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崎岖的悬崖陡壁,终于走到了有烟火的村落。
小牙哆哆嗦嗦地把他放到地上,恭恭敬敬地退后三米,两眼冒着泪花,委屈吧唧地看着卓婉。
它以为它终于送走瘟神,结果一大早一睁眼就看见了他站在洞口盯着它。
它整条蛇都快吓傻了。
它还要忍着逃窜的本能,把他送到这里。
它难过。
卓婉怜悯地看着倒霉的小牙,它缺的就是黑熊身上的那股味,“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
小牙从嘴中吐出一颗蛇牙,用舌头卷到她的手心。
卓婉放到自己的荷包里,把头上发钗送给它,“你想我了就去找我,晚上偷偷的,别吓到人。
”
勒安谦缓缓地走过来,小牙一下子消失不见。
“小牙为什么这么怕你?”卓婉一瘸一拐地跟在他的身后。
“它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勒安谦反问。
“因为我可爱。
”卓婉花朵式捧脸,嘟嘴眨巴眼。
勒安谦看都不看她一眼,大步向前走,“身上带钱了吗?”
“有。
”卓婉拉着勒安谦的袖子,让他停下来后,她自个从毛皮中间翻出她的鞋,在这路边的雨水洼中洗干净鞋底,露出鞋底原本的模样。
卓婉用力在鞋底上抠了抠,没抠下来,把鞋塞到他的手上,“帮忙抠一下,都是金子。
”
勒安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把鞋底的十个金块全部抠了下来。
扣掉了金块,鞋子还能继续穿,卓婉又把鞋子塞进了毛皮中。
卓婉大方道:“够吗?不够我还有。
”她还没展示她的真本事。
勒安谦把她从上到下地扫视了一圈,没发现还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不够。
”
卓婉笑眯眯看向衣服的袖口,袖口点缀着纽扣。
她拽下来一颗纽扣递给他:“这是披着狼皮的羊。
”她低头数了数身上的扣子,“不够的话,我身上还有五颗。
”
勒安谦看了眼手心上的金扣子,沉默片刻,“你……”
“嗯嗯,”卓婉两眼一眯,笑道,“我身上还有很多。
你猜猜,我还在哪里藏着。
”
“嘴里。
”勒安谦想起刺客嘴中的毒囊。
卓婉期待的眼神里露出小鄙视,“我牙好着呢,不用镶金牙,更何况这些金子还不知道被多少人摸过,带了多少细菌,塞嘴里,多不讲卫生。
”
勒安谦冷眼看向她的头顶,“头发。
”
“虽然秀衣总说我的头发丝贵比黄金,但那是她喜欢我,夸张来着。
咱们实际点,我的头发都披散了两天,连个头钗都被我送给了小牙,怎么藏在头里?”卓婉提示道,“你要开阔思维,使劲往不可能的地方想。
”
勒安谦淡淡地看着她,不说话。
“好吧,一看就知道你想歪了。
”卓婉无奈地耸耸肩,又从衣服的垫肩和腰上的系带中掏出了细细密密的金链子。
“这两样比较好拿,给你长长见识,其他的不好拿,就不给你看了。
”卓婉把金链子递给他,把外衣整理好。
勒安谦把金链子还给她,“够了。
”
卓婉把金链子缠在脖子上,低着头晃了晃,自顾自地下了定义,“好看。
”
勒安谦缓缓地走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自娱自乐地模样,应了她刚才的话,开阔了一下思维,“狗链子。
”
卓婉:“……”
卓婉气咻咻地快步走着,“忘恩负义!对恩人说这样的话。
还我金子!”
勒安谦悠悠然地跟在她的身后,“脚不疼了?”
卓婉站定,扭身,两双眼冒着小火苗,“疼!更生气。
”
“哦。
”勒安谦揣着手,慢慢地向前走,不再搭话。
沉默着,沉默着,卓婉的气儿就自个消了。
她给自个找场子,抱着个胳膊,六十度仰头,傲娇道:“我帮了你很多,要不是我,你也没办法顺顺利利地从森林里走出来。
”
勒安谦淡然道:“你的蛇怕我。
”其他的猛兽也不敢靠近他。
“豺群围攻了你。
”
“我找东西,掀了他们的窝。
”
“找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卓婉一下子好奇了起来,这话一出口,她的姿态也摆不出来了,索性小跑两步,拽住他的胳膊。
勒安谦反手握住她的手,向前走,“禅珠。
”
卓婉恍然大悟,这种关乎信仰的东西,确实重要,“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
”勒安谦低头看了一眼她的眼睛。
“我能看看吗?”卓婉仰着头,睁大眼睛,挤出小酒窝,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萌萌的。
“不能。
”
卓婉失落,“我们是好朋友。
”
“不是。
”
“我们是好兄妹。
”
勒安谦幽幽地看着她,“禅珠已经碎裂了,我没有拿回来。
”
卓婉僵了僵,他的眼神让她心悸。
勒安谦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走在小路上,两旁蔓蔓荒草,暖阳当空。
“我有一串禅珠,给你吧。
”
“好。
”
“我的这串禅珠,来头很大,是圆寂的道空主持送给我的。
老祖宗说,这串禅珠跟了道空主持大半辈子,沾了佛性,要好好地对它。
给你后,你也要好好地对它。
”
“好。
”
“你认识道空主持吗?老祖宗说道空主持是德高望重的高僧,圆寂后留下了九颗舍利子放在塔底。
”
“认识。
”
“你见过他吗?”
“见过。
”
“你找他看命了?”
“没有。
”
卓婉两眼烁亮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找他询问天下之主是何人在何方?”话本中的谋士和智者大半都是这样找到男主的。
勒安谦嘴角勾出了笑容,“不是。
我找他看病。
”
卓婉叹气,“有点小失望。
”
卓婉看了眼不远处的马车,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问了藏在心里多天的事情,“赢了吗?”
“嗯。
”
“他们呢?”
“活着。
”
卓婉对着太阳咧大嘴,笑的灿烂。
“你的铠甲救了他们的命。
”
卓婉笑着点头,“从南方买的。
你问问你主子,要是批准的话,商队能再运回来一批。
”
“我手上有印章,可以直接批准。
”
卓婉眼神闪烁了下,“印章是谁的?”
勒安谦好笑地低头看了她一眼,“摄政王。
”
卓婉激动起来,“你给我话本写的序,能不能盖上这个章。
”
勒安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印章非儿戏。
”
“那你让摄政王在序上签个字也行,表示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以及他也看过很欣赏。
”
勒安谦沉默,他已很后悔写了这个序。
“你跟摄政王说,如果他签字,我就送她一百套铠甲,免费的。
”卓婉在心里算了算了自己的私库,还好,买的起。
勒安谦揉揉眉头,无奈道:“花这么大的力气去写一个话本,值得吗?”
卓婉满眼纯粹,“老祖宗跟我说,无论我做什么事,只要感到开心就值得。
写话本的过程,我很享受也很开心。
”
“他们把你宠坏了。
”
卓婉摇头,严肃脸,“你这话,我不认同。
我心底善良明事理,性格开朗为人热情,又乖又萌,怎么就被宠坏了?”
“更何况,我们卓府虽然爱财,但更爱国,不对君王愚忠却怜悯百姓,每年我们卓府都会花大笔的钱铺路买粮。
铺路是因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给路旁的老百姓带来一条生计。
买粮是为了救济他们。
”
“关于救济的过程中,让他们签借条是我要求的。
我也不知道这样从长远来看好不好,我只想确定他们的精神头还在不在。
只要他们精神头还在,不管年龄不管男女,他们都可以拿着借条来卓府领工。
我看到的是,他们领过一次救济粮后就靠着自己好好地活了下来。
”
“我给你们的这些东西,从利益来看,我一直跟地主家傻儿子似的不停地亏本散财。
但这件事不能这样想,如果是别人,我不会给,但这是保家护国的一帮人,我给的心甘情愿。
”
“你懂了吗?我是个有情怀的人。
”
勒安谦看她良久,缓缓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卓婉拍开他的手,她现在正光芒万丈义薄云天,揉头这种动作严重有损她的女英豪的形象。
“我爱民,我爱国,我忠君。
”卓婉站在土堆上,对着太阳,豪迈地振臂高呼。
“毛皮,一九分。
”
卓婉瞬间摇头,“不行。
”
“你的忠君,你的爱国。
”勒安谦稍稍提醒她刚才的誓言。
“杀鸡取卵是最笨的方法,你们要走可持续发展道路。
”刚才只是情绪来了,具体的,还需要一些哄她开心后心甘情愿的东西。
勒安谦拉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
“你想想,我免费送你们一百件铠甲,只要摄政王一个签字。
那些官吏要是送上百件铠甲,摄政王不是给他们升官就是给他们金银珠宝方面的赏赐,最后还要写夸奖的话并签字盖章。
你看,这么一比较,我是不是特别好打发。
”
勒安谦默然。
卓婉晃晃他的手,甜甜软软地央求道:“你问问摄政王,好不好?”
勒安谦捂住她的眼睛,直至心绪平静。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