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队伍,逶迤的朝着东方行去。
夏毅坐在车辇里,面前摆着一盏青铜灯,自从卫衡用一个火折子点燃了它,就一直没有熄灭过,如果仔细看的话,跳动的烛火中还盘坐着一个人。
那就是蔡子磐,青铜灯以神魂之力为油,此刻它正在受煎熬。
夕阳西下,天已经快黑了。
不管夏毅如何威逼利诱,蔡子磐宁一声不吭,不肯透露任何消息。
夏毅也无可奈何,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在这个世界上是一种很流行的观点。很多人是不怕死的,死亡也并非生命的终点,而是一种另类的开始,大礼王朝从上到下都有一种朴素的认知——敬重忠义之人。
这背后的逻辑也很清晰——分封制以宗法为基础,以血缘为纽带,天子把土地赐给诸侯,诸侯再把土地赐给卿大夫,卿大夫再把土地分给庶民,层层转包,先有家后有国,所以国君把庶民称之为子民,庶民常常把国君叫做君父。大家普遍认为:一个孝悌的人,那么也会是一个忠君之人。
所谓忠君,也有不一样的含义。
大礼王朝的君臣是逐级效忠的,也就是“我君主的君主,不是我的君主”。打个比方,诸侯的臣子效忠对象是国君,如果他要效忠天子,那就是僭越,反而是不忠不义。
这样的人,是要遭受世人唾弃的。
所以,劝一个信仰坚定的人投降,从古至今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夏毅叹了一口气,道:“我敬你是一个忠义之士,也不再为难你了。不如我们做一场交易,你教我修炼之法,我赐你自由,如何?”
“当真?你真不怕我再来行刺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虽是一个未及冠的少年,却也是一国公子,最讲‘信义’二字。眼下,你的神魂受损,必定要修养一段时日,而我有侍卫保护,又得修炼之法,为何要惧你一个手下败将?”
“那也不可能!大丈夫气节长存,何惜此身!”
夏毅冷笑,道:“你一个刺客,做的是暗箭伤人的龌蹉勾当,此小人也不及也,有何资格称大丈夫?”
蔡子磐怒目而视,道:“纵使世人诽我谤我,不耻于我,可那又如何?我蔡子磐一言九鼎,上无愧于主,下无愧于心,此乃侠士之精神,岂是你一介小儿能懂的!”
“迂腐!”夏毅冷哼,道:“所谓忠义气节,你的君主会稀罕吗?反而,你要是留着一条性命,然后再伺机刺杀,那才算是真正的忍辱负重,不辱使命,侠义无双!”
“……”
蔡子磐沉默了,良久才点了点头。
夏毅暗喜,道:“你先告诉我,这个青铜灯到底是何物?”
“此乃幽冥灯,是一件很普通的法器,灯壶中可以拘禁山鬼,就算是没有法力的凡人也可以用来傍身,只要碰到了山鬼就会自己将之收摄,如果在对敌的时候还可以抽取山鬼的神魂之力,施展出一个小法术。”
“小法术?”夏毅灵机一动,摸出一张麻布,道:“你看一下,是这种东西么?”
“这是一种防御之术,念动咒语就能布下一道气墙,可抵挡一牛之力。”
夏毅点点头,道:“当初太子与妖人勾结,我就差点吃了这个法术的亏。不过,你把这个告诉我,岂不是资敌?”
“我与你有约,大丈夫光明磊落,岂能言而无信。”
夏毅感慨,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敬佩,同时又有些羡慕太子,一个阴险狠毒之人,有何德何能,竟然能驭使这样一个人?
夏毅微微一拜,正襟危坐。
蔡子磐悠悠而谈。
所谓修炼,一共有“炼气”和“炼神”两种。
第一种“炼气”,将血气、精气、元气、灵气合而为一体,在眉心祖窍中炼成十二寸先天混元祖气。修炼时,既要和世俗莽夫一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磨练筋骨,培育血气,也要呼吸吐纳,炼化天地灵气入体内,还要辅以珍宝秘药,摄取灵物之精元,三者缺一不可。
一旦修炼到了十二寸圆满之境,就可洞悉肉身之奥秘,周身穴窍如天上之繁星,全身就如羊脂玉液一般,刀枪难入,举手之间便可投石掷象,一滴血就是一炉宝药,一口气便是可治百病,一动一静都与四周环境相勾连。
再以术法和法宝为辅助,乘烟霞,御云气,驱神役鬼,呼风喝电,具有种种不可思议的手段,有无穷之威力,寿元更是远超凡人,可达五百余载!
第二种“炼神”,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讲究顿悟与修持,明心见性,将神魂温养成阴神,即便肉身腐朽,也能成为鬼神,若是一直有人间香火供奉,能长存世间千年之久,还具有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最是神秘莫测。
只是阶段划分稍有不同,分为白敕阴神、红敕阴神、紫敕阴神、金敕阴神四个阶段,若是修炼到金敕阴神,则有那么一线机会,转世投胎到婴儿身上,重活一世。
两种修炼方法并无优劣之分,气如海中之水,神如海中明灯,都是一种成为强者和寻求长生的手段,任何一种修炼之法,哪怕只是有所小成,也足以在人间横行,成为天下诸侯的座上宾。
相传,一百年前失踪的那一位天子,就是把炼气和炼神都修炼到了圆满,企图打破桎梏,超脱到另一个传说中的境界,不幸引起了天妒,在一阵雷霆中失去踪迹,连同四大神器也一并消失不见,继位的天子名不符实,蛮族三十万大军趁机攻入王畿,三千里沃土化为鬼域,天子就此沦为了摆设。
蔡子磐稍微顿了一下,道:“我有一幅神魂观象图,是一种炼神法门,乃当初偶遇一位红敕鬼神所赐,除此之外还有一门剑术,不是什么高深的法门,但是可以用来与人争斗,日后我再来刺杀你时,或许也能抵挡一二。”
夏毅不由觉得好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