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盏摔的粉碎的声音,忽然在不大的房间里响起,岑安吓了一跳,惶然的后退几步,赵景予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他面前的那一杯茶,被他摔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茶汤横流,而他的手背,已经被烫出了一片红痕。
可他却仿佛根本未曾察觉到手背上的伤,只是站在那里,目光静静的望着她。
“赵景予……”
岑安的视线,不能控制的落在他烫伤的手背上,那一片刺目的红,要她的瞳仁都微微收缩了一下。
她下意识的叫了他的名字,可他仿佛根本未曾听见,只是依旧,那样一动不动望着她。
岑安渐渐觉得害怕起来,忍不住的一步一步向后退。
“滚。”
他终于开口,却只是一个平静沙哑的字眼。
岑安怔愣了一下:“赵景予……”
“滚出去!”
他目欲裂,眼睛渐渐充血变的通红,他捏紧了拳头,捏的手指都在咯吱作响,像是下一秒,他就会不受控制的一拳砸在她的脸上!
岑安被他暴怒的样子吓坏了,再也不敢待下去,她飞快的转过身,扭开门锁跑到门外,身后有桌椅被踹到的声响传出来,岑安只觉得心如擂鼓,抚住心口,只觉得心脏狂跳的厉害,许久都不能平静。
他的房间里,断续的仍有不小的声响传出来,岑安不敢再听下去,失魂落魄的走到院子里。
她在葡萄藤架子下坐了下来,怔然的望着头顶的月亮。
过了好久,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她拨了梁宸的号码,却没有人接听,给他传了一条简讯,等了半个小时,都没有回应。
岑安心里乱的不行,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他正是怒火中烧的时候,她不敢再去找他,可是出又不出去,联系又联系不上梁宸……
她很担心他,真的很担心他……
岑安趴在石桌上,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她如今,真的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房间里满地狼藉,桌椅被他踹翻在地,杯盏碎裂,碎瓷片迸溅到了他露出来的手臂和手背上,那原本烫伤的地方,又被碎瓷片扎破,血流如注。
可他看也不看一眼,只是点了一支烟,狠狠的抽着。
“我一直都喜欢他,我喜欢他很多年了……”
“我喜欢他很多年了……”
岑安的话语,像是萦绕不断的魔音,一直在他的耳边盘旋,挥之不去。
“去他吗的!”赵景予忽然抬手,极重的一拳砸在墙壁上,痛的已经麻木了,那伤口也察觉不出疼了,只是鲜血流的越发汹涌,沿着手指尖往地上滴去,嘀嗒,嘀嗒,持续不断。
赵成和姜墨,在房间外面急的团团转,他们心里都有点担忧,但却又不敢在这个时候贸然的闯进去。
听着房子里的动静渐渐的平息了,赵成和姜墨对视一眼,到底还是担心他出什么意外,大着胆子敲了敲门。
房间内立时就是一声暴怒传出来,姜墨吓的往后缩了一缩,赵成却又大着胆子喊了一句:“少爷,您没事吧?”
房间内是短暂的安静,却没有回答的声音,赵成只得硬着头皮又轻声问道:“少爷,我和姜墨就在外面,您有事就喊我们……”
依然没有回答,赵成和姜墨对视一眼,各自轻轻摇摇头,退到了一边,却并没有走远。
姜墨拿了烟递给赵成,两人看到不远处岑安趴在石桌上,肩膀一耸一耸的,似乎在哭,不由得又是一声长叹。
“赵成,我真的猜不透咱们少爷在想什么了,你说,他对咱们少夫人,到底是什么态度?”
姜墨的包里,还装着岑安出国的一应手续,和数额惊人的支票呢。
可是没有赵景予的允许,他们谁都不敢开口告诉岑安这一切。
“少爷的事,咱们最好还是别插手的好。”赵成吸了一口烟,又压低了声音:“依我说,这一次咱们可能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了,这俩人啊,还有得闹。”
赵成吸了一口烟,又压低了声音:“依我说,这一次咱们可能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了,这俩人啊,还有得闹。”
姜墨也点头:“我瞧着也是,哎对了赵成,你说咱们少爷气成这样,是不是,是不是吃醋了啊?”
赵景予的人生字典里,可从来都没有吃醋这两个字。
但赵成这一次也没有反驳,只是白了姜墨一眼:“傻子都看出来了好不好。”
姜墨就嘿嘿笑了一声:“少爷吃醋的样子好可怕啊,幸好我不是少夫人。”
“又胡说八道,让少爷听到,你小命不想要了……”
赵成低声斥了一句,姜墨就老老实实的不敢再乱说了。
夜色渐渐的深了,赵景予的房间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疗养院的条件毕竟有限,这间房间也只是准备了给赵景予短暂休憩用的,他们原本订了最好的酒店房间,可现在看来,大约赵景予也是不会再回去了。
岑安还在院子里坐着,赵成和姜墨没办法,也只能守着。
本来长途跋涉,众人早已疲惫不堪,但事到如今,谁又敢回去歇着。
只能继续强撑。
赵景予的房门却在这时打开了。
赵成和姜墨陡地来了精神,赶紧迎过去:“少爷……”
姜墨眼尖,一眼看到了赵景予手上的伤,几乎没吓死:“少爷,您的手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子了?”
赵景予的手背上,先是烫伤了一大片,这会儿已经长出了骇人的水泡,又被碎瓷片扎破了,整个手背几乎没有一片囫囵的,血红的皮肉翻着,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赵成也吓了一大跳,立时就要吩咐人去请医生,赵景予却叫住了赵成:“一点小伤,别大惊小怪的。”
这怎么是小伤啊!姜墨都不敢看,换做是他,早就疼的呼爹喊娘了!
“少爷,您这伤要赶紧处理,不然会感染的……”
赵成也不等赵景予再开口,直接吩咐了人去叫医生。
赵景予的目光越过面前的姜墨,落在不远处的岑安身上,她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也望了过来。
月光明亮,他清晰看到她脸上斑斑的泪痕,只一眼,目光又冷淡的挪开。
“姜墨,准备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
“就这样定了。”
“那,那个梁宸……”
姜墨压低了声音,小心的询问了一句。
赵景予转过身去,声音平静,却是森寒无比:“他要是识时务立刻滚了,就留他一条小命,他要是敢多说一个不字,就把他的腿打断给我从山上丢下去!”
“赵景予!”
岑安显然听到了他的话,整个人都惊呆了,她失控的站起来,“赵景予,你不能伤害梁宸!”
“你信不信你再替他说一句,我现在就要他的狗命!”
赵景予倏然转身,冷冷的望着岑安,她满脸的惊慌失措,那样浓深的担忧,清楚的写在眉梢眼底。
早已痛的没有感觉的手指一根一根紧攥起来,赵景予平生没有任何一刻,如此时这般这样痛恨一个人,恨到,恨不得亲手掐死她才好!
岑安不敢再多说,却也执拗的不肯走,姜墨再也看不下去,走过去几步,小声说道:“少夫人,少爷要是想对那姓梁的动手,他有十条命也活不成了,您先回去休息,少爷正在气头上,您就别再惹他了……”
岑安知道姜墨是赵景予的心腹,听得他这样说,方才稍稍放下心来。
梁宸暂时是无事的,但依着他的性子,又怎么肯放手一个人离开?
如果他死活不肯走,赵景予被激怒,一定不会手软,到那时,又该怎么办?
她又没有办法联络上他……
岑安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哀求姜墨:“你让我出去见他,我劝他走,好不好?”
岑安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姜墨就有点不悦的看着她道:“少夫人,不是我偏袒少爷,您这样做,也实在太打少爷的脸了,您不知道少爷这一年多为了您的事……”
“姜墨,你再不闭上你的狗嘴乱说话,现在就给我滚到天边儿去!”
赵景予有些暗哑的声音清晰传来,姜墨立刻乖乖闭了嘴。
岑安却有些不明所以,姜墨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这一年多……明明赵景予都不理会她这边的事了,他不是忙着和宋月出谈恋爱订婚或者准备婚事的吗?
岑安的目光,不由得又落在赵景予身上,下意识的,往他原本烫伤的手背上看去,却看到一片鲜血淋漓……
她忍不住的眉毛一皱,赶紧扭过脸去,可不知怎么的,心口那里,却有小小尖锐的刺痛侵袭而来。
他的手……看起来好像伤的很厉害,她知道,那一会儿她在房间里,看到杯子里滚烫的茶水泼在了他的手背上,而现在,皮开肉绽的样子,大约是……岑安想到房间里的那些动静,不由得蹙了蹙眉,再抬头,却见他已经转身进了房间。
不消片刻,有医生匆匆而来,岑安知道,今晚她大约是出不去了,梁宸那边,她暂时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希望,他不要冲动,不要和赵景予这个混蛋硬碰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