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吉时马上就要到了,可以开始了。”过了一阵,钦天监监正在殿外反复观察了一番日晷和漏壶,终于禀报了上来。
吴承运点了点头,便有鸣赞官开始唱礼了。
因为这次是封婕妤,仪式上比不得封嫔封妃那样繁琐,相对来说要简单一些。但是为了表示对林落儿的重视,吴承运还是坚持破了祖制,特意加了授金印这个环节。而事实上,手持金印的只能是嫔以上的妃嫔。
鸣赞官宣了林落儿进殿之后,无数只眼睛便齐齐黏在了一处。
香风拂动,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不由都微微张大了嘴——只见林落儿一身大红礼服,裙摆长长地拖在地上。柴七梅红在左右分别扶着她,缓慢而沉稳地一步一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串宫娥。
她脸上的妆容显然经过了精心修饰,为了配合今天的喜庆,眉间还特意点了一个大红那啥模样的花子。乍一看去,原本就绝美的面容就更为大放异彩了。她的发丝被一丝不苟地盘了起来,发间点缀着金钗和金步摇。她每走一步,金步摇便摇摇晃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静中有动,相得益彰。一红一金,林落儿往麟德宫上就这么一站,霎时便光芒万丈,华丽非凡,晃得众人直喊睁不开眼。
待她在殿中站定,柴七梅红这才轻轻放开她,她盈盈拜倒,向皇帝和太后等人行礼,声音说不出的婉转动听。
“免礼免礼,快起来吧!”吴承运笑意荡漾,忙伸手示意。
柴七二人忙上前扶起她,她站稳之后,慢慢抬头看着吴承运,见他正一脸的惊艳,心下大快,不由嫣然一笑,生出无限的娇媚来,他顿时身子一酥,神思更专注于她,丝毫不愿移开视线。
鸣赞官即刻展开圣旨,朗声宣诏:“咨尔江南道扬州府松阳县县丞林延庆次女林落儿,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职宜佐内,备资四德之贤。朕以尔誉重椒闱,德光兰掖,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金印进封尔为正五品璟婕妤。懋赞坤仪,迓鸿庥之方至。尔其秉承圣训,笃孝思进。钦此。”之所以这封号是“璟婕妤”,也是吴承运为了纪念两人的一番际遇而特别拟定的。
这时,便有尚礼女官捧了金印呈给林落儿,她稳稳接了,柔声道:“臣妾谢陛下恩典,谢太后恩典。今后必定端正为人,小心行事,一切谨遵陛下、太后和皇后娘娘的教诲。”
“好了好了,跪在地上这么久,还不快起来?别弄疼了膝盖。”吴承运怜惜道。
林落儿听了,自然暖意盈怀,礼貌谢了两句,还了他一抹情意绵绵的深笑。
然而殿中数人,又有谁不嫉不妒?林雅馨更是恨得气急攻心。
两人这般卿卿我我,太后无奈,只好轻轻咳了一声,向吴承运递了个眼神,他一下子会意,顿觉有点羞赧。
太后随后赐了一对林如意给林落儿,皇后又训诫了一番,乐工奏乐,以舞庆贺,时至午时,鸣赞官终于大声宣布“礼成”。
柴七梅红互看一眼,大为欣慰。
林落儿更是心海翻腾:一想到终于苦尽甘来,与吴承运正式结为了夫妻,实在是有说不出的激动,抑制不住热泪盈眶。只是她怕众人看见,连忙悄悄忍了回去。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大殿之外,忽见一个内监跌跌撞撞地奔来,也不顾许多,一下子扑倒在地,仓皇对吴承运道:“启、启禀陛下,不好了!”
吴承运顿时满脸不快,沉脸喝道:“放肆,你不知道这是册封大典吗?这样冒冒失失闯进来成何体统?”
那内监擦了擦汗,连忙惶声道:“可、可是陛下,奴婢真、真的有要事禀告,请陛、陛下恕、恕罪!”
“行了行了,”吴承运不耐烦地摆摆手,“究竟出了何事?”
那内监乃是营造司的人,此刻他吞了吞口水,定定神之后正色回道:“启禀陛下,方才奴婢们在鉴湖边上种树,结果翻土的时候发现了一块石碑,上面写了些字,好像不太、不太吉利。”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不太吉利?”吴承运心烦意乱。
“陛下,”内监皱着眉说,“奴婢听说,前朝也出过这种事。奴婢们挖出的石碑,好像、好像是什么天降神示……”
“天降神示?”太后一愣,继而转向吴承运,忧从中来,“皇儿,哀家也曾听闻在前朝神龙年间,有一次宫里翻种梅林,结果挖出了一块陈旧的石碑,上面写了两句诗,大概的意思是说,宫中有一位姓彭的妃子会害死隆庆帝。前朝一片震惊,将此视作神示。但隆庆帝心软,没有杀这位妃子,后来这位妃子便被幽禁了起来,以挡灾祸。”
吴承运听了,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林落儿则浑身打了个激灵:偏偏在册封大典这天挖出这块见鬼的石碑来,难道此事和我有关?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没容她多想,吴承运便霍然起身,带领着众人往鉴湖走去。
鉴湖岸边已经围了好多人,一见吴承运来了,慌忙纷纷散开让路。
“东西在哪儿?”吴承运沉声问道。
内监跑到前面被翻开的几处泥土堆旁,指着那块石碑说:“陛下,就是这个。”
于是便有两人捧着石碑呈了上来。
众人定睛一看,见这块灰色的环形石碑布满了裂痕,好些地方都缺损了。而石碑两侧则分别用朱砂写了两句诗,但字迹比较模糊,不过仔细看还是能够识别出来:皆闻有女颜如林,谁怜无处送落儿。狐媚惑主终成祸,一朝身死难报国。
林落儿只消看一眼,便觉头脑嗡嗡作响,痛得快要裂开了。
众人面面相觑,惊诧无比。然而,众人的第一反应,竟然都没有半分的怀疑。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吴承运脸色大变,微眯双眼,忽然一掌拍到石碑上,差点将它震碎,吓得众人俱都为之一骇。
皇后又惊又慌,但她毕竟是一国之母,此刻正是需要她镇静的时候。于是她指着石碑缓缓道:“这首诗既不讲究平仄,也不讲究押韵。但这却是一首藏尾诗,四句话最后一个字连起来便是:林卿祸国。而第二句话竟然还直接道出了落儿两个字,那么就应该是林落儿祸国。而且字里行间,把林落儿说得犹如西周的褒姒那般,字字不留余地。这首诗浅显易懂,摆明了是让看见的人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