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能够给人带去勇气的,恰恰就是爱与希望啊,但是……现在感受到了吗?一定很愉悦吧,自己的希望和想要守护的东西被毁掉,但是自己却一点点办法都没有的无力感一定很舒畅吧?你们所做的事情,我说过我会要倍偿还的!现在感受吧,绝望的味道是如此的甘美!”狂笑着看着因为家乡遭到攻击而已经有了一点慌乱的朝仓军,景嗣的眼旁却有一点点的晶莹的液体夺眶而出,在他因为笑容而扭曲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晶莹的细线。“织田之怒,震彻群山,织田之力,铁血治国,织田之威,尸山血海……你看到了么……北近江啊……马上就要被打下来了,越前也是,若狭都是,真是的……都说过了,你不能够跨过的障碍,由我来替你扫平就好了。干嘛自己那么努力呢……乖乖的不就好了,那样的话就不会死了啊……”那个消失了的女孩所留给自己的力量是空前的强大,但是对于这种力量,景嗣丝毫没有克制使用的自觉。如果能够选择的话,他会希望织田萝莉活下来,不管用怎么样的方法活下来都好,只要活下去就能够有希望。这不仅仅只是那个萝莉主公的希望,还有自己的希望。
自从她消失之后,景嗣的希望也随之湮灭。对于绝望的感受他会比任何人都理解的更加深刻,毕竟在凝视着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而现在的魔王,绝望将会是他最好的武器。在给予别人绝望的同时,最后绝望回馈于自身,当初成功伏击的喜悦已经成为了现在绝境的诱因。在朝仓军此刻还在和织田家对垒的同时,这些军人们挺身而出想要保护的越前正在遭受着战火的荼毒。
那些凶恶的一向宗建立地上佛国的方式就是毁灭一切不信服他们的人,捍卫佛理的戒刀成为了杀人凶器,尤其是那些曾经在加贺战斗过的朝仓家足轻们更加能够体会一向宗所经过土地的那种荒芜和苍凉。妇孺们的哀嚎,冲天而起的火光,被尸体填塞的井水,狞笑着的坊官和沾满鲜血的一向宗战旗,所谓的地上佛国,倒不如说是真正的地狱。唯一的真相就是那所谓的佛国是属于少数人的天堂。而那些在加贺的见闻变成了此刻家乡发生的场景的时候,这些朝仓家的人们的担心依旧超过于对于胜利的渴望。或许此刻,自己的妻女正在遭到淫辱,或许此刻,自己的房屋已经化为灰烬,或许此刻,自己的儿将被那些僧人们抓回寺庙洗脑然后成为某个小沙弥,最后变成他的父辈们所立志对抗的那些恶徒而出现在战场……“退兵吧,现在还来得及,一乘谷附近的防线还算是严密,如果说一向宗攻击速稍微慢一点,还有大筒运输不利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拯救一乘谷,浅井家已经灭亡了,我们不需要为了他们再流血了。
”朝仓义景试图搀扶颓然坐在地上的长辈,并且抱着那一丝幼稚的希望。但是如今的情景,明眼人都能够明白的吧。“来不及了……你看到了么,织田家的骑兵已经列阵了,只要我们转身,他们就会和狗一样冲上来死死的咬住我们不放,到最后撤退就会变成溃逃,我们不会有人能够活着回到越前的。”倍偿还的意思就在于此了,因为一个人而让越前一国陷入绝望,这就是魔王的复仇。而确保复仇胜利的前提下,魔王始终也没有放弃对于胜利和鲜血的渴望——如果说一向宗能够毁掉朝仓家固然好,但是如果能够亲手砍下仇敌的头颅的话,那么他是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在确定了那个令人绝望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朝仓家全军之后,魔王的军队终于开始了总攻击。或许大部分织田家的士兵们也会对上条景嗣这个人有着各种各样的看法吧,或以为是不错的领袖,也有的以为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但是在战场上的话,他们所追求的仅仅只是统帅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能力,就这一点而言,现在的魔王绝对要比上条景嗣这个身份更加受到士兵们的欢迎。至于是否是魔王爪牙这种奇怪的问题,几乎没有人在乎了——只有赢得战争才能够活下来,活下来才有未来。剥夺敌人的希望来维持自己的生命,这就是战场上杀戮的本质。
“晨,南蛮历十一点,上条景嗣走出了小谷城亲自再次来到战场,做了一次战前动员,并且鼓励士兵们在这场战役当中应该多加斩来计算功勋,并且许诺根据级的数量会增加赏金的额。而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他特地说明了除了大将之外的普通人俘虏将不会被计入功勋计算当中,这也就是变相的鼓励了织田家的将领们主动去屠杀战俘。”“经过一刻钟的调动,织田家的全军终于完成了阵线的彻底变化,以柴田氏为的骑兵被集中运用,在猛将前田利家的指挥下作为第一阵线以不紧不慢的马速接近战场。而骑兵们身后的则是这个时代的最大的铁炮队,除去预备队外有两万杆铁炮同时投入战场。而当织田家已经开始行动了的时候朝仓家的指挥系统却似乎是因为将领之间的意见不合陷入了混乱。
在恐惧和担心家乡的情绪当中,朝仓家的士兵们已经开始了小部分的逃亡和溃散。”“终于在织田家铁炮队已经即将把朝仓家军阵列入射程的时候,朝仓家的足轻们在没有上级的命令下开始了自发的还击。弓箭足轻们的弓矢很难对防护完备的织田家士兵们造成伤害,而因为没有大将的指挥,普通的士兵们尽情宣泄箭雨的结果就是造成了接下来战斗当中双手无力的下场。临阵矢不过发之理并不是普通足轻能够了解的,而当织田家的铁炮队已经跪下列阵准备点燃火绳,负责掩护的骑兵队向两翼散开的时候,朝仓家最后一次成组织的还击终于开始了。”田牛一的笔很难记叙战场上每一个人的心态,但是当那些战士们看到了朝仓家骑马队集结着准备冲锋的时候,都有一种他们即将可以冲进织田家铁炮队当中大肆屠杀然后扭转战局的误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景嗣的疏漏,这次负责了担任掩护工作的骑兵向两翼散开让出了射击通道之后,铁炮队已经失去了任何的防御,在没有近战部队的掩护下,这些铁炮队是相当脆弱的。
老将朝仓宗滴一生十二战十二胜,未曾败绩,但是如今的他已然清楚了不管如何自己都将会战败的事实。大概是抱着最后的信念,这位越前军神头缠着白布和自己的少年主公朝仓义景并肩而立,想要见证朝仓家最后时刻一样的发动了冲锋。白色的胡须和白色的头巾在风中飘荡,大概是受到了军神的鼓舞,朝仓家的士兵们也稍稍的摆脱了魔王的绝望光环而开始试图投入战斗——不在专注于最后的胜败,而是努力去追求眼前的胜利。下滑的士气开始上升,而士气刚刚可用的时候,恰逢织田家铁炮队的火绳燃尽。“开火!”跪立着的兵长们纷纷的将刀朝着前方往下斩击,两万挺铁炮被分成了五列来保证火力密,同样每排四千人的配置也是目前的战场宽所能发挥的最大火力。
即使是魔王惺惺作态的在阵后做出了一个抱歉的动作,谁也不会认为景嗣会真的去反省什么——在他看来这种事情是理所当然的。战场上的杀或被杀他运气比较好成为了杀戮者而已,如果他失败了,那么命运恐怕会比敌人更加的凄凉。铁炮鸣奏之时,在铁炮队间隙当中的十门大炮也已经准备就绪。和野战炮不同,这些本来设计是用于军舰的舰炮实在是不适合移动,而对于这点,景嗣当然是没有顾及的不计代价使用畜力来加快炮组的机动。必要的时候,使用人力也无妨。
所以当第一次射击开始的时候,胜负已经彻底揭晓。刚刚还满怀期待的被寄予希望的骑兵队似乎是遭遇了莫名的诅咒的一般,在一阵短促的声响之后纷纷倒地。不管之前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充满希望,在中弹的一刻,属于他们的故事就已经结束了。荣耀或者别的什么终究抵不过残酷现实,仅仅只是第一次射击,朝仓家的一半骑兵就全部倒在了冲锋的上。剩下的一半也没有任何幸运可言,对于战马这种聪明的动物来说,在听到了刚刚那声动若雷霆的巨响之后,就纷纷的选择了停下脚步。
任凭骑士们怎么催促也不肯继续往前,但是即使是这样,这些聪明的家伙们也没有办法想象人类的杀戮方式。在刚刚齐射而产生的烟雾当中,第二阵火光也随之响起,虽然少了大炮的轰鸣,可也已经足够了。“临阵矢不过发”的定理始终不能适用于火枪,当五排枪响过后就算是朝仓军阵当中已经是满地尸体,景嗣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军配,而是命令着在短暂的间隔之后继续射击。烟雾过浓重看不清战场局势,每一个铁炮足轻们在装填完弹药之后似乎也是不忍去仔细瞄准就往大概的方向进行了射击。每一个人都知道,一旦浓雾散尽之后,他们见到的景象会是他们亲手所创造的地狱。
“敌阵已经被击溃,夫君……现在差不多是时候停手了,继续开火也没有丝毫意义了。”士兵们反复着装填的动作,武士们都对这样的战争选择了沉默。不少人都会开始怀疑起了自己成为武士的意义——怎么样的强壮武士在这样的射击之下能够幸存?以前所坚持的那种战争方式究竟还能够持续下去么?伴随着织田军阵的沉默和铁炮轰鸣的是越来越低的惨嚎和呼救,当然,最后的话还有一个丧心病狂骑在战马上看着这样场景的指挥者。“哈哈哈哈……棒了,简直是完美了,什么朝仓宗滴,在这种跨时代的战争面前也不过是枪靶而已,嗯,虽然说这样就杀了他的话实在是可惜了,可是也总算是稍微的开心一点了。”以前的景嗣经常笑,因为他坚信笑容能够给人带来幸福,但在战场上他却从来不会笑,毕竟生死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而现在一切都已经反了过来,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露出喜悦表情的魔王大概是真的已经坏掉了。“嗯,光秀,你说的很对,传令下去,让铁炮队停止射击,今天他们的功劳已经够多了。而且全部打死也便宜他们了,让犬千代扫荡战场,这次的话清点级数量不能少于两万,短暂休息之后让左马介带五千人和伤员留在小谷城,剩下人继续和我前进越前去和那群一向宗作战。”似乎是不打算让任何逃掉的考虑才让景嗣暂停了杀戮——仅仅只是暂停,不是终止。对于现在的景嗣来说,他所要烦恼的事情只不过是下一个敌人将会在多久之后出现的事情。
“等下的话要快速前进,现在朝仓家已经可以宣告覆灭,那么一向宗的利用价值也已经到头了,武家或者神佛已经都不能阻止我了,把大炮丢下,我们等下用船穿越琵琶湖直接到敦贺然后进入越前。”稍有安心的看了看满地的尸体和倒下的靠旗,景嗣用着轻蔑的眼光看着已经被装入了囚笼的浅井久政父这对战俘,然后对着东南的方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呐,放心好了,没有人可以欺负你的,现在只是朝仓和浅井完蛋了,剩下的我也不会放过的。不用担心哦,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呢。这是……献给逝去主公的七重奏的第一场而已。
”那个方向是那古野的方向,也是曾经两人初次相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