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H心理诊所,秘书敲响了办公室的房门,随后推开办公室领着一对母子走了进来。
早早做了准备的方爻站在办公室里迎接着这对大龄母子。
五十多岁、衣着朴素的男人搀着七十岁左右佝偻着腰穿着一双绣有大红花鞋的老妇人,见到方爻后,男人的笑容略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
反倒是男人的母亲状态要看起来更好一些:“这儿环境不错,怎么就这一个学生?其他学生呢?”
老妇人询问自己的儿子。
男人尴尬的小声解释着:“周先生就是为了单独听你讲课,所以把地方安排在了这里。”
老妇人闻言点点头,看向方爻的浑浊双目变得多了几分欣赏。
“小伙子有出息!滨城市长前两天托人来找我给他讲课我都嫌麻烦没去。”她说着,然后又扯了扯身旁五十多岁的儿子的衣袖,在中年男人低下头凑到她身边时,用自以为旁人听不到的声音问道:“学费给你了么?”
“给,给了。”中年男人越发觉得不好意思。
“给了就好,等我讲完课你陪我去趟菜市场买点菜,晚上我给我孙子做红烧肉吃。”
“嗯……好。”中年男人心不在焉的点头,目光带有几分歉意的落在方爻身上:“麻烦周先生了。”
“麻烦他干什么?讲课的是我又不是他!”老妇人瞪了自己这个“傻儿子”一眼,旋即驱赶道:“行了行了,你们都出去吧,我准备讲课了。”
中年男人继续看着方爻。
方爻面带微笑的点头后,中年男人仍有几分不放心,但还是随着秘书从办公室走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关上,中年男人望着紧闭的办公室门发呆。
他妈有病。
这一点不光是他,就连街坊邻里都一清二楚,所有与男人母亲同龄的老人看到男人母亲后都是躲得远远的。
其实,如果不是出于担忧以及母亲如今的年龄太大加上家庭条件的束缚,中年男人早就把母亲送进了养老院或者精神病院……
LH心理诊所每年都会做一些免费的活动,活动并没有太明确的指向性,不过有一点肯定是不会更改的,那就是让一些经济条件不允许对方接触心理咨询并且真正需要得到这方面疏导的人群受益。
活动周,LH心理诊所尤其的忙,诊所在职的心理医生们都提前选好了首日的活动对象,而方爻面对的王老太就是那个第一天被挑剩下的。
不得不说的是,王老太来参加LH心理诊所这个活动是在王老太的街坊四邻共同努力下的结果。
所有人都一致赞同王老太接受一次心理医生的治疗。
细数下王老太做过的那些荒唐事情,如果不是各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街坊四邻们估计都快众筹把王老太送进精神病院了。
王老太的精神很不正常。
不正常到凌晨三四点钟挨家挨户的敲门说滨城上空的飞机即将发生空难砸向他们小区。
不正常到在小区孩子们放学后挡在孩子的回家路上和孩子们说不要去上学,她讲的课能让孩子们将来更有出息。
还真有一个流鼻涕的小胖子信了,跟着王老太偷偷摸摸钻进了某一户人家的车库里,与王老太一同进行“灾难预演”。
孩子家长被吓得嗷嗷大叫,报了警不说还发动街坊四邻地毯式的搜索了一圈。
等到找到孩子和王老太的时候,孩子正在车库里哇哇大哭,而王老太则是因为灾难预演太过投入,以至于身心俱疲,靠在车库里正有规律的打着呼噜。
至于后续……
王老太和她儿子都去了警局,警方对王老太并没有任何办法,只好对王老太的儿子进行一番批评教育,但王老太的儿子也已经五十多岁,加上警方了解到了王老太的家庭状况,终究还是不了了之。
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度最好与最坏的一点都是它处处蕴含着的人情味。
办公室里。
方爻望着一旁沙发上已经被他催眠入睡的王老太长舒了一口气。
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些,本以为会是很轻松的一周,没想到开局就被调成了地狱难度。
像王老太这种情况除去自身精神出现问题外,还有一个未来新出现的词汇可以贴合。
恋梦人。
失去了对梦境与现实的判断能力,作息不规律、嗜睡、勤于幻想并且因为内心深处对于现实的抗拒与逃避,更愿意去接受她所幻想出来与梦到的事物。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把梦当成了现实,把现实当成了梦的人。
生活完全过反了。
这并不玄幻,而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有很多,诸如控制人口从而使得国家老龄化严重,而社会压力致使年轻人不得不在外打拼,空巢老人数量增加,而又有许多老人到了年龄开始变得无所事事。
过日子变成了熬日子,自然而然,子孙满堂的梦境就显得更加友好。
方爻取出像药丸一样的磁片贴在了被催眠的王老太的太阳穴上,李赫那边开发出这种东西就是为了拿来用的,方爻已不必再像以前那样与王老太保持近距离入梦。
王老太身上有一股部分老年人拥有的味道,方爻怕会被这种味道干扰,所以来到了办公桌旁,拉上了办公室的窗帘后,坐在办公椅上调整了一个最为舒适的姿势,然后将配对的磁片也贴在了自己的太阳穴处。
很快,方爻就自然睡去。
“呜呜……”
灰暗的天空上,抗战神剧中最常见的敌军战机盘旋着的同时对城市投放着炸弹。
“嘭嘭嘭……”
燃烧的战火一瞬间把方爻带入到了那个流离失所的年代,王老太梦里的人们逃亡躲避着,方爻也穿梭在战火之间寻找着王老太的踪影。
很快,方爻的目光锁定了一处充满了残垣断壁的废墟,一根斜着的横梁支撑着废墟下方的狭小空间,狭小空间里,民国时期标准的学生短发,穿着浅蓝色半袖校服与黑色过膝长裙的年轻女孩正慷慨激昂的用粉笔在被战火熏黑的墙壁上书写下一行文字。
“同学们!距离我们抗战胜利只剩八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