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死吗?!”胤言似乎也被惊住了,丝毫没有料到奚若会站到那疾驰的战神之裔前方以身体挡住了它!
“皇上……”奚若开口正准备说什么,可是那战神之裔却突然更加凄厉地嘶鸣了起来!枣栗色的马身左右旋走着,胤言拍了拍马儿的脖子,示意它安静下来。但战神之裔那双棕色的眼睛内有什么东西闪烁着,不论往哪边旋走,那双眼睛始终盯着奚若的双眼。
在意识到战神之裔一直盯着奚若的眼睛之时,胤言疑惑地看了看马儿,又看了看奚若。奚若也是疑惑地看着那躁动不安的枣栗色马匹,那马儿的眼神分明在告诉她,它见过她!它的眼中有着狂放的敌意和嘶怒!
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奚若瞳孔放大地盯着那枣栗色马儿突然朝着自己冲了过来!那裹缚着纯金的马蹄高高扬起,凶狠而毫不留情地向着她踩踏下去!
马匹的嘶鸣混杂着宝儿的惊声尖叫,惊起了栖息在丛林中的鸟儿们,扑哧扑哧振翅飞出了那片狂躁不安的区域。
金蹄下的奚若本能地想要往后退,可是她的动作在战神之裔的面前却犹如蜗牛一般缓慢,那金色的劲蹄足力地踩下!毫不留给奚若生还的余地和逃走的希望!
穆濯尹眼尖地看到了情况不对,双腿使力于马镫上再点足马鞍,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向着奚若飞去!
可惜,由于与胤言的马匹有一定的距离,即使穆濯尹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在那金蹄落下之前赶到将奚若救走!穆濯尹脑中转换了千万个念头,身体却也丝毫不放弃地向前冲去!
胤言拉紧了马缰,可惜那也只是徒劳。战神之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置奚若于死地一般卯足了劲儿地踏下!
胤言眉心一皱,毫不犹豫地使劲拉住马缰稍缓时间后直接从马身上飞身而起!借力于马鞍,胤言一个低首环抱住了奚若的腰身,三两个点足后便落在了距离原来位置颇远的地方。可是那战神之裔却丝毫不管奚若已经远离,喘息几下后迅疾地往胤言和奚若方向疾驰而去!
还没有喘上一口气的奚若却发现腰身再次一紧,她整个人被胤言环抱着一跃而起,在战神之裔冲过来之后直接落在了那马儿的身上!
胤言知道,一旦站在战神之裔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它必定还会再冲杀过来。而这个世界上,唯一它无法企及的地方,只有它自己的后背!
胤言右手拉住了马缰,左手环抱着怀中的奚若,冰冷的眸子看着那突然不听话的战神之裔,手上的劲道毫不留情,马缰在那马儿和他的手中几欲断裂!
看到此情景,穆濯尹知晓此刻上前也只是徒劳,便冷静地站在一旁。可是眼神却忍不住地看向了那一脸煞白却强自抑制着身体不由自主的颤动的奚若。
即使面临死亡,她也仍旧不愿将自己本能的恐惧和害怕表露出来么?
一旁的侍卫终于在示意下冲了过来将战神之裔围住,三三两两直接将那虽老犹健的枣栗色马儿给按住了!胤言这才又抱着奚若从马背上踏下。
刚刚接触地面,奚若的双腿便身不由己地软了软,整个人斜斜地往地面倒去。胤言冰冷的神色仍然没有缓和过来,看到奚若倒在地上却也跟本就没有上前扶起她的意思,只是对着那些按住战神之裔的侍卫们道:“拉下去,好好照料。”
宝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可是在宝儿那又是哭又是喊的跑到奚若身边之前,奚若自己撑着地面站了起来,站在胤言面前。
收拾好因为刚刚的小插曲而还有些紊乱的呼吸,拾起地上掉落的外衫,奚若冷静地将那外衫重新披在了自己身上,以掩盖住那些斑驳的伤痕和凌乱的被抓破的衣衫。
看到了那外衫下的伤痕,胤言冰冷的眼神渐渐转为深邃。漆黑如夜的眸子毫不掩饰怒火盯着奚若,怒道:“你想死别死在朕的眼前!”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奚若那张脸又恢复了万年不变的冷静和淡漠,可是却目光灼灼地看着胤言,努力压抑着还有些微颤抖的声音,道:“皇上,不论奚若流着的究竟是不是奚氏一族的血脉,奚若始终由爹养大,不论爹是不是奚若的亲爹,奚若都不会怀疑自己的身份。皇上,奚若此次并非为爹和哥哥求情,而是为整个奚氏一族求情,为整个天下的社稷求情。皇上,杀鸡儆猴不需要用到整个奚氏一族几百个人的命运,皇上请三思!”
“哼,”胤言冷笑,“这么说来你无非就是不相信朕的话而已。”
奚若低着头,不否认,可是也不承认。
一甩那黄色的长袖,胤言脸上一片冷森。
“穆将军,今日朕狩猎的兴致全被扫干净了!”胤言看了眼穆濯尹,随后又向着陈公公道:“立马宣牟将军过来陪穆将军狩猎!”
陈公公应了声喏后示意身边的手下立马跑去宣牟将军过来,而后陈公公便垂顺地站在了胤言的身旁。那顶原本隐匿了的金色轿辇不知何时又再度从丛林中现身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一瞬间便到了胤言身前。
陈公公替胤言撩起了金色轿辇上素洁的锦缎,胤言头也不回地坐上了轿辇,可是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冷冷道:“回宫!把她也带上!”
陈公公愣了愣,随即会意胤言指的是奚若。两个侍卫走上了前去一左一右将奚若如同犯人一般地准备带走,可是奚若却淡然地道:“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会跟着走。”
眼看奚若就要跟着那金色的轿辇离开,穆濯尹眉心微皱。可是现在的他能够有什么办法呢?此时此刻的他代表的是整个商南王朝,应该说,从入了夏平国境之后他所代表的就已经是一个国家,而不是他自己穆濯尹了。如果不想夏商之战再次重演的话他每一步都必须走得非常小心。
可是,比他还要焦急的宝儿呼哧哧地冲了过去!
“小姐!小姐……宝儿跟你一起去!”被侍卫一下子给挡住了,宝儿跌坐到了地上。奚若回眸,苍白的唇扯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那个眼神告诉她,“没关系,好好在客栈等我。”
“小姐……”宝儿擦着眼中的泪水,抽噎着。穆濯尹上前将宝儿扶了起来,安慰道:“她不会有事的。胤言,并不想杀她。”
宝儿疑虑地看着那剑尖远去的金色轿辇,眼中充满了担忧。
“嘶!”
琴声骤然断开,玉芷将那被古琴上的木刺刺到的手指放进了嘴中吮了吮,眉心还是那抹化不开的淡淡忧伤。
自从宫变之后,身体虽然没有比以前好到哪儿去,可是却也并没有再恶化下去。那时常心悸的毛病也好了许多,看来奚若举荐的那个名叫卿红叶的人果然医术非凡。
可是,玉芷那清亮如水的眸子望向了窗外,有多少天了呢?有多少天胤言没有来看过她了?
从宫变之事尘埃落定之后,玉芷竟然就只见过胤言一面,而那一面,竟是在商南国使臣的晚宴上看见的。
打开了琴桌下那个长长的暗屉,玉芷细白的手轻轻拿出了一幅卷轴,卷轴上绑着一根细细的红色丝线。拆开了丝线,玉芷将那幅画延展开来,唇边渐渐溢出了温暖的笑意。抚摸着那画作上的荷花,玉芷眼神却愈发哀伤,微笑着自言自语道:“娘,你说我是不是很贪心啊?我是属于他的,可是他却不属于我,他是夏平国的,是黎民百姓的,是整个江山社稷的。”
“但我只想要他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玉芷的指尖轻轻触碰那画上的荷尖,凄然一笑,“我太痴心妄想了。”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沉静。
奚若站在厅堂内,而胤言则端坐在金色的书案前,静静地翻阅着奏章。
从被那些侍卫带到了宫内之后,奚若就一直面对着不说话的胤言。把她带到宫中到底是为了什么?奚若的脑中翻过了千万种想法,可是却始终无法理出头绪。然而,现在的她却没有办法出去,虽然进了宫,却无法去求见那位她最后的稻草。
不知道已经这样站了多久了,胤言至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而人一旦静了下来,似乎全身的感觉都更加敏锐起来,身上的伤口的疼痛也开始明显起来,那些被指甲抓破的皮肤火辣辣地灼烧着。
抬眼,坐在蟠龙大椅上的胤言似乎更加模糊了,奚若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这样坚持着笔直地站立多久,然而,就在她的思维渐渐混沌之时,一个没有温度的声音传来。
“即使知道自己不是奚氏一族的人也还是要为他们求情……养育你的只是奚琰武而已,可是你不为奚琰武与奚午徵两人求情而只为奚氏一族求情。”胤言终于冷冷地盯住了奚若,道:“朕猜不透你的想法。”
似乎听到胤言如此坦白地讲自己猜不透她的想法让奚若非常意外,可是奚若却也淡淡地回应着胤言那冰冷的眸子,道:“皇上,在奚若心中,错即是错,对就是对。如果能够挽回固然是好,可是奚若明白,即使奚若现在死在皇上面前也不可能让皇上赦免有罪的他们。”
“你的意思是因为奚氏一族无罪,所以朕会听了你的话放过他们?”胤言冷笑道:“我早就说过,你高估你……”
没等胤言说完,奚若冷静地道:“不是皇上高估了奚若,而是皇上从来不低估自己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