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02-06
“说来话长,我们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慢慢细说吧。”鸣鸢催促着轿夫赶路。
薛岩情急,忘记问她要去往何处,心里在猜测着事情的根源,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只得不断的安慰自己凡事要往好处去想,不要乱了方寸。
雪花又开始飘落,洋洋洒洒,漫天飞舞,偶尔被风席卷进来,大朵大朵的,迅速的融化在她们的脸颊上,手心里,衣襟处,凉凉的,湿湿的,想要摸它却已不见。这景象就好似眼前的局势,看着分明,却始终让她理不清头绪。
因大雪的缘故行路颇为艰难,轿子一直在左右摇摆。薛岩顾不得风雪紧促,不断的向外探头,很快认出了方向。前边左首不就是柏王府吗?茫茫白色中有两盏鲜艳的灯笼在高高的府门上来回晃悠,仿佛在向她招手示意。怎么到了这里?这不是她想回的地方,难道自己的身份已经……她缩紧了身子迅速看向鸣鸢,却见鸣鸢低着头在掸身上的雪颗粒,轿子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悬着的心稍许放松,她再次挨近窗口偷偷的打量,看见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是柏荣的,福禄福禧两兄弟正在边上伺候着。这时有个男人从车上跳了下来,抬头往天上看看,说了些什么,福禄顿时点头哈腰的回话,那人便点点头往里走去,不知怎的突然回转身子朝街面这边看来,眯缝着眼睛,神情专注。她吓了一跳,急忙拉紧了帘子,整个人往后靠去,纹丝不动,同时心里嘀咕道:是他!可是怎么坐了柏荣的车?
“你没事吧?”鸣鸢看她脸色异常,凑上来轻声询问。
她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鸣鸢,早已看到她刚才所见,淡然一笑道:“我们路过的那座宅子是柏王府,他家是世袭的王爵,身份高贵,与京城众多显赫人家不同,那辆马车正是柏世子的专乘。”
“哦。”薛岩口中回应了一声。这些她如何不晓,只是柏荣的马车鸣鸢怎也认得,刚才那人她看到了吗?
“原来这是座王府大宅啊,车里出来的那人应该是柏世子咯。”薛岩故意如此说道。
“瞧着不像,我再看看。”鸣鸢认认真真的回头察看,薛岩跟着悄悄的凑了上去,看到那人已经往门里走了,福禧在帮他撑着纸油伞。
“不是柏世子!”鸣鸢十分肯定的说道:“他是摩恩的小王子,叫赫……赫……哦,我想想,前几天我才见过他的。”鸣鸢低了头,手抚着额边的发丝努力回想。
薛岩暗暗惊奇,她不仅认得柏荣的马车,居然连赫哲渔都认得,难不成他们两个也去过那种地方?
“姐姐常住京城,认识的显贵肯定不在少数,就连柏世子和这个摩恩的小王子也拜倒在姐姐的裙下了吧。”薛岩假意发笑,三分打趣,七分打探,实则心里起疑,赫哲渔也就算了,看柏荣谦谦君子的模样应该不至于吧。但也难说,方庆远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
“哪里的事,摩恩小王子曾在富安居作客所以认得,至于柏世子,我认得他,他却不认识我,全因机缘巧合而已,唉!”鸣鸢话未说明,口气怅怅的,愈发吊起了她的胃口。
薛岩正要继续引出话题,却听她率先发问道:“对了,先前你让我送信给那个显郡王,你怎么会认识他的?他也是出生于王族,和柏王府的交情不错呢,我居然忘记了这点。我没见着他,应该来找找柏世子的,或许事情会简单些。”说这话的时候鸣鸢分明透着后悔,只怨自己没转过弯来。
也幸亏她没有求到柏荣那里,要不肯定受到牵连。
至此薛岩确定自己被困之事与柏王府脱不了干系,如今她逃出富安居定有一番风波,等着瞧吧,没有了代嫁的郡主他们如何向朝廷交代,向摩恩交代。
她的心里涌出一丝快慰,随后又不免伤感。柏王爷是她的义父,柏荣是她的义兄,曾经还是和睦融洽的一家人,现如今他们要成对头人了吗?
这时轿夫说到地方了,鸣鸢拿出碎银子打发了其中一个轿夫,又对另一个轿夫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飞奔而去。等待之余,薛岩发现眼前是一间小小的客栈,那先行的轿夫正在跟柜上的人说话。
很快,她们两个被店堂的伙计引领着上了二楼。客房不大,布置简陋,打扫的还算干净。
鸣鸢解释道:“这里位置较偏,可以避开城中那些无聊之人。当然条件是差了些,你且忍耐几天,等我把自己的事情料理好了再找个像样的地方落脚。”
薛岩心里感激,拉了她的手说道:“姐姐别说这些客气话了,若没有姐姐我还在受苦受难呢,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只想知道显郡王他怎么了,姐姐快告诉我吧。”
鸣鸢安抚道:“你先不要慌,我也是听人说的,也许当不得真。不过郡王府的看管确实严苛,我砸了不少银子也近不得身,所以没法给你传话。”
“那姐姐是听谁说显郡王被人囚禁了?”
“这个……”鸣鸢眼神闪烁。
“姐姐,别瞒我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虽是严冬,身上已急的出了汗。
“说出来你别生气,是方少爷告诉我的。”鸣鸢带着歉意说道:“我知道你不想他帮忙,但是凭我一己之力实在无能为力,想来想去还是托了他去打探。”
薛岩抿紧了嘴唇,此刻哪还能计较那许多呢?
“听说显郡王几日前才从外地回到京城,自进了府邸就没再露过面,他的父亲连王爷向皇上请旨说他得了急病要告假在家静养一段时日,皇上已经应允了。”
“急病?那怎么说是被人囚禁?”薛岩一时没能想通。
“妹妹莫急,此间还有个缘故,显郡王病了,朝廷的大臣们自然忙着上门探望,但都被老王爷一一谢绝了。方少爷的父亲方侍郎特意带了名医前去问诊,王爷同样以郡王病重为由婉言辞谢了。但听方少爷说郡王府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老王爷也搬去了那里,日夜不曾离开。另外,自从郡王回京之后他的郡王妃一直都在娘家住着,再也没回夫家。看如此情形哪里是得病,恐是不得自由了。”
果然事有蹊跷!
他们的推测应该不差,想她自己不也是被长公主困在了富安居吗?当局者迷,她和连锦年早被预谋设计了,也许只等着明春二月初八来临,等她外嫁了,他便才能解禁重生。
这些应该都是长公主的意思吧,柏、连两家估计也正合心意。
还要继续抗争吗?又争得过谁?
心下黯然,感觉前路一片灰暗。
鸣鸢不察,大大的松了口气说道:“好在你已经脱困,我也算不辱使命了。”
薛岩再次感谢她的一番救助,话题又绕了回去,她怎么算准自己能够安然脱身的。
鸣鸢掩口笑道:“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想那小侯爷在京城素有威名,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他的正室邵夫人。平时虽然爱极了摘花拈草,风流成性,到底不敢娶个妾室回家,只能暗地里偷腥解馋。近日他每夜请我们云上云的姑娘到富安居陪酒,不到烂醉不肯罢休。我心生一计,让我的丫鬟通风报信给他的夫人。果然,今天一早就看到邵夫人的贴身侍婢蛮姑急匆匆的出府直奔富安居而去,我便坐享其成了。”
“姐姐好机灵,只是回头那小侯爷洞悉了内情岂不是要拖累到姐姐吗?”薛岩不免担忧。
鸣鸢摇头道:“不怕,我早厌倦了在云上云的日子,也是时候离开了。”
“姐姐准备去哪里?”
“暂时还没想好,等脱了贱籍一切才能有望。蒙你不弃,肯叫我一声姐姐,其实我也曾是良家女子,可惜命运偏偏弄人。”鸣鸢忧伤的叹了口气,忆起了往昔。
薛岩心想若是锦年在自己身边定能帮鸣鸢安排好日后的生活,只是如今他也遭了劫自身难保了。想到蛮姑给她的荷包,她马上摸出来递给鸣鸢道:“我这里有些银两,是那个蛮姑给我的,姐姐先拿着吧,权当是我住宿的费用。”
鸣鸢笑道:“傻妹妹,说句自满的话,我是云上云的头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你自己收着吧,日后总有用得着的地方。”说罢将那荷包塞回到她怀里,感叹道:“看来那个蛮姑心肠不错,也许邵夫人也不是外间盛传的那样不近人情。”
“最好不近人情,凶悍无比,每日狠狠教训那个温子宾才好呢。”薛岩气鼓鼓的。
鸣鸢惊讶道:“温子宾?他是温王府的世子,怎么?他也得罪你了吗?”随后笑道:“妹妹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认识的都不是一般的达官显贵,看来那个方少夫人确实多虑了。”
薛岩面色一红,说道:“姐姐休要取笑。”
“自从那日一别,你一直都没有离开京城吗?这里虽然是天子脚下,但是没权没势就要看人眉眼,你一个柔弱女子若无依傍如何能够生计,还是早日回去的好。”
“我……我再等等看吧。”薛岩深深的叹口气。现在她是有家归不去,有理说不得,身边也没个可以倾诉心事的人,孤零零的不知怎办。
“你不会对方少爷他还……”鸣鸢侧眼怀疑道。
“绝对没有!”她立刻截住了对方的话。
“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韶华易老,莫要辜负,你不必对我心存戒备,你和方少爷的事情我全知晓,那日与你在兰轩亭见面并非出自我本意,是他的夫人……”
“姐姐,旧事已去,我都明白的,从前的那个薛岩已经死了,十年不过是一面镜子,让我看的清晰了,也懂得了一些原先不懂的道理。我之所以还在京城,是因为有件事情没有办妥。”
“什么事?”
“我的姨妈失踪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她!”
“她也来了京城吗?”
“现在我也不太确定,只有找一个人才能问清楚。”
“谁?”
“方少夫人!”
“她?”鸣鸢吃惊道:“怎么跟她有关?”顿了顿又说道:“我明白了,女人啊,可悲可叹,可恨可恼!”说罢脸上一阵苦笑。
“若真是她,我一定会还你个公道!”有个人边说边冲了进来,房门被他推的嘎吱作响,惊得里面的人变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