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李砚娚都没再踏足主屋,每日呆在小睡房看看书、绣花样,要么就是去竹园坐坐。经过这些天的休养,赵品吉的腿已经好了大半了,有时候李砚娚走到园子里就能看见他躺在躺椅上看书,他也看见了她,但两人谁也不搭理谁。
赵运国和方姳每天都会来看赵品吉,李砚娚也没有去陪着,只是在二老来风园时出现一下,二老的关注的焦点都在赵品吉的腿上,竟没发现小夫妻俩已形同陌路。
这日,李砚娚在小睡房里刺绣,赵品阅的衣裳有一块油污,她就在油污的位置绣一只凤凰。用的丝线的颜色和衣裳本身的颜色也相符合,她忙活了这几天,凤凰已具雏形。
“三嫂,在忙呢?”
“品祯。”
李砚娚坐直身体,没想到赵品祯会单独来找她。
赵品祯走到她面前,正想着怎么开口,眼睛却被那五彩的凤凰所吸引,“呀,嫂嫂这绣工真是绝了!竟绣得这样栩栩如生!”
李砚娚嘴角含笑,“只绣了一个轮廓,你怎知就能栩栩如生了?”
“一个轮廓就能绣得这样精美,等成品出来了那还能差?这孔雀尾巴上的羽毛都绣得这么精致,嫂嫂,你太有才了!”
李砚娚和佩环都忍不住笑,佩环调笑道:“四少爷,我只听说过指鹿为马、指桑骂槐,从没听过指凤凰为孔雀呢,小姐明明绣的是凤凰你却说是孔雀,还说了这么多赞美好听的话,您到底是褒还是贬呢?”
“额……”赵品祯一脸尴尬却发作不得,只得那眼瞪佩环。
李砚娚也不跟他费口舌了,“有什么要帮忙的,说吧。”
被戳穿了心事,赵品祯一脸局促,“我就只坐了一会儿,嫂嫂怎知我有事相求?”李砚娚也不说话,专注着手里的活儿,只等他开口。赵品祯终是忍不住,往她身边靠了靠,说:“班上同学相约去郊游,我想……我想……”他还是不好意思开口。
“要钱?”见赵品祯垂下眼睑不说话,她又问:“怎么不去找你哥哥嫂嫂要?”
赵品祯急了,来之前他本就有些犹豫,毕竟三哥不是他的嫡亲哥哥,众所周知,三哥跟三嫂感情又不和……
“我哥肯定不会给的,说我不把心思放在学业上成天只知道玩乐,要是去账房拿的话,指定又会被爹骂一顿,说我们兄弟几个不争气什么的,听得我耳朵都快长茧子了!这个月我已经问娘要了很多零花钱了,再去找她拿,她又得问:这么多钱你花哪儿去了?玩儿玩儿玩儿,也不知道帮你爹分担分担生意上的事!”他捏着嗓子学段先汇说话学得像模像样的,李砚娚被他逗乐。学完段先汇说话,赵品祯又苦着脸抱怨:“哪里轮得到我帮爹分担呀!不是有三哥在嘛!找姐姐拿更是不可能的,她自己都是个花钱的主儿,从小到大,没有一次叫她分点零花钱她是给过的!哎,真不知道她是不是我亲姐!三哥那么严肃,我不敢去找他要。”说到赵品吉,赵品祯的声音瞬间小了下来,就怕身在主屋的赵品吉听到了。可见,背后里说人坏话是要不得的,自己个儿都得心虚了。
赵品祯一一列举了他们人不会给他钱的原因,最后可怜兮兮的拉着李砚娚的衣袖求道:“嫂嫂,我只能找你帮忙了。”
李砚娚抬头看他,见他一脸希冀的看着自己,忽然想逗逗他。她为难的说:“那我更不能给你了,要是让你娘知道是我给了你去玩乐的钱,她定不会给我好脸色看的。”
赵品祯急忙摆手:“不会的不会的!你是嫡亲长媳,再怎么样,娘还是得看大娘的面子的,她怎么敢不给你好脸色看呢?”
李砚娚的表情跨下来,委屈的说:“哦,原来你是把这些个情况都算准了才来找我的,我还以为自己有多重要呢,一切不过都是有娘的面子罩着而已。”
“哎呀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挺重要的……哎呀我……”赵品祯急得团团转,恨不能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李砚娚以表自己的真诚。
李砚娚也不逗他了,轻笑道:“好了,我逗你玩儿的,要多少?”
赵品祯马上眉开眼笑,“一块银元!”
“佩环,去给四少爷拿一块银元。”佩环应了一声便去拿钱了。
“嫂嫂你人真好,以后我也要娶一个像你这么漂亮又贤惠的妻子!”
“好啦,好听的话就别说了,说多了我反而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赵品祯挠挠脑袋,佩环拿了钱来递给他,他又兴奋的直道谢,随后便兴高采烈的出去了。
晌午,家丁把午膳送到小睡房,今天的菜食均清淡少油。连着几日没胃口,今日的菜难得合她胃口,李砚娚不免吃得有些过饱。
午后,肚子实在撑得难受,便叫了佩环一起去花园走走。正是花草树木生长茂盛的时候,不少园丁在修剪枝丫、除草杀虫。
“就是,哪能不生气啊!是个女人遇到这事儿都得生气。”
“诶,你还别说,这三少夫人还真有一套办法,她趁着三少爷腿伤不能动竟跟三少爷发火,还咒他死呢!”
众人唏嘘,又有一个人说:“这事我也听说了,大家伙儿都在猜测,三少爷这伤一直未见痊愈,是不是三少夫人在搞鬼呢。”就怕有其他人再听见,声音越说越小。
“就是就是,按理说三少爷整日吃得好睡得好的,用的也都是最好的药,这怎么就一直没痊愈呢?我看啊,你猜测的八成是真的!啧啧啧,想不到三少夫人表面上看着温和贤惠,心地却如此之歹毒!”
“可不是嘛,三少爷让她受了那么委屈遭了那么多闲话,她不想报复才怪呢!”
佩环气得不得了,自家小姐却无动于衷,不行,她可忍不了!
李砚娚在佩环有所行动之前就迈开了脚步,步伐悠闲表情惬意,湖蓝色的裙摆扫过地面,犹如碧波荡漾。
她望着青翠的柳条,说:“今年的春天可真是美呢!连我们府上的花园都比花鸟市场热闹,我该早点出来逛逛的。”
刚才还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工人们此刻犹如惊弓之鸟,“三少夫人。”他们皆弯弓着腰,说话最多的那几个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李砚娚也没让他们站直身体,对身旁的丫鬟说:“去给我端张凳子过来。”几名工人听她这么说,均惊慌不已。
“三少夫人……”一个家丁刚说一句话,李砚娚便伸手示意她别说话。
“佩环,你去把管家叫来。”又对那几个家丁说:“你们都在这儿等着。”
接下来的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李砚娚坐在凳子上悠闲的扶着手帕,那些个下人皆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心里着实煎熬的很。
很快,佩环带着管家来了,管家一路拎着长衫下摆小跑过来,待喘匀了气,说:“三少夫人。”
李砚娚收回视线,笑靥如花,问:“刘管家,他们几个是长工还是短工?”
“额。”管家看了看低眉顺眼的几个人,答道:“他们几个都是长工。”
“他们的月饷是多少?”她的声音明明很轻很柔,可听在那几个下人耳朵里却是无比刺耳。
管家如实答:“每月三个银元。”
李砚娚点点头,“以下人的月饷来说的话,赵府给的是不是算高的了?”
管家思索片刻,“是,赵府给的月饷是要比其他府上给的都多。”
李砚娚转而冷笑,“好,那从这月开始,他们几个的月饷减半。”
“三少夫人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几个下人开始求饶。
“这……”管家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少夫人开恩啊,我们知错了真的再也不敢了!”几个人噗通跪下,但李砚娚并未因此而心软。
“把你们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我……我们。”他们面面相觑支支吾吾的吐不出一个字来。
李砚娚眯着眼眸,厉声道:“说!”
于是,几个下人当着管家的面,把刚才说的那些关于李砚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听完后,刘管家皱起了眉。
李砚娚冷声道:“刘管家你也听到了!看来是咱们府上的差事太好当,下人整日闲来无事都到了议论主子的地步了。若是短工也就罢了,粗使下人一时半刻不懂规矩还能理解,把他们立刻赶走便是。可他们是长工,想必也是在府上呆了有些时日的,我也不好轻易就赶走他们。在府上呆了这么长时间还不知规矩,这是万万不能饶恕的,就把他们的月饷减半吧,以三月为限,直到他们能闭上嘴巴专心做事为止。”
“三少夫人开恩三少夫人开恩,我们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三少夫人开恩啊。”几个人不住的磕头。
管家怒目暗骂:“你们闭嘴吧!”随后又恭敬的对李砚娚说:“三少夫人,他们也都不容易,家里一大堆人等着养,您看是不是可以……”
“怎么,难道我在府上说话就这么没分量?连个小小的下人都不能惩治吗?”
管家连忙解释道:“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李砚娚挥手示意他别说了,“家里一大堆人等着养就该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赵府给你们这么高的薪水不是请你们来嚼舌根的!这次只是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若以后再让我发现你们在背后议论主人,到时候可就别怪我没有给你们机会。”
事已成定局,管家也不好再说什么,李砚娚站起来准备要走,“管家,咱们府上下人众多,如何管理,还得劳你费心了。大太太那儿就不劳烦你转述这件事了,我会亲自去跟她说的。”
管家一脸尴尬,“是。”
李砚娚带着佩环走了,几个下人连忙向管家求助,“刘管家您得帮帮我们啊!”
管家也是气得很,一把挥开他们拉住自己衣摆的手,“活该!这些话你们哪儿听来的?竟然敢造这种谣,你们真是嫌差事太好当了是不是!”
这一边,佩环正拍手叫好,“小姐,你早就该拿出点架势来了!我还以为你准备就这么消沉的过下去呢,刚刚真是大快人心!叫他们在背后乱说,哼,我还嫌这教训太轻了呢!”
“人善被人欺,看来我还是适合当恶女人。”
“哪有,小姐一点也不恶,顶多就是被拔了胡须的老虎。”
李砚娚嗔怪的看了佩环一眼,“好啊你,竟敢说你家小姐是母老虎!看我今儿怎么罚你!”说着,她伸手去挠佩环的胳肢窝。
佩环笑着躲避,求饶道:“小姐饶命小姐饶命,佩环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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