生命的依托吗?”

“查克?诺兰德会。”

“……那是电影,我跟你说的是现实。除了精神病人,我想没人会这么做吧,所以你难道还不能明白我的感受?”

“我只是觉得现在这两个挺好,你想就连我都看不出她们和真人有什么区别,普通人更加无法分辨,所以只要你自己开心,她们是不是人偶根本不重要。”

“你那是自欺欺人!她们是我造出来的,她们在诞生的瞬间就注定了作为一个物品而不是‘人’的身份……”

“天啊,你这么说真是太伤人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们听到你这么说会有什么想法吗?”

“放心我已经将她们关掉了,所以她们不会有任何的反映。”

“拜托……你以为我想表达的是字面上的意思吗?你就不会想象一下?”起初练僻有点抓狂,但后来也只是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是吗。”

“如果没有‘灵魂熔炉’或许我还不会那么早的将她们废弃,也许就像你说的那样稍稍的不舍总是有的……”

“只是稍稍吗?”

“……”塞巴斯蒂安没有正面回答练僻的问题,“但是既然有机会我还是希望能将真人带回我的身边,他们的骨灰——他们灵魂在阳间的唯一依存就在这里,我将借此完成我过去所力所不及的事情。”

塞巴斯蒂安所说的“力所不及”即是指自己没能挽救下罗瑞尔和汤米生命这件事,也是指他没有能力来将她们两人彻底复活这件事。所以最终他就只能以人偶来聊以慰藉,不管她们有多么的真实,她们也只能帮助塞巴斯蒂安走出阴影,而不能真正让他的思想和内心恢复宁静。

“我还是为她们的遭遇而感到可怜的,当她们知道自己只是替代品的话会不会因此崩溃或受不了啊?”

“你太高估她们了,她们的行为是按照我心中对罗瑞尔以及小汤米的映像而安排好了的,在高兴的时候会怎么样,在伤心的时候会怎么样,在遇到危险时会怎么样,我都能明白,我都能猜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就好像当你面对白依的时候,如果你连她高兴时会说什么话都能知道,那你的人生会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每个人在面对情绪波动时一般都只有那些个反应,你觉得他们两个和你预先设定的没有区别,亦或许本来就应该是这样。你有想过这种可能吗,正是因为你对你妻子和孩子足够的了解,所以她们的行为仿佛是在你的“预料之内”一样。你不是嫌弃她们的喜怒哀乐都是‘程式化’的嘛,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嗯?我觉得程式化的不是她们,而是你自己!”

“够了,我不想陪你再争论下去。你无非就是想让我停手罢了!”

“我是想让你珍惜应该珍惜的东西!”

“我已经没有珍惜的东西了,你想让我整天都面对着两个没有灵魂的假人吗!?”

“在我眼里她们可比你更像个人!!!!”

交谈从平静到激烈,最后又归为平静。就在两人因为各自一时的气愤而陷入到僵持状态时,一阵轻微的抽泣声衔接了当中清冷的沉默。

这段声音的出现让处在场地中央的塞巴斯蒂安慌不择路,而在他面前的练僻和白依却显得格外平静。因为这段抽泣声的来源对他们两人来说并没有什么严重的影响,可对于塞巴斯蒂安却实在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因为抽泣的人是罗瑞尔,而如果她没有听到先前的对话,她又怎么会哭呢?

以上是作为事件核心人物塞巴斯蒂安内心的想法,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这是个理所当然的推断,但问题是怎么会这样呢?

“露露……”露露是塞巴斯蒂安对罗瑞尔的爱称,当现场所有人都将注意力转到她身上的时候,她能做的只是侧过身子蜷缩在长方体内。塞巴斯蒂安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只是走上去轻轻将手放在罗瑞尔的身上,见其没有任何的反抗,便慢慢将之抱出了长方体外。

塞巴斯蒂安靠在长方体边上坐下,而罗瑞尔就这么躺在他的怀中呜呜的哭泣着。这哭声仿佛有巨大的魔力一般将整个空间都给凝固住了,所有的焦躁、不安、愤怒以及剑拔弩张的气氛都被一一瓦解,剩下的就只有浓浓的忧伤,淹没着让人喘不过气来。

“亲爱的……”过了很久,塞巴斯蒂安才挤出那么一句话,然后才发现自己混乱的内心根本就不确定接下来应该要说些什么。

“我始终没法填补她在你心中的位置,是吗?”罗瑞尔的哽咽的问。

“……”塞巴斯蒂安无言以对。因为他之前在和练僻的争执中已经表明了他的观点,如果现在再加以否定,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吗?可是如果不否定,他的那颗心就好像被人用指尖掐住一块似得,难受的无以复加。

“我知道,她在你的心中是那么的完美,我也知道我所能做的还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不要再说了……”塞巴斯蒂安低声的阻止道。

“但我很高兴能在这段时间里一直陪伴着你,也很高兴能暂代她成为你的妻子,虽然我根本感觉不到,可我依旧还是觉得能听你说你爱我是人生中最最幸福的事……为什么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为什么我连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都感觉不到异样。为什么我会感觉不到我不是她,为什么……”

当人作为一个替代品却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替代品时的悲哀有谁能懂?或者换个说法,当一个分明就是备胎的男生却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备胎时,别人会怎么去看他?虽然这两件事乍看之下并没有什么联系,但归根结底每个当事人都希望自己早点知道这个“悲惨”的真相,只不过很多时候,即使他们知道了,他们会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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