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慧纹拍了拍脑袋，对众人说道，“哎，我还真想起来了，我记得上学的时候，李申乔经常偷偷摸摸跑到顾蕊蕊家附近等她一块上学，让我碰见好几次，李申乔，你说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大家听了，开始起哄，非逼着李申乔承认，李申乔倒没什么，但是看顾蕊蕊有点尴尬，怕她不好意思，于是解围道，“有什么好说的，那时候才十一二岁，小屁孩呢，懂什么啊，都是纯洁的友谊。”
“没劲，敢做不敢认，你又没结婚，又没女朋友呢，怕什么呀！”邹慧纹对他撇嘴，然后又问大家，“咱们班的剩男不多，还有谁没结婚，哎，对了，陈俊泽，你是不是也没结婚？”
陈俊泽喷着烟雾，吊儿郎当，“结婚多没劲，出来玩不方便！”
“呸”，邹慧纹啐了他一口，“就你最风流，一肚子花花肠子，把烟掐了，没看见这里通风效果不好，一群男生，谁也不抽烟，就你不自觉！”
陈俊泽笑道：“我女朋友才能管我，要不然你做我一夜女朋友？今儿晚上我就不抽了。”
“呸呸呸！”邹慧纹脸都给逗红了，她斜着眼睛啐陈俊泽，表情娇俏，然后一扭头不理他，倒是风情无限。
这一厢，李申乔已经和王嘉宁调换了位置，挨着顾蕊蕊坐下。他这些年的社会历练，已经不是原来的惨绿少年，沉稳又干练，他对顾蕊蕊笑道，“把你手机号告诉我”，那语气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儿。
顾蕊蕊有些犹豫，按说老同学了，应该告诉他，可是......她下意识地看了眼陈俊泽，见他和女生何亭霏眉来眼去谈得正欢，何亭霏是她们班，也是她们小学、中学出了名的美女，长相非常娇艳，身材也是非常的妖娆。顾蕊蕊心中郁闷，他那个人到哪儿都四处放电。
李申乔已经把自己手机掏出来，等着存储顾蕊蕊的手机号。顾蕊蕊只好报了自己的号码，但是她把其中一位变了个数字。谁知道，李申乔一边储存了号码，一边就给顾蕊蕊拔了过去。
好半天顾蕊蕊的手机没动静，李申乔笑，“是不是我输入有误？再告诉我一遍。”
顾蕊蕊讪讪的，只好告诉他正确的。这回，顾蕊蕊的手机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李申乔笑道：“这是我的号码，你存起来，我现在开了家小公司，也没什么生意，整天闲得难受，就盼着有人找我出来聚聚。”
顾蕊蕊这人嘴笨，也不会应酬，无话可答，只好对他笑笑。她其实对李申乔也有很好的印象，他上学的时候是他们班的班长，也是学校少先队的大队长，每年新生入队的时候，都会举行仪式，各个班的中队长向他报告人数，他站在高高的主席台上，带着红领巾，庄严的回礼，沉声说道：“接受你的报告”，那气势迷倒女生一片。
李申乔盯着顾蕊蕊的笑容，见她笑的时候，长长的眼睛一弯，嘴角有一个小小的梨涡露出来，说不出的清丽可人，他感觉心脏像被人抽了一下似的。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才缓缓说道：“叔叔和阿姨的事情，我是过了半年之后才听说，我当时去你们家找过你，可是房子已经换了人，我又去你们高中找你，学校说你办了停学，后来我找以前的同学打听你的消息，也没打听出个所以然来。我那时一直担心，不知道你怎么样了，是不是需要帮助，我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就是想见着你，看看你，所以我经常去你们家附近转，希望你偶尔念旧的时候回家看看，能够碰见。”
李申乔说到这里，见顾蕊蕊将头低了下去，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吐露出来的意思是不是太明显了，停了一下，才又接着说：“我记得你一个高中同学说过，你将来想去浙江上大学，所以我高考的时候报考的也是浙江的学校，就是存着点希望，也许在那里能遇见你。”
顾蕊蕊却是完全没听出李申乔的弦外之音，她只听他提起她父母，十年前的伤心欲绝、恐惧无助就翻江倒海的铺排开来。十年前，她还是个无悠无虑、被父母千疼万宠的幸福宝宝，生活中唯一的烦恼，就是某次考试成绩不理想；而转眼之间，她就从云端狠狠摔到了泥地，生活没给她时间缓冲，就让她尝尽了人情冷暖与世事险恶，一霎间，她回到了那个孤苦无依的境地。
她突然站起来，“对不起，我出去一下”。她仓皇地逃开，不想别人看到她的狼狈。
她找到洗手间，将自己反锁到隔间，咬着手指，不让自己大声哭出来。这十年间，她想都不敢想父母，她怕只要自己一想，就会没有勇气活下去。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对她来说只是单纯的活着，就耗费了一切能量，所以她只能拼命将父母往脑后推，这么些年下来，她似乎也做到了，可是刚才李申乔只轻轻一句就将她击得粉身碎骨。原来父母的死并没有因为时间而变得淡漠，她只要一回头，当初的自己就历历在目。
当初陈俊泽从来没有安慰过她，也没有特别可怜过她，对他来说，他只是一时发善心将她赎出来而已，至于她是不是痛得撕心裂肺，是不是每天活在恐惧中，他根本就不关心。也正是因为他的冷漠，让她没有时间自怨自怜，只是想着怎么样能少挨月姐的打，想着怎么样能讨好他，让他不会把她“卖掉”。
顾蕊蕊狠劲地咬着自己的手指想到，还不如他不救她，让她就从楼上跳下去，一了百了，还能和地下的爸爸妈妈团聚，现在这样，爱而不能，零零碎碎看着自己的心被凌迟，更让人生不如死。
“不想了，不能再想了”，她摇摇头，告诉自己要理智，要清醒，她还参加着同学聚会呢。她从隔间里出来，在镶金边的大镜子前洗脸，镜子里映出她红肿的眼睛，也是连日来没有休息好，眼白上还带着红血丝。她一瞬间想起来小雨那年轻的脸庞，大大的，黑白分明的，水汪汪的大眼睛。
你真是丑死了，她心里对自己说，怪不得陈俊泽不喜欢你，你又不年轻，又不漂亮，又不能说会唱，更没风情，陈俊泽凭什么喜欢你？她呆呆地望着镜子，感觉自己就像阴暗地洞里的老鼠。可是即使老鼠也有心啊，也向往爱啊。她不想再看见自己这幅样子，猛着一转身，猝然看见洗手间门口站着李申乔，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李申乔暖暖的目光带着歉意和心疼，“对不起”，他低低说了一句，“我不是有意提起叔叔阿姨。”
顾蕊蕊眼眶又热了，微低下头，“没什么，我回去了。”她从李申乔身旁经过，李申乔轻轻拉住她手臂，想说句，“你别伤心，还有我呢。”但是又怕太唐突。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说了句，“我也正想回去，一起。”
顾蕊蕊轻轻动了下手臂，李申乔很自觉得就把抓着人家的手收了回来，两人一起走回同学聚会的雅间。王嘉宁看见了，带着阴阳怪气地说道：“呦，你们俩这是去哪儿了，这么半天才回来，李申乔，咱们不带这样的啊，好歹你也等到聚会散了再单独行动啊！”
李申乔拍了王嘉宁一巴掌，“一边儿去，别瞎闹。”说着就把顾蕊蕊的椅子拉出来，让顾蕊蕊坐下，他也紧挨着她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顺手又给她添了热茶水。
李申乔做的这一切，一丝不落全看在了陈俊泽的眼里，其实，打从顾蕊蕊站起来出去，陈俊泽就注意到了，后来李申乔也出去，陈俊泽估摸着李申乔肯定是找顾蕊蕊去了，他心里就一阵别扭，也说不出哪里别扭，就是浑身从骨头缝里不得劲儿。现在见两人这么半天才回来，旁边王嘉宁又凑趣说那些话，再见李申乔这个表现，他心里就有火，心道：李申乔，你个王八蛋，见个漂亮女同学，你就追，小心我他妈的削你。
但是陈俊泽又不肯表现出来，这个时候表现出来，好象他跟李申乔争顾蕊蕊似的。他还跟顾蕊蕊怄着气呢，他坚决不能让顾蕊蕊得了意，“拿”住了他。所以他这火只能隐忍不发。他这个人越生气的时候面上越看不出来，逗得何亭霏花枝乱颤地笑，一连声地说“讨厌”，拿小拳头一下一下地捶他。
陈俊泽好象很享受似的笑着，眼睛周围都笑出了笑纹。
顾蕊蕊很少看见陈俊泽在外人面前什么样，因为他很少带她出去。现在她看见陈俊泽逗弄何亭霏这个痞痞坏坏的架式，也就大概知道他在女人面前什么样儿了，他在她面前从来不这样，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就看电视，打游戏，从来不逗她。她在心底里叹息，非常的难过。他从来没把她当女人看吧，只不过，她在他身边，用起来方便，所以才和她上床。顾蕊蕊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管住自己的眼睛，坚决不再往他们那个方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