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一提醒,初夏才恍然大悟,对啊,如果是买的手-枪,为什么只有一枚子弹,起码得准备四枚才能确保将她们所有人都打死啊。“你的意思是有人给他枪,让他来报仇?难道市局就没有人产生过跟你一样的疑问吗?”如果是这样,那只有一枚子弹也说得通,但是他怎么就确定那时屋里没人?而且,如果目标是季夏的话,显然入室作案不是个明智的选择,给他的枪的人也不会蠢到真以为他一个精神病人能将人一枪毙命吧。
“案件侦破起来异常容易,c市的重大杀人案,警方才不到两天就将犯罪嫌疑人缉拿归案,速度远超省局,多少人指着这件案子升官发财,况且证据确凿,又不是冤假错案,有些不合理的地方也没人追究,如果不是有一次孙浩找到我,我估计也就把这件事忘了。”
孙浩是当年刑警队的队长,以前是跟着江崇明做副手,后来江崇明殉职之后,他才由副队转正。当时他找到徐舜,告诉他他的怀疑。
初夏看和对面沉默的徐舜,脑子里全是当年惨烈的凶案现场,她在那一天失去了家人,失去了爱人,最终成了孤家寡人。
徐舜想起了那个下午,刑警队的队长孙浩找到了他。“徐法医,我能看一看从犯罪现场带回来的证物吗?,有没有文件一类的东西?”虽然不解,但徐舜还是到证物室里帮他找了找,当时进行现场勘查的时候,确实是带回来过一些文件,但是找遍了都没有。在他的追问之下,孙浩才说出心中的疑惑。
十五年前b市频繁发生拐卖案,省局成立了专案组也没能侦破,当时还在b市任职的江崇明的儿子江源也在被拐卖之列,后来江队摸到一些蛛丝马迹,怀疑被拐儿童很可能被秘密关押在c市,才请求调职来这里,成了刑警队长。那一次季夏的意外杀人案曝光,才牵出这个犯罪团伙的组织,被解救的孩子都有着相似的行为模式,不爱说话,但却及其聪明,感觉,像是被催眠训练过一样,但又没有什么太大的异常,没有被虐待或施暴的痕迹。当时江崇明第一感觉就是像实验,像在做实验,做出一样的产品,很诡异的感觉。
最后将目标锁定在季夏的父亲身上,季兴国是全国有名的心理学专家,所有被解救的孩子中只有季夏和跟季夏一起的另一个孩子算得上正常,这不禁让人起疑。随后,江崇明将家搬到了季兴国家附近,开始长期的观察。
只是后来,江队在追踪的过程中发生事故,车子被撞到悬崖下,车毁人亡。孙浩说,当天晚上江队告诉他他基本掌握了他们的犯罪线索,可能还有被困的孩子没有被解救,他决定跟着季兴国,说不定会有新发现。
他还记得,那是季夏发生灭门案不就之前的事。谁也没料到,等来的不是他破案的消息,而是他殉职的噩耗……
“徐叔叔?”许是见他久久不说话,初夏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徐舜这才从回忆里抽离。“徐叔叔,我就想问问,当年局里是不是接到过举报信,说我爸爸涉嫌拐卖儿童进行心理学实验?”酝酿了许久,把勇气鼓了又鼓,初夏才问出口。徐舜惊讶地看着初夏,“丫头,是不是知秋告诉你的,真是不知轻重!”说完,狠狠得一把拍在桌子上,脸站在门口的知秋也是心里一惊。“叔叔,你就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徐舜深深吸了一口气,“丫头啊,你觉得你爸爸一个大学教授文弱书生能布那么大一个局?警方追踪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查出什么?”他记得孙浩说过,江队之前怀疑季兴国涉嫌此案是正确的,只是他们忽略了一个细节,那么庞大的犯罪集团,真的一个大学教授能做出来的?加上江队刚刚殉职,季兴国刚被举报就被灭口,从季家带回来的文件证据都不翼而飞,种种迹象显示季兴国背后还有一个更加庞大的组织,在操纵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
“那为什么会有举报信?”她不相信。
“就算是你爸真的参与其中,那也不是幕后凶手!丫头啊,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得好。”
“你的意思……”
“丫头,听叔叔话,不该知道的就别问太多,今天太晚了,就别回去了,在客房睡一晚吧。”说着就起身,“我也睡觉去了。”
他说,爸爸背后还有一个更加庞大的组织,为什么庄建国会有一把92式手-枪还配上了消-音器?为什么□□里只有一发子弹?他究竟只是蓄意报复还是受人指使?
“徐叔叔,你知道江崇明江警官的儿子是不是也是那件案子的受害人?”走到门口的徐舜楞了一下,才回头对她说:“江队长当年就是因为自己的孩子被拐才会死咬着那件案子不放,不然也不会殉职!”说完又叹了一口气,“他是个尽职尽责的队长,听说当年是老婆带着儿子出门见亲戚,儿子被抢了,老婆追出去的时候被车给撞了,哎……你问这个做什么?”
回头却发现初夏鼓着眼睛错愕地看着他,“丫头?”初夏噌地一声站起来,“徐叔叔,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谢谢你……”话说到后面一句哽咽地说不清楚了,捂着嘴低头就跑了出去。
我以为如果是爸爸犯的错让你没有温暖的童年,我起码愿意用我的余生补偿你,一辈子赎罪,够不够?可是,如果你的父母都因此丧生,若是你都知道了,是不是又会不要我了?那个时候,我又该怎么办?
还好,你不知道,你也永远不会知道的。youareydice,是啊,youareydice。
漫无目的得走在空荡的街,似乎对于每个人,她都是罪大恶极啊。如果那天下午她没有扮成季夏出去,如果没有被江源耽误,如果她暗按时回家,季夏就不会死。那个宠爱她的姐姐,那个她嫉妒的姐姐,会以她现在的样子活在这个世上,和欧树好好活着。
——死的人应该是你,是你啊。
对,逃出生天的那个人是我,身陷地狱生不如死的那个人也是我。都是我。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夜静得可怕,周围空荡荡的,她的心也跟着空起来。
江源回到家才发现一室寂静,初夏不在?扔下行礼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人。本来b市墙面漆甲醛超标的事还没完,要揪出背后的黑手还得有凭有据,确实要费一番功夫,只是昨天,她在电话里说她想他了,委委屈屈的,就像被人遗弃了的小猫,叫他怎么忍心。况且,他也想她了,发了疯一样。
思忖了许久,还是叫小颖定了晚上最后一班飞机,明早一早就回去。在b市买了她最喜欢的苏记的手工巧克力,想给她个惊喜,没想到回来后却不见有人。快12点了,这惊喜变成了惊吓。立刻掏出手机,号码拨过去一直没有人接,江源心里隐隐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
边走打电话给宋翎,让他帮忙定位初夏的手机,到地下车库取车,耳机里还是一片忙音。
原来,一分钟,也可以这漫长。
黑色的英菲尼迪疾驰在城市的主干道上,好在12点已经算得上晚了,主干道上的车流量明显减少。宋翎发过来的定位图显示初夏的手机在淮北路的新世纪公园。那里那么偏僻,已经出了三环。虽说初夏被他保护得很好,但这次确实把方宏宇逼急了,若他真是要争个鱼死网破……江源摇了摇头,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车一路向淮北路高速进发,耳机里的忙音终于在一串省略号后渐渐平息,电话被接通,电话那头的人带着微微的喘气,明显不是正常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