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视着这房间,温馨而舒适,有床,有书架,也有不大的书案以供写字和看书。就似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公子的书房一般。没有了皇宫的奢华,也没有了那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庄重和沉稳。
紫玉站在书房的床边,瞥了眼还在看着书架上的书的若兮,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刚一回首,若兮便看见紫玉赤、裸着上身,露出了精壮的胳膊和强健的腰腹。连忙将头给转了过来,若兮因为寒冷而有些发白的脸颊却不自然地有些微红,可是眉心却也微微地皱着。
那个紫玉!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你不换吗?”紫玉装着很正经地道:“或者,因为被冻着了,手脚不听使唤……需不需要先生我帮你?”
“你自己快把衣服穿上吧,”若兮故作淡然地道:“否则感染风寒了倒是我的错了。”
“何必那么嫌弃。”紫玉嘲笑道:“在水底的时候不是一头就钻了进来死死贴着么?!拉都拉不开……”
脸上更加红了,若兮只觉得如果现在有个地洞他一定会钻进去!只能够不理会一旁还没有穿好衣服的紫玉,若兮走到了书案旁,却因为脚上的鞋子是湿的有些滑,一不小心朝着书案撞了上去。
出于本能,紫玉长臂一伸将若兮揽入了怀中。
面对着赤、裸的上身,若兮面无表情地将紫玉推了开去,可是,能够掩饰脸上的表情却无法掩饰一直蔓延到耳根的绯红。连连后退,若兮还是撞上了书案。
案上一幅卷轴滚落在地,咕噜咕噜自己散落延展了开来。
若兮连忙跑上前去准备将那卷轴卷起放好,可是手指却在碰触的一瞬间僵住。
静静地躺在地上的卷轴,房间里面也是静静的,若兮几乎都可以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紫玉几乎是一瞬间便将衣服穿好了后站到了若兮的身后,在看到那幅画的同时狭长的冷眸瞬间柔和了下来,盯着那画中的女子,连唇角都似乎有了那么一丝温柔的笑意。
若兮的手指碰触上了那画中女子裸露的背脊,在那里,有一半露在屏风外面的暗红色印记。
即使被挡住了,可是却仍然看得出来,那是一个犹如凤凰展翅般的暗红色印记。
画卷右侧上方用遒劲的小篆提着一首简短的小诗,
“南国生红蔷,宫花难竞芳。萱芷绽未央,楚楚立潇湘。”
眉心渐渐地皱了起来,若兮从未见过这个女子,可是总觉得那眉眼似乎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可是站在他身后的紫玉却走上了前去将那画卷一点一点卷了起来,并且用红色的丝线重新束缚好放回桌上。此时,侯公公也在殿外催道:“二位可都换好了?”
看了眼就似是什么事情什么东西都没有看到的紫玉,若兮心中更是想不透彻。那画中女子背后明明就是紫玉所说的凤凰展翅的胎记,当初他只是听见自己说自己身上有胎记便表现得那么激动,而今见到了皇上的书房里居然有一幅画中的女子背后有一模一样的图案……为何他会这么淡定?不过虽然心中疑惑,若兮却也不得不收回了自己仍然被那画中女子牵引而去的心神。
“转过身去。”冷冷地命令,若兮盯着紫玉道。
紫玉冷笑一声,走到了书架旁随意拿出了一本《韬略》翻看了起来。若兮躲到了离书架更远的地方,确定他不会转身后一层一层地褪下了身上的湿衣服。为了防止紫玉突然地转身或者侯公公突然地闯入,若兮极尽所能地加快穿衣的速度。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那褪下了衣衫后一丝不挂修长有致的身姿却被那烛光影印到了书架这边的墙上……
大殿内,大臣们有一些都已经微醉了,如果不是皇上也在这儿,他们必定早已酩酊大醉。
当看到紫玉和若兮二人安然地回到了筵席之上时,商珏这才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虽然能够解救若兮让他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宽衣,可是却不能够那么明显地安排他和紫玉在不同的地方换衣服,否则必定会让人生疑。特别是那个老奸巨猾的左丞卢放,看他那假装好意却又急于让若兮换衣服的样子,必定是已经猜测到了什么。
现在看那两人淡然的样子,若兮应该处理得当吧。
卢放也看到了淡然进ru大殿的两人,看这两人表情均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这紫玉是个男儿身是确定的,但是两人同时在一个房间里面换衣服,如果若兮是女儿身的话紫玉必定会知道,可是看他们两个都跟个没事儿人似的,难道是自己猜测错了?难道这若兮真的就是男儿身只不过长得稍显娇小而且凑巧是重瞳?
晚宴照常进行,并没有因为几人的小小插曲而发生什么波动。惠王妃也唤了卢筱柔过去坐在她身边闲聊着,言谈话语之间可透露出对卢筱柔的满意和好感。
今夜,是小王爷商琋在皇宫中的最后**。圣上赏赐府宅,应允商琋和惠王妃搬出皇宫。
这也是每一个王爷或者公主都会经历的,加冠或者及笄后便要搬离皇宫。
百无聊赖,随着大臣们的恭维和赞美,筵席散场,而若兮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场晚宴,吃得太过于纠结了。
回到紫玉府上,牧宥溪不知道又钻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有一个空空的房子,和少许爱开不开的花花草草。
“多谢。”分道的走廊上,若兮淡淡道,“琴弦上的毒也是你解了的吧。”
停住了脚步,紫玉突然转身走到了若兮身前,看着高度只到自己下巴的若兮,冷冷道:“不会再有第三次。”
有些不懂他在说什么,若兮回视着紫玉那狭长的冷眸。
“我不会救一个不想活的人第三次。”紫玉刀剜一般血淋淋地说道:“即使世界上只剩下了你一个人,你都没有选择死的权利。因为你的生命,是别人给的。”
躲开了那冰冷的视线,若兮看着墙角不说话。
在火场中,若兮放弃了逃生的希望顺着床躺了下去等待着死亡,未明湖中,他也没有挣扎地任由自己沉入湖底。
似乎,那些人不是在害他,而是在帮他,帮他提供了一个又一个的死亡的借口。
唇角扯出了一抹无奈的苦笑,“人生最悲哀的莫过于,如此空洞还要若无其事地活下去。活给谁看?”
“活着,一切才会有希望。”紫玉冷冷地道。多年前,他也对另一个女子说过一模一样的话,活着,一切才会有希望。彼时,那双稚嫩的,重瞳而妖异的眼只剩下了掩藏不住的恐惧以及仇恨。
眼前这双重瞳,却没有那些丰富的色彩。漆黑的眸子中,淡然而冷漠,即使被说中了心事,却仍然只是淡淡地一笑,告诉他,人生的悲哀在于活得如此空洞。
对,那双眸子不是淡然,从来都不是淡然。
而是空洞。
没有爱,也没有恨,如同一具傀儡一般,失去了一切却仍然没有权利去选择生死。
似乎是有些累了,若兮不想再多说,绕过了紫玉的身体走向自己的房间,却淡淡地传来一句没有温度的话,
“有时候我会觉得,如果我可以恨一个人,那该多好。那样,我至少还会有恨。”
深夜,孤灯如豆。
若兮无论如何也不能入睡。只要一闭上双眼,脑海中便是那画中女子的模样。
翻身下床走到书案旁,执起那湿润的紫毫细笔于那雪白的纸张上凭着记忆写下了那画上的小诗。
“南国生红蔷,
宫花难竞芳。
萱芷绽未央,
楚楚立潇湘。”
喃喃地念着,若兮眉心微皱,又执起细笔将那首诗每一句的第一个字圈上,烛光将他的侧脸轮廓映照在了墙上,柔美而精致。
“南,宫,萱,楚……南宫萱楚?”若兮眉心更加纠结,难道那个画中的女子名字叫做南宫萱楚?那是谁?
彻夜未眠,若兮不想就此事去问紫玉。他知道紫玉肯定知道些什么,但是他同时也明白,紫玉必定不会对他坦白自己所知道的事情。
笃笃笃,笃笃笃……
一阵清浅的敲门声传来,管家福老打开大门,看见来人后眼睛一亮,连声道:“若先生!快快请进!快快请进!我这就去叫少爷和小姐!”
坐在客厅里面,还没有见到人便已经听见瑾晶的声音了,“馄饨小子,你怎么有空来啊?”
走入客厅,穆濯尹却没有表情地道:“琴师一周只授课两次,另外的时间都空闲。你应该问他‘今天怎么会想到来将军府’。”
没有理会穆濯尹不满的话语,若兮知道他还在因为自己住在紫玉府上而有些生气。瑾晶径自坐到了若兮的身旁,娇羞地拉起了若兮的手,道:“若先生,人家把你推荐给皇上教授王爷们弹琴,可是先生却从来没有想过来教教瑾晶弹琴么?”看那绯红的脸颊和委屈的表情,要是不了解瑾晶性格的人还真的以为她喜欢若兮,“要不是人家今日碰巧回哥哥府上,是不是就错过与先生相见了?”
无奈地抽出了手来,若兮瞥了眼瑾晶,道:“郡主厚爱小臣感之不尽。”
端着那茶杯,穆濯尹也瞥着瑾晶,无奈地道:“你这叫‘碰巧’回来?你再不回你的郡主府那儿都快结蛛网了!”
嘟着小嘴,瑾晶不满地道:“谁让皇帝叔叔封我为郡主的嘛,封了就封了,还赐个什么宅子!人家只想跟哥哥住一块儿嘛!”
差点呛到,若兮纠结着眉心问道:“皇帝,叔叔……?!”回想起商珏那么年轻的样子,竟然被叫叔叔?
“不是珏哥哥啦,是先帝。”瑾晶嗤之以鼻,嘲笑着若兮反应迟钝。
放下茶杯,若兮从袖中摸出了一张笺纸递给穆濯尹。穆濯尹打开一看,正是那首没有名字的简短小诗。
“你们比我更了解商南,我此次前来只是想问一个人。”若兮正经地道。
“谁?”穆濯尹虽然看着那小诗,但是毕竟是打仗的人而不是拿笔杆子的,对于文字等方面还是不如若兮反应那么快。
“南宫萱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