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自撑着身子屏住呼吸,想要蒙混过去。
“我知道你在那里,快出来!”声音再次紧逼过来。真讨厌,漾儿的精明在此刻让人如此憎恶。
薛岩眼一闭,心想完了,被她发现还不如自觉站出来比较体面。她正要张口,突然一道黑影掠过,她的嘴给捂的死死的。慌乱中她还是能感觉出来那是只女人的手,纤细、柔软,透着些冰凉。她惊恐的睁大了双眼,使劲扭头想要看清这人是谁,可是对方恰好抵在她身后。她正要挣扎,却听得那人在她耳边发出一声“喵呜”的声音,接着又发出了第二声,惟妙惟肖,让她都不得不佩服起来。
漾儿本也慌张,听是猫叫,拍着胸口说道:“哎呀,吓死我了,原来是只猫啊,该死的。”
门外的声音说道:“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有任何差错……”
下面的对话刻意放低了声音。
薛岩被那人挟持着往阴暗处挪去,很快到了一个看似隐蔽的地方,背后那人说道:“不要出声,明天未时中,你想办法去一个叫七瓣云的水榭,会有人在那等你。听清楚了吗?”
薛言迟疑的点了点头,那人慢慢松开了手。因为捂得太过严实,她都快窒息了。此刻得了空隙,她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再看那人,身材修长,一袭黑色衣衫,脸上蒙着块纱巾。
“你是谁?”话才出口她就知道自己问的多余,既然打扮成这样就是不想被人认出真实面目。
那人果然说道:“这个你不用知道,如果你还不算笨的话,应该能猜到我是敌是友。按我说的去做,你不会吃亏的。”
“你为什么要帮我?”刚才那两声猫叫的确是帮了她,但是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她很想知道。
那人冷笑了一声,迅速的绕过几个弯子,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薛岩知道这里不能久留,赶紧站起身来分辨了一下大概方位,然后往卧房的方向走去。
漾儿和门外那人迅速结束了对话,又往假山背后转了一遭,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她便打着哈欠往后院走去。
晚风阵阵,花影重重,灵定园在夜幕的笼罩下显得格外迷离。
未时中?七瓣云?
薛岩带着疑惑胡乱睡了一夜,早上起来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想着夜里的遭遇,如梦如幻,让人难辨真假。
该相信吗,按照那黑衫女子所说去探访一番?另外,漾儿肯定是知道实情的,可是照目前的情形她不会说真话,原来她在自己身边另有目的,可是她的目的何在,她的主子又是谁呢?
“郡主,您一大早的想什么呢?”漾儿掀开罗帐,看她神情呆滞,发问道。
“哦,没什么,有些累而已。”她掩饰着,从今以后对这个贴身侍婢要小心提防了。
漾儿笑着扶她起来梳妆。
薛岩在铜镜里暗暗打量她,看她一丝不苟的模样,心里十分焦躁。这个丫头聪明的紧,如何能撇开她独自出门?另外,那个叫七瓣云的水榭究竟在哪里?王府就像一座迷宫,她还未来得及摸清地形,只恨自己昨夜没有追问清楚,想到这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漾儿是机敏的,关切的说道:“奴婢总觉得郡主今天气色不对,是昨夜没有睡好的缘故么?”
是啊,昨夜她怎么可能睡的好,没被这丫头发现就算运气了。
她没有接话。
漾儿又说道:“刚才韦夫人着人来通知,让您把绣本好好看看,说不准就这几天要来问话。”
唉,又是韦夫人,好扫兴。她接过漾儿递上来的书,叹了口气。
“韦夫人有跟您限定时日吗,您也不要太辛苦了!”漾儿竟有些不平。
薛岩懒懒的瞥了她一眼,心里突然一抖。对了,昨天自己是独自一人去流连坊的,漾儿并不在场,回来的路上也没有跟她提及当时的情形,她并不知晓韦夫人曾说过什么话。另外,她是惧怕韦夫人的,这么短的时间她们不可能碰过面。于是薛岩装作不耐烦的说道:“韦夫人让我先过一遍,并要我今天未时再单独去流连坊找她,你说我的气色能好吗?”
漾儿听说是韦夫人的意思,不便说什么,直接端了早饭过来。
薛岩暗自欢喜,没想到这韦夫人关键时候还能做挡箭牌,不错不错。
只是这个七瓣云在哪,王府偌大的地界,让她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找到这个水榭谈何容易。
她心不在焉的翻开书本,脑子里却在跑马,压根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
漾儿好心提醒道:“郡主,怎么样,今天能看得完吗?”
她没好气的说道:“哪有那么容易,这图案又不是文章,一点规律都没有,你当是看小人书哪。”
漾儿讪讪的说道:“对不起郡主,奴婢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什么规律不规律的,帮不了您了。”
唉,幸亏她没读过书,要不成人精了。
薛岩不再答话,收了神重新去看书上的花样,突然发现这哪里是什么绣本,分明是本《宗室族谱》,翻到的那页正是连王府连叔叔家的族谱。
漾儿又拿错了,唉,她摇摇头,有些气恼。目光却不经意的被一行字吸引了——连锦丰,连王爷连锐长子,天资聪颖,大禹二十九年承世子位,,四十三年殁,年二十四。
连锦丰?
原来连叔叔还有个兄长,只是很不幸,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她哀叹一声。
手上摸着纸张,感觉有些不对,再翻过一页,咦?居然是一张手抄图,另用浆糊粘了贴上去的。这书以前翻过,并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她来了精神,细看那图,上面勾勾画画,甚是潦草,其中有个圆圈处居然标注了三个醒目的字体——七瓣云!
啊!七瓣云!
汗都惊出来了。
再仔细对照分辨,她的心里立刻明朗起来,这个水榭就在灵定园不远的左边角上。
不由的好一阵窃喜,接着又紧张起来,是谁把草图附在书里给她看的,虽然园里的丫鬟都不识字,放这张纸的人不怕露馅,可是怎么偏巧算准她今天会翻这本书呢。
漾儿……难道是漾儿的安排?她警觉的抬起头,透过纱窗看到漾儿正在廊下指导亭儿浇花锄草。会是她吗?她需要绕这个弯吗,究竟是有意还是巧合?
再想想,她的那声冷笑,还有昨夜的情景……不对,没有理由是她!
但又会是谁呢?
重新看那张图,她又有了新的发现。最底下有个细小的箭头指向了一处偏门,偏门过去是长廊,然后再转过去居然就是这个水榭。照这图上的意思她只要找到灵定园的这个偏门就能出园子,然后去到那水榭。
如此取巧,不可思议!
她把整本书一页一页的翻查到了末尾,想看下是否还有其他的指示,可是除了这幅图再也没有附加的内容,不免有些失落。
时间过的飞快,快到未时中了,漾儿陪着薛岩出了门,执意要送她到流连坊门口。想到昨夜园门口的那场密会,那个只闻其声的嬷嬷曾指明了要盯住她。
薛岩更加坚信那张草图并非漾儿的意思,纯粹是个巧合,否则她不会守的这么紧,所幸自己也早有了准备。
一路上留意着四周,回想是否跟纸上绘制的图案吻合。到达园门口的假山处时薛岩突然惊呼道:“哎呀,坏事了。”
漾儿哆嗦了一下,问道:“怎么啦,郡主?”
“都是你不提醒我,韦夫人让我去的时候要带上《宗室族谱》,可能想查我之前的功课,你看我两手空空,拿什么去见她,见了她岂不要挨骂!”薛岩抱怨道。
漾儿记得她根本没说起要带书一说,有些委屈。
薛岩催促道:“时间不等人,你快回去取,我在这里等你,快去快去。”
好吧,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漾儿深谙此道,掉头就跑。
薛岩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表情,哈哈,终于把这个小尾巴甩掉咯。
她想着那图上的箭头所指,径直往假山背后走去,那里有一条比较隐秘的小道通向偏门。
曲曲折折的走了一段,眼前果然出现了一扇木门,矮小陈旧,看样子废弃多时了。她试着推了推,居然被她轻巧的推开了。于是她猫着腰走到外面,看门上缠着两道铁链,不过早已经锈迹斑斑,不知道是谁事先打开了它。她迅速掩上门,像脱了樊笼的鸟儿一般伸开双臂飞奔起来,直朝着那水榭的方向。
远远的,果然看到一处水榭,还有个嬷嬷在里面打扫。她走近了些,看那个水榭上赫然写着三个绿漆大字——七瓣云。
嬷嬷头发雪白,正俯着身子慢慢的挥动着扫把,看起来十分吃力。见有人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了头继续干活。
奇怪,见了郡主居然不跪拜请安,怎的如此无礼?
薛岩很是纳闷,吃不准这个嬷嬷是否就是要找的那个人。她想进了水榭再说,但是那扬起的灰尘十分呛人,她只得站的远一些喊道:“哎呀,老嬷嬷,你这样扫怎么行,得洒些水才行啊,要不全是灰尘人怎么受的了?”
嬷嬷抬头回道:“啊?你说什么?”
薛岩再次说道:“老嬷嬷,你得洒些水才行啊,要不这灰尘实在呛人啊。”
“哦,你要喝水啊,这里没有水,你去别处讨去吧。”
“我说你要洒水才行呢。”
“没有没有,你去别处讨吧。”嬷嬷一边说着一边摆了摆手。
哎,不仅眼睛不济认不得她这个郡主,连耳朵都不灵了,真是瞎费劲!
估计这人不是约她的那个人,薛延耐着性子想等她打扫完走人。没想到老嬷嬷居然坐了下来,又开始去抹那石桌石凳。
王府这么多仆人,怎么就派一个老嬷嬷来办差,而且非要在这个时候。她十分焦急,时间不等人,那个原说是等她的人到底什么时候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