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着,蓦地不知从哪冒出来个登徒子,身后跟了得有五六个身强力壮的家丁,醉醺醺地拿了把折扇拈花惹草。
登徒子长得一脸肥肉,见沈曦宜生得美,摇摇晃晃地就颠了过来,用折扇挑起她下巴,笑嘻嘻道:“小娘子,长得可真对小爷我的胃口。这嫩滑的小脸,一掐都能冒出水来……”
沈曦宜这厢还在琢磨着那打碎的茶杯,没料到一双胖乎乎的手忽然扭过自己的下巴。当下冷哼一声,想也没想,反手便给了登徒子个响亮的耳光。
登徒子大腹便便,登时被扇倒在地,险些翻了个过儿。
他顿时酒醒了大半,气得满脸酱紫,“嗨呦你个小娘子还有点脾气!敢打本少爷!知道本少爷是谁吗?软的不吃吃硬的,来人呐,给我抓起来!”
李未眠拍了一下桌子,喝道:“放肆的是你!”一脚周倒一个家丁。
沈曦宜急而起身,却见登徒子身后站着那个大汉子威风凛凛,拧拧手腕便要扑上来一顿厮杀,双拳难敌四手,少不得要受些苦头。
茶博士扼腕哭道:“列位大爷要是打架可别在这儿打啊!小的还要做生意嘞!”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唰”地一下,后座客人拉起了竖席绳。
沈曦宜只看了一眼就如芒刺在背,仿佛浑身血液都冻结了。帘幕背后,竟然是世子爷卢玠那张清冽而又略带愠怒的脸。
他极为不善地瞥了一眼沈曦宜。
登徒子就算瞎了狗眼也认得世子爷,登时如僵在当场,浑身筛糠,“世世世世世子爷——”
“滚。”卢玠只说一个字。
李未眠直愣愣地回头,以为自己看错了——世子爷居然就坐在后边?!
登徒子如遇大赦,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连滚带爬地跑没影儿了。宜春楼中其余众人听闻响动,发出一阵轻叹声,纷纷侧目来观。
沈曦宜蓦然见到世子也是瞠目结舌,但是在世子爷身后,还有一人缓缓站起。
那个人染于黑白光影中,光线微蒙,只勾勒出他的剪影。沈曦宜在看他时,他也正看着沈曦宜。
“怎么,这才分别三日,沈小姐这般盯着,莫不是不认得在下了?”
谢籍……你怎么也在这……还跟世子一起喝茶?
沈曦宜心想怪不得方才世子爷匆匆离去了,原来是跟谢籍在此饮酒。都说世子爷跟谢籍是亲戚,原来是真的。
望着他,就好像望着春汀芳草,剔透的花瓣如雨瀑般轻拂而过,凝视着身前的男子,以及其身后朦胧的水色,恍惚只觉万事万物颜色尽失。
沈曦宜缓缓开口,“世子爷,谢公子,没想到你们也在这。”
卢玠淡淡道:“你是没想到。”
沈曦宜语塞。
谢籍轻松道:“沈小姐方才这话,可引得我们世子爷勃然盛怒,在下才一直隐忍着未与姑娘招呼。不过若非如此,还不知咱们世子爷私下里‘色’,还夜夜笙歌。”
卢玠嗔然瞪了他一眼。
“唔……”沈曦宜低下头,不敢看卢玠不带一丝温度的面庞,“那个,那个,你们不要误会,我就是、就是随口说说。”
那边的李未眠也是理亏,她喜欢的自己的姐夫,若是叫世子听见,那可将颜面置于何处?若再叫长姐李徵玉听闻此事,那可就……想到此处,真恨不得一头撞死。
卢玠指了指沈曦宜,“沈曦宜,这是本世子最后一次原谅你了。我们走。”
谢籍点点头,手里折扇一翻,拿起身旁的外袍。
沈曦宜一向是知道世子爷风驰电掣的性子,说走就走,半点不带迟疑的。
当下她还有话想问谢籍,忙拦住他去路,“谢公子!我……有事要问你,你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谢籍脚步一滞,摇摇头,指尖在面前晃了一晃,“沈小姐忘了?‘例常休息,今日休客’。不过,朋友之间玩乐谈心还是可以的。”
沈曦宜刚要道:“好啊——”
卢玠已然半坐上马车,披风半泄在木梁上,插口道:““你还想跟这两个拖油瓶说到什么时候?”
“拖油瓶?小女不是拖油瓶的,”沈曦宜怕世子爷一声令下,就把她和李未眠拖出去,只得改口道:“既然今日世子爷在此,小女也不好多耽误二位了,这卦改日再算也是行的。”
谢籍和卢玠走后,李未眠瑟瑟发抖,“曦宜,完了完了,天塌了。”
沈曦宜心里也膈应,只得勉强安慰她道:“没事,我看世子爷也不是那种爱嚼舌根的人,你长姐……应该不会知道吧。”
李未眠仍是一脸苦相,摇摇头,一言不发地离去了。
沈曦宜本来并不慌,见她如此在意,居然也有些心慌了。毕竟过几日她还要去卢贤公府上去侍读,日日都寄居在旁人屋檐下——到时候没准有苦头吃。
眼下无奈,也只得回到沈府去。
不出所料,沈占秋得知她有机会去世子府邸去侍读,喜出望外,当着贞素夫人和邢夫人的面夸了沈曦宜半天。这番话被薛姨娘和她的女儿沈明霞听见了,这母女俩一见沈曦宜回房就把她堵在门口,寒暄个不停。
沈曦宜本就心中烦躁,直言道:“姨娘今日找曦宜是不是有什么事啊?不妨直说。”
沈明霞听闻此话微微不好意思,薛姨娘却浑然不觉,热络地拉住沈曦宜的手,道:“曦宜啊,你是姨娘从小看大的。你娘去得早,小时候都用的是姨娘的儿,还记得不?如今都长这么大了,跟明霞你们两个,都出落成大姑娘了,时光过得真快啊!”
沈曦宜微微点点头,隐隐猜到了薛姨娘葫芦卖的什么药。
薛姨娘佯装抹抹泪,又心酸道:“曦宜,你也见了,姨娘在这个家人微言轻,身上戴个玉佩都被人污蔑是偷的。你姐姐明霞,更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曦宜啊,你是个好孩子,我刚才听老爷说,你是是要嫁给世子的??”
沈曦宜心想这薛姨娘绕了一大圈,终于说到重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