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定门城楼上,一对父子正向人群聚集处遥望。年长的不过三十开外,年少的也就十六七岁,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前者正是守城将军梁国海,而少年便是他们家长子梁无忧。
二人今日当差,不去下面巡视,反在这里观望,全因他们提早知道了魏家车马打此经过。
梁无忧皱着眉头看向下面的杂乱:“父亲,魏家缩头乌龟似的不肯动手,咱们先前安排的计划就不能兑现,不如儿子下去添一把火,叫廉国府的人恼羞成怒非和咱们动手不可。”
梁国海眼看着自己的属下在那里咄咄逼人,可魏家总是按兵不动,他心里不由失了成算。
“我儿不可轻举妄动。”
梁无忧是梁家新生代的一员猛将,年纪虽小,可功夫不弱,只是偏文重武,这也是梁国海对儿子迟迟不能放心的一个重要原因。
梁国海沉声道:“咱们今日就是要激怒魏家,要魏家在康定门和守城军撩起冲突,这样一来,江御史就能借机在朝堂上对魏家发难,依照皇上现在看谁都不顺眼的心情,丽妃想要再提封后,那就是白日做梦,到时候椒房殿空虚,你长姐才能有机会遴选后宫,执掌凤印。”
梁国海的长女今年一十八岁,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可惜心高气傲,一直待字闺中。当年梁国海求亲不成,很快就娶了夫人,他并不像魏清冼似的,痴痴守了两年,与新婚妻子还略有不和。梁国海是单传。所以广纳妻妾,这嫡长女就是家族中最大的筹码。原来梁家是打算和太子结亲,彼时太子妃位悬空,梁国海又是武将中的新贵,纵然梁家女成了太子妃也无可厚非。谁知,皇帝并不喜欢太子和武将交往甚密,于是在甄选太子妃的时候,皇帝钦点了兖州知府的独生女。
兖州乃是大周朝最富庶的地方之一,能在此地做知府,可不是光凭本身就可以的。那要看对方的家族在朝堂上有没有实力。
皇帝不怕太子揽财,他怕的是年少的儿子手握兵权。
梁家姑娘没当上太子妃,赌气不肯再嫁,于是婚事便这样耽搁了下来,直到最近......梁家听消息传出。说皇上要么会从四妃之中抬举一人封后,要么就会扩充后宫,另行安排。梁家自然属意后者。而此刻梁国海心中以为,女儿最大的敌人就是生下了两个皇子的丽妃。丽妃的不得宠人尽皆知,只要在皇后新丧期间,魏家不争气。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来,那梁家不但除了两个皇子这样的心腹大患。梁国海还能报了当年魏清冼与自己争妻的奇耻大辱。
虽说对方也没能如愿娶了表妹,只是梁国海这人心肠狭小,此恨压在心里数十年,他非报不可。
梁国海侧首问了问儿子:“消息可有说轿子里坐的是他们家哪一个?”
“并不曾,但看那四马驾车,想必应该是廉国府中的哪位夫人。”
梁国海了然的点点头,魏家人很少大张旗鼓的出城,若是个爷,肯定是骑马而行,剩下的便是女眷。听说他们家二夫人受了重伤,断然不会此刻出城,廉国府的大夫人架子大。又看不上这样简单的阵仗。想必里面坐的应该是魏家四夫人,若是她。梁国海倒有些棘手。
陈家在朝堂上虽从来不占据什么显赫的位置,可架不住他们家子弟众多,工部、户部、礼部、钦天监、国子监......就没有他们家不占据的一处。就冲着这股势力,梁国海就不敢小觑,况且魏家四儿媳还是陈家家主的嫡女。
梁国海吩咐道:“你亲自去打探打探,这车里坐的是哪一个,若是魏家四房的人,暂且将其放过去,若不是......”
梁无忧眼睛亮亮的盯着父亲,他巴不得父亲一声令下,好叫自己仗剑掀翻了那马车。
梁国海哪里不知道儿子的意图,他心里没由来一紧,总觉得此计偏离了他的预期。梁国海忙嘱咐道:“切记,你不可亲自出面,只叫校尉他们闹事便可,若是魏家人抓住了你的把柄......”
梁无忧手一扬,毫不在意的吹嘘:“父亲放心,儿子的本事你还不晓得,如叫一群酒囊饭袋抓住了把柄,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在京城行走?”
见儿子这样大大咧咧,梁国海既喜欢又担心,只是话不能再啰嗦,梁国海只好挥挥手,在城楼上将儿子放走。
殊不知,梁无忧一转身,这心里的主意就全变了。他年轻气盛,总觉得父亲阴狠有余而果敢不足,明明知道陛下不喜某人,还非要等万岁爷下了命令,梁家的人才能上手。若换了他梁无忧,不等皇帝下令,他就先把那家人收拾的利利索索,到时候往金銮殿上一摆,皇帝见了哪有不欢喜的道理。
梁无忧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大气父亲懦弱,若是早就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行事,梁家也不会只封了个守城将军。听着好听,守卫京畿,是天子近臣,可到底没有兵部的实权来的大。梁无忧心一发狠,他今年才十七,有大把的光阴,他一定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在三十岁之前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成为天底下除皇上,权位最重的人!
梁无忧想到这里,右手拇指一弹剑鞘,“沧浪”一声,雪白的剑身露出半尺来长,远近跟着的小兵们陡然感到公子身上的杀气,纷纷看向远处不明原因的人群,暗暗替这户人家感到惋惜。公子的剑不见血是绝难收回的。
这厢,王管事被长枪架在脖子上,眼看性命堪忧,跟在最后车的王妈妈坐不住了,她连忙扶着小丫鬟的手下了车,踉踉跄跄的奔到前方:“这位官爷,我们清清白白的人家,又不曾动刀动枪,你上来就是一番为难,这是不是太出了格儿了!别说我们家出了一位丽妃娘娘,就是看在两位皇子的份上,你也不该肆意乱来。”
王妈妈的话一处,四下哗然。不少人稍稍后退了几步,将圈子拉开了些。
有人开始小声嘀咕:原来是皇亲国戚,怪不得排场这么大。也有的说:人家排场是大,可到底客客气气的,没看刚在那管事还往小兵手里塞银子了嘛,人家是不想惹事。说到底是康定门守城军贪得无厌。
小头目越听脸色越暗,他在心里大骂,不说就是城里一家富户嘛,怎么和皇子沾亲带故了?若真是,公子又为什么一定叫自己下狠手,难道他不知里面人的身份?
小头目开始后悔贪图公子许诺的高升机会,如果不是自己贪心,也不会抢在同僚面前出这次风头。
杂念一出,小头目手上的动作便有意无意的轻了几分,王管事是廉国府家丁里的一个小管事,纵然有仗着爹娘老子能力的缘由,可他本身也不是草包,忙将头往下一弯,躲过了小头目寒光凛凛的枪头。
王妈妈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转身冲着马车里的凝萱问道:“姑娘,你看,咱们是继续走或是这就回去?”
凝萱已经从车厢最尾移到了紧贴着帘子的地方,宋嬷嬷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几乎打算随时将自己给扯走一样,笑槐和碧潭夹在两边,虎视眈眈的看着竹帘外的王妈妈。
王妈妈等了片刻,不见里面的五姑娘回话:“姑娘若不方便,就劳烦宋嬷嬷吱一声。”
宋嬷嬷看着凝萱的神色,正欲开口,却被凝萱伸手一挡,歇了说话的念头。
“王妈妈,这求佛是大事,哪有出师未捷身先死,便要无功而返的道理,劳烦妈妈问官差一声,他们寻的是哪名贼子,姓甚名谁,可有官府通缉的公文?若来往车马都要搜检......小女子愚钝,为何咱们右前方的三辆车马可安然出城,未遭官差们阻拦?”
凝萱的声音清凉滴翠,真如出谷的黄莺,脆生生的悦耳。
围观者先是被这户人家小姐的声音给吸引,过不须臾,马上意识到了凝萱在说什么,他们忙踮脚往右前方看去。果然,正打算通过康定城门的三辆马车均是富庶人家所出,不过气派比不上魏家,前后只有三四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护着,哪像魏家......十余名家丁个个膀大腰圆。
也不知是否是未曾露面的凝萱给人以好感,这人群里突然就炸了锅呦。
“凭什么只检查人家?是不是看人家小姑娘好欺负?”
“对,我看是图谋不轨。”
“这群人,向来只捡软柿子捏,要我说,车里的姑娘,你们家不是有个娘娘嘛,赶紧和万岁爷说说这事儿,叫我们百姓也出口气。”
......
京畿四大城门,北边的嘉定门是通往北齐的必经之地,所以往来者多半是出行的官家。西边崇安门附近有胡市、马市,武林中人好此道,东城门玄武附近是百官的聚集地,出入往来非富即贵。只有这南面的康定门连着运河,往下走就是南江最富庶之地,也是四大城门油水最肥足的地方,老百姓们怨恨早深,此刻一人吵嚷,顿时激起了一阵诟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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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谢谢笑笑777的粉红,谢谢小光的打赏,谢谢大家的订阅,小荷继续努力,情节慢慢铺开啦,话说最近在看吱吱的新书,为下面的情节好纠结,我好像知道九爷是哪个啊!下周小荷尽量双更啊,闪,写《红楼夜话》番外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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