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雨足足下了小半月,等到终于放晴的时候,天也逐渐热了起来。李砚娚和赵品吉的关系没有丝毫好转,他仍然是早出晚归,晚上依然是睡在榻上。在同一空间里,两人竟能互相视对方为空气。有时候李砚娚也在想,这样的状态或许也挺好的。
这日,她正在方姳房里说话,正巧管家过来找方姳商量端阳的事宜。
方姳喝了口茶,把茶盏放下,“就按往年的惯例来吧。”
管家点点头,他猜到了方姳大多都会这么说。李砚娚听着微微皱眉,问:“往年过端阳是怎么过的。”
管家回道:“中午在大堂用膳,晚上叫戏班子来唱戏。”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很无趣。相比之下,她们家就热闹多了!早几天就提前包好香包,节日当天送给老人和小孩。早上全家一起包粽子,粽叶和蒲叶都是头天采好泡过水的。上午一般都有客人来访,且大家都会带着粽子来,表示对主人家节日的祝福。中午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下午张罗着在各间房门上挂艾草茼蒿、贴钟馗像,还要用蒿草点了兰汤在每个人身上作辟邪之用。然后便是打糍粑了……
方姳见她若有所思,便问:“砚娚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李砚娚温和的笑着,“砚娚觉得每年都是一样的内容大家可能都腻了,不如换换花样增添点乐趣儿。”方姳但笑不语,示意她接续说,“砚娚娘家过端阳就非常热闹,自己包粽子自己挂艾草、绘钟馗像、还要包香囊打糍粑!一家人一起其乐融融的,节日过得开心,一家人也增进了感情。”
方姳连连点头,“听着不错,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张罗了!刘管家,你多帮衬着。”
刘管家应了一声,“三少夫人,老奴需要做什么?”
“也没什么需要做的,就是现在把那些材料准备好就行了。”
“材料也不难准备,还有其他的吗?”
李砚娚摇摇头,“只需要准备材料就行了,其他没什么要做的。”
管家点头道:“离端阳也没几天了,老奴这就去叫人准备着。”说完便退下去了。
方姳欣慰的笑笑,“每年的节日差不多都是一个流程,我都有点腻了!哎,今年总算可以过点不一样的了。”
外头太阳高照,离近晌午的日头最毒,从方姳处出来不过走了一小段路,李砚娚便觉得身上汗津津的。贴身的衣物被汗水浸湿紧紧的贴在身上,感觉极其不舒服。
她原本就走得极慢,边走边用团扇扇风,可还是热得不得了,佩环见自家小姐不停擦拭额上的细汗,不由道:“天渐渐热了,待会儿回去可以把席子换上了!”
李砚娚没有心思管这些,只说:“我现在只想回去沐浴。”
外头太阳晒着热,可到了阴凉的地方却又觉得凉爽,回到风园坐了一会儿,身上的汗干了竟还觉得有股凉意袭来。佩环张罗好了热水,问:“小姐休息好了吗?水已经准备好了。”
李砚娚却有些犯懒,“坐了一会儿倒坐懒了,软软的不想动。”
“小姐还是沐浴吧,佩环给您倒了些玫瑰花瓣,可香了!等沐浴完之后小姐身上都香香的,比香香公主还香!”
李砚娚笑道:“好吧,难得你这丫头想得这么周全。”
其实李砚娚并不是太怕热,在娘家时,盛夏时分,家里的人都用冰块来消暑的时候,她还只是在用蒲扇扇风而已。只是她身上爱出汗,所以她最不喜欢夏季,每日要换好几身衣裳。
穿了一件杏色丝绸套裙出来,丝绸的料子穿着凉爽舒适,也很贴身,把她纤细窈窕的曲线展露无遗。头发还披散着,坐在化妆镜前让佩环给她梳头。
虽然见惯了自家小姐的美貌,但佩环还是情不自禁的赞道:“要我是小姐的夫君的话,我一定是想方设法的要把小姐藏起来的。”
李砚娚疑惑:“为什么?”
佩环一本正经的说:“小姐这样明艳动人,我怕别人看见了就给抢了去!”
看她那认真的模样,好像她真会这么做似得,李砚娚轻笑,“这辈子是没可能了,等下辈子你我再相遇,你一定要是个男子,到时候我给你做妻做妾都成!”
“小姐当然只能做正室!有了小姐还要其他女人有何用!”李砚娚笑笑没说话,佩环把长发梳整齐之后,说:“已经准备好了午膳,就梳一个堕马髻吧,反正小姐待会儿是要午睡的。”
清粥小菜端上桌,李砚娚食指大动。厨房没有做大鱼大肉的荤菜,而是按她要求的只炒了几个时令蔬菜。
“哎呀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今儿正赶上了嫂嫂的午膳时间呢!”
赵品阅笑着进来了,自从上次在花园见过一次之后,李砚娚也有好几天没看到她了。因为那件事,李砚娚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舒服,所以有意无意的在回避她。
此刻,李砚娚头也没抬看也没看她一眼,只对佩环说:“给三小姐添副碗筷。”
赵品阅笑靥如花,“嫂嫂这里吃得好清淡,不过看着好像挺不错的,小菜下饭是最好的了。”
李砚娚淡淡的说了一句:“好些天没见着你,你说的那个活动怎么样了?”
赵品阅兴奋的说:“活动已经圆满结束,我那天穿的就是这身衣裳,我那些同学都用艳羡的目光看着我!说我的衣裳漂亮怎么怎么的,我知道,她们不是觉得衣裳好看而是觉得衣裳上面的那只凤凰好看!嫂嫂我可得好好谢谢你,你让我太有面子了!”
凤凰?李砚娚抬头一看,赵品阅果然穿的是她帮着绣了凤凰的那套衣裳,心里忽然倍感欣慰。但她还是酸溜溜的打趣道:“你怎么会穿这件旧衣裳?那天你穿的那身不是更好看吗?”
赵品阅好像完全没有听出李砚娚话里的意思,“我还是比较喜欢这件衣裳,那天穿的虽然时髦好看但是不出众。再说了,嫂嫂花了这么长时间给我绣的凤凰,我怎么能辜负嫂嫂的一番心意呢!”
虽然不知是不是奉承的话,但李砚娚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赵品阅忽然又扑哧一声笑了,李砚娚不明所以,只用眼神询问她。
赵品阅笑够了,捂着肚子说:“四哥那傻大个,说爹和娘舍得给我钱让我去做这么好看衣裳却不舍得给他钱让他去玩儿,只嚷着说爹不公平,非得让爹多给他20大洋的零花钱不可,结果被爹骂惨了。”说着,赵品阅还站起身来似模似样的模仿赵运国板着脸说话的样子,“咳咳,玩物丧志玩物丧志!没出息的东西,整天就知道玩儿玩儿玩儿,现在居然还敢教训起你老子来了!一个个的都不争气,你们兄弟几个是要把我气死才好!”她又模仿赵品祯低头私语的样子,“每次都说一样的话,就不能换套说辞吗?”
“哈哈!四哥那样子真是太好笑了!哎哟,我肚子都笑痛了!”赵品阅捧腹大笑,李砚娚想着赵运国气急败坏却又治不了赵品祯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她只是掩嘴轻笑,可没有像赵品阅那样捧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的!
“好你个丫头!居然敢在背地里笑话我!看我不打你!”一听就知道是假装生气。
两人回头一看,赵品吉和赵品吉并排站在门口。赵品祯正作势要上前打赵品阅,赵品阅嬉笑着躲开了,赵品祯紧追不舍,赵品阅躲在赵品吉身后,“哥哥救我!”赵品吉被当做了挡箭牌,赵品阅拉着他左右抵挡。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被赵品阅这一闹,赵品吉没了好脸色,一把抓住赵品阅的手把她从身后拉出来推到赵品祯面前,“打吧。”
明明是很欢乐的一副场面,可偏偏赵品吉又是板着一张脸,有种莫名的喜感。赵品阅惊叫一声:“哥哥!你怎么能这么对你亲妹妹呢!”
赵品祯坏笑着,边朝赵品阅走近边挽起袖口,那模样,活脱脱像个地痞流氓!他双手叉腰,说:“连三哥都不管你了,过来乖乖让我打两下你还能少吃点苦!”
赵品阅却向他做了个鬼脸,“你当我傻子呢!我才没你那么笨!”
赵品祯摩拳擦掌,“反了你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伸手去逮她,赵品阅灵敏的闪身躲在了李砚娚身后。
“嫂嫂救我!”小鸟依人的躲在李砚娚背后,赵品祯靠近不得。
“死丫头别以为躲在嫂嫂身后我就治不了你了!”
鬼马精灵的赵品阅从李砚娚身后探出脑袋,“来啊你来打我啊!要是敢冒犯了嫂嫂看我哥怎么收拾你!”
这句话成功的刺激了赵品祯,他怒目伸手往李砚娚身后挥去想抓住赵品阅。赵品阅叫嚣着躲开,没想却把李砚娚束发的簪子给蹭掉了。
李砚娚的堕马髻只用一根纤细的玉簪浅浅的将头发束住,此时玉簪被蹭掉了,李砚娚如墨般的长发倾泻而下散在身后。
李砚娚惊叫一声,赶紧起身退开几步并急忙用手握住散开的头发。让小叔子看见自己披头散发的模样是不合规矩的,眼神慌乱的看向赵品吉,只见他拧眉紧盯着自己。李砚娚心想:他可能又以为是自己故意这样子的。
“嫂嫂,我……”赵品阅没想到李砚娚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尴尬的不知说什么。
赵品吉轻咳两声,“出去玩儿,别把我的风园搞得乌烟瘴气的。”
不善的语气,不善的表情。李砚娚不知道他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那两兄妹听的。
赵品吉一直都是不苟言笑的,此刻的表情又这么严肃,赵品祯和赵品阅默契的禁了声,没多说一个字就出去了。
佩环连忙上前替李砚娚重新挽好头发,赵品吉仍站在门口一顺不顺的盯着她,氛围有些尴尬,“你、你吃饭了吗?坐下一起吃或者是让厨房重新坐了给你送到书房?”
赵品吉眨了眨眼,像是刚从某种意境中回过神来,他并未说话,只是径自走到桌边,撩起长衫下摆坐下。李砚娚看了佩环一眼,佩环会意,叫人去添了副碗筷来。
这是两人成婚以来第一次单独坐在一起吃饭,却并无异样,反正两人互相视对方为空气。
象牙筷碰到一起的清脆响声,赵品吉的筷子把李砚娚的筷子夹在中间。李砚娚像躲脏东西一般赶紧收回手,赵品吉却保持着动作定定的看她。李砚娚泰然自若的吃自己的,等到自己吃好后,轻轻的放下碗筷,“你慢用。”说着便进了睡房。
丈夫没离席妻子是不能先离开的,但李砚娚想,赵品吉应该不会拘泥于这种礼节吧?况且,他有没有把她当成是妻子,这还很难说。
赵品吉看着李砚娚进去的那道门,心里一阵烦闷,快速吃了两口便也放下了碗筷。回到书房,在太师椅上坐下,本来想看看书的,可翻了两页又没了兴致。随手把书放下,书卷中一张皱皱的宣纸引起了他的注意。
卷成一卷的宣纸被压在一本厚厚的宗卷下面,中间已经开裂,他拿起来打开一看,瞬间又皱紧了眉头。这黑乎乎的一团是什么东西?好像有点熟悉,仔细一想,是那日她说要赔给他的画。
切,这样的东西也能叫画?这怎么能跟他的艺术品相比?虽说他没想过要她赔,但她也太敷衍了是吧!
撇撇嘴,嫌恶的又随手把宣纸扔在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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