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砚娚在房里对账,赵品吉坐在一旁看外文书籍。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不经意抬头间,总能对上彼此的目光,相视一笑又低头各忙各的。赵品吉好像不怎么爱出门了,有时候即便一大早就出去了,不到晌午就会回来,鲜少夜不归宿。
“你不是应该忙着开画舫的事吗?怎么一天到晚都在家呆着?”
赵品吉从书里抬起头,看她疑惑不解的看着他,笑道:“我在家陪你,不好吗?”
李砚娚又低下头,翻过一页账目,“这样说来倒像是我绊住了你似地。”
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嗔怒,也带着些许撒娇,嘴角微微上翘,赵品吉觉得这样子的她可爱极了!把头往她的方向倾,“不是你绊住了我,是我想要就这么陪着你。”
如此煽情露骨的话,李砚娚猛的抬头看他。他也一直眼带笑意的看着他,目光真切灼热,李砚娚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温情的包围圈。
他们的关系是融洽了不少,可他们双方都始终保持着‘礼’的距离。外人看来,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可实际上,他们之间还存在很多问题。比如,他们并没有袒露心扉,比如,他们并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再比如,他还有个她……
想到这些问题李砚娚又懊恼不已,为什么自己总是要想这么多?像现在这样融洽的相处,就作为朋友,不好吗?又或许,自己想的仅仅是自己想的,他根本没考虑这么多。
她又黯然的低下了头,埋首于账册中,从赵品吉的方向只能看到她呼扇的长睫毛和细长的柳叶眉,还以为她是害羞了。赵品吉低低笑了一声,听在李砚娚耳朵里,那笑声却是少了一分调侃,多了一分调戏的味道,这更让她窘迫不已。
“小姐!小姐!”佩环乐呵呵的跑进来,一张脸笑得比那花儿还灿烂。
赵品吉问:“什么事这么咋咋呼呼的?”
佩环朝他俩福福身,喜气洋洋的说:“有人上门来向三小姐提亲了!”
“真的?”李砚娚惊喜不已,连忙站了起来,赵品级也一脸惊愕。
“这事儿还能说假?人家现在就在大堂呢!”
“走,看看去。”
大堂中央摆放着许多红色的挑子,大大小小的礼盒都绑着红色的绸带。主位上坐着赵运国和另一位威严的中年男人,在他身后站着一名约摸十七上下的年轻男子,很斯文儒雅的样子。他们在说着什么,赵运国不时发出爽朗的笑,方姳站在他身后,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了。段先汇母女坐在赵运国下方的位置,柳萍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
李砚娚从后面出来,尽量不引人注意的走到柳萍旁边坐下,赵品吉则坐在她旁边。一个穿着喜庆鲜艳,好像是媒婆的中年妇人说:“张家是书香世家,赵家是经商世家,你们两家在城里都是有名望有地位的,张少爷和赵三小姐也算是门当户对呢!”
赵运国客气道:“小女生性好动,我和她娘都拿她没办法。张少爷文质彬彬,跟小女一动一静,倒是很相配呢!”看得出来,赵运国对这个张少爷很满意。
那张家少爷双手交握,朝赵运国作了一揖,“小生有幸跟三小姐有过一面之缘,三小姐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小生觉着甚是可爱。”
看来是这个张少爷看上了赵品阅,并不是单单的听从父母之命。张老爷捋捋胡子,喜道:“犬子自那一面之后便经常提起三小姐,孩子的事,全凭他自己做主了。”
看来,这还是一个很开明的家庭,李砚娚不禁悄声问柳萍,“这张少爷是什么来历?”
柳萍微微倾过身子,用手帕虚掩着嘴,说:“张家是书香世家,祖上出了好几个金科状元。现在开办了一家私人学堂。”
李砚娚点点头,这样的身世背景,也倒符合赵运国的要求。双方父母都挺满意,就是不知道赵品阅怎么想的了。对了!赵品阅手腕上那一条象征着爱情的手链,或许就是这个张少爷所赠,如此精巧细致的做工,倒也像是张少爷安静的性子能做出来的。
那媒婆可是个会见机行事的人,见两位家长都聊得差不多了,便乐呵呵的说道:“今儿是个好日子,既然两位老爷都不反对,不如就把这婚事定下来吧!”
一听这话,赵运国却敛起了表情,破为难的说:“不瞒张兄,我这个小女儿叛逆狡黠鬼精灵一个,这婚姻大事也不是儿戏,我说了还做不了数,得她自己同意才行。”
李砚娚有些惊讶,一向说一不二的赵运国竟会这么说,看来他是真的疼爱赵品阅。细细想来,当初他们来向自己提亲的时候,也是这副场景吧,只是她和赵品吉没有赵品阅幸运,还是没能逃过父母的安排。好在两人已由最初的敌人转变为了朋友,这场婚姻也不至于太不幸。
张老爷还没说话,倒是那张少爷先开了口,他恭敬道:“这是自然,强扭的瓜不甜,我充分尊重三小姐的决定。三小姐也还需要时间来了解我,不过,我相信我能赢得三小姐的芳心。”他说得自信豪气,看来对赵品阅是志在必得。
听完他的一番话,赵运国更是笑着连连点头,从他带笑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他对这个张少爷是满意得很。
张老爷左右看看,“怎么没有看见赵三小姐?”
方姳回答道:“这孩子还在学堂,没回来呢。”
一个丫鬟走过来在李砚娚耳边耳语两句,李砚娚便起身往外走,赵品吉也没问她去哪儿也没跟着她。
风园堂屋里,赵品阅惬意的喝着茶吃着点心,李砚娚在园子里就看到她一副很享受的模样。不由打趣道:“你这个主角怎么躲到我这儿来了?你夫家的人还等着见你呢!”
赵品阅苦着脸抱怨道:“什么夫家不夫家的,我才不要嫁人呢!就算要嫁,那至少也得等到我二十岁才行!”
李砚娚走至她旁边坐下,“二十岁,都成老姑娘了。”
赵品阅咽下最后一口点心,“嫂嫂,难道你也要跟爹说一样的话吗?”说着,她便粗噶着嗓子学赵运国说话,“你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大哥都满月了。”说完,她又恢复了自己清脆的声线,“我又不是嫁不出去,爹娘不至于这么着急吧。”
其实刚才,赵运国和方姳很顾着赵品阅的感受的,不然的话,早就把她拉去见人了。
“那张少爷我觉着挺好的,文质彬彬温文有礼,跟你的性子挺互补的。”
赵品阅喝了一口茶,拿手帕擦擦嘴,道:“我才不管什么互补不互补的,我又不认识他,突然就这么上门来提亲,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看来赵品阅跟赵品吉一样,是不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了。
“婚姻非儿戏,这由不得你自己乱来。”
赵品阅撇撇嘴,“我才没有乱来呢,爹娘给我选的未必合我心意,我自己选的也未必不好。现在是推崇自由恋爱的时代,没多少人还像你一样乖乖等着被父母安排了。我要是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嫁了,我那些同学保准是要笑死我的。”
“都快要出嫁的人了,还说什么恋爱不恋爱的花,真是不知羞,爹要听见了又得骂你了。”赵品祯和赵品吉进来了。
赵品阅翻个白眼,道:“讨厌,又来笑话我。”
赵品吉走到她旁边,抬手顺着她的头发,感慨的说:“一转眼,我这调皮捣蛋的妹妹都要嫁人了。”
赵品祯也来凑热闹,装作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带着哭腔说:“小妹,哥哥我舍不得你啊!你出嫁之后谁陪我一起闯祸啊!”
赵品吉抚摸她的头的时候,她下意识的躲了躲,因为实在不习惯跟他这个严肃的大哥有如此的举动,可听见赵品祯说这话,她瞬间又来气了。一把放下手里的糕点,拍拍手站起来像是要打人的样子,“说什么话呢你!谁说我要嫁人啦!谁再胡说我跟谁急!”
赵品祯还想逗她的,李砚娚见赵品阅也没有心思再玩笑,便及时制止赵品祯,“好了你别逗她了,待会儿要真跟你急起来我看你怎么哄。”
赵品阅很配合的做出一副不高兴的表情,赵品祯识趣的抠抠脖子,没说话了。赵品吉坐在桌前,以一个大家长的姿态问:“你都没见过这个张少爷,怎么就直说不嫁呢?”
赵品阅坐回原位,“不管他人品、家世怎样,反正我就是不想现在嫁人。”
“那也可以先定下来,等到你们两个觉得合适的时候再办仪式也可以啊。”
赵品阅不以为意,“急什么,又不是找不到好男人了,比他好的男子还多着呢!”
赵品祯极其狗腿的凑上前,“妹子,听你这话,莫非心里已经有人了?”
赵品阅一听,顿时又羞又急,深怕他们再揪着这个问题问似地,一脸气恼的站起来,说:“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我要把你做的那些坏事都告诉爹,让他好好骂你一顿!”
说罢她便跑出去了,赵品祯以为她真要去告密,连忙追上,“妹妹、妹妹我错了。”
赵品吉看着已经跑远的弟弟妹妹,摇摇头无奈道:“真是两个活宝。”
李砚娚问:“爹娘怎么说?”
“爹说他还想把品阅多留两年,嘁,这个古板的老头,平时看着好像不太近人情的样子,其实不知道多疼他这几个孩子。”
李砚娚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说话怎么像个老者一样的?难道你不是爹的儿子吗?”
赵品吉自己也觉着好笑,忽然想到什么,他站起来说:“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李砚娚只道他是去忙画舫的事,“去忙吧。”
赵品吉点点头转身便要走,走到门口却又忽然停住脚步,手扶着门框,回身对她说:“我会早点回来,晚上等我一起吃饭。”
这是他第一次交代自己的行踪,也是第一次叫她等他,李砚娚轻轻点点头,与赵品吉相视一笑。他这才大步离开了。
外面阳光正烈,就像他们的关系一样,持续升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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