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快进来。”
德斯卡把琼克·瓦雷奇扶了进去,在壁炉中加了几根柴火,用干毛巾擦了擦琼克·瓦雷奇的脸:“究竟怎么了?”
琼克·瓦雷奇深深吸了口气,看着这个他在冰虹城内外为数不多能够信任的人,心中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他要欺骗这个人,不过却也没有更好的主意。
向恶魔借来了力量,也仅仅是力量,琼克很清楚,如果后续计划没有做好,哪怕暂时借助恶魔的力量按下了盖子,但臭婊子死亡迟早会爆发出来,那么到头来能够仅以身免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不,我绝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琼克咬着牙关想。
如果失去一切,我琼克·瓦雷奇宁愿死亡。
我必须拥有一批信得过的人。
他看着朴实的德斯卡,两道眼泪突然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我的小少爷,你别哭啊!”德斯卡手忙脚乱起来:“无论你受了什么委屈,德斯卡一定帮你解决。”
“你解决不了的,德斯卡,那婊子要害我!”琼克咬牙切齿道:“她要把我变成宦官。”
“什么?”这个健硕的老年人站了起来,他的右腿是一条木杆,然而站立的时候仍然显得他的身量高大,威风凛凛:“少爷,他敢害你?他竟然敢害你?”
他激动了起来:“他怎么敢害你?少爷,究竟发生了什么?”
……
“竟然是这样?”德斯卡脸色苍白:“怪不得,怪不得府邸里面的老家伙都被打发了出去,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个女人已经掌握了整个府邸的权力吗?”
“是的。”琼克·瓦雷奇咬牙切齿道:“德斯卡爷爷,两个月前我还有一批亲信人手,然而哪个女人只是借着父亲出征的功夫就把他们都弄走了,她又派人封锁了消息,你看,你们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你们会产生怀疑,但她昨晚差点就成功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德斯卡有些茫然,忽地一个激灵:“少爷,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那个婊子封锁了城市内外,要杀我而后快,我干掉了他的管家。”琼克一脸痛苦,突然脸上露出一股煞气:“而且德斯卡爷爷,那个婊子居然和永眠者教会有关系。”
“天哪。”德斯卡一脸震撼:“她知道她在做什么?”
“我有真凭实据。”琼克道:“那个护卫长博斯杰就是一个梦呓者。”
“这事我们必须报告老爷!”德斯卡拍案怒吼:“他怎么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不,德斯卡爷爷,父亲已经被那个女人迷惑了,梦呓者最擅长幻惑!”琼克拉住德斯卡,面色痛苦地道:“爷爷,现在我们势单力孤,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了,我在这座城市里,除了你之外不能信任任何人。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我们必须立即行动,我要和这个婊子拼了。”
“可是我们没有力量。”德斯卡面色微变:“少爷,不如我们这些女主人的旧部下一起送你出城。”
“不!”琼克义正词严地喊道:“我绝不接受自己承受污名苟且偷生,我要用自己的力量审判这个女人,并亲自向父亲证明自己的清白。德斯卡,你不要恐惧,我现在需要你们,正是因为我想要利用一些力量,不能没有能够信任的人为我效力。”
“好,这才是北方男人的气魄。”德斯卡大声赞叹起来,他激动得哭了出来:“我真的不敢相信!我的女主人啊!你看看,弗斯特在上,我们的少爷有了男人的气魄了。”
他激动地哭了起来,琼克·瓦雷奇收起有些颤抖的右手,悄悄低头掩去满眼的惭愧。
“少爷,我这里能够保证的绝对忠诚的人有二十二个。”德斯卡拍着胸口:“我们当初共同在女主人那里立下誓言向你效忠,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愿意为你赴汤蹈火。”
“这些人,差不多够了。”
琼克心里也暗暗算计,按照这些母亲给他留下的家底在城主府中的影响力,已经足够他在动乱之后维持住一小片家业的稳定了。
作为一个根基几乎被挖空的大少爷,他极度需要这些人为他站台。
不过这还不够。
他相信白河能够对付自己的父亲,那么多高阶法术幽魂,整个北境能够扛得住的生物也不多,但是琼克自知自己的短板仍然十分明显——以他的名誉和政治资本,哪怕老男爵倒台他也控制不了局面,强行上位的结果只会是被人赶下去。
所以还需要下一步计划。
琼克看着激动的德斯卡,心如止水地不断涌动着算计,有些淡淡的悲哀,更多的却是死水般的平静。
“不过少爷,您的计划究竟是什么呢?”德斯卡激动完毕,冷静下来问。
“听着德斯卡爷爷,已经有一个流浪的巫师,对,没错,他是对抗永眠者的巫师,正潜伏在府邸,就是他偷偷帮助我逃出了城主府,并向我提供了这些消息,过一段时间我会带你去见他,不过仅凭着他无法对抗那个婊子。”琼克深吸了一口气道:“这城里还有另一股力量能够帮我对付她。”
“另一股力量?等等,少爷,你不会是指那一户人家吧?”德斯卡突然瞪大了眼睛:“少爷,这是背叛啊!老爷不会喜欢看到这些的。”
“不,我们别无办法,父亲被蒙蔽了,为了除掉那个女人,我们必须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力量。”琼克一脸坚决地说。
“可那是个老狐狸。”德斯卡吹着胡子,看着面容稚嫩的琼克一脸担忧:“少爷,你斗得过他吗?”
“我有他拒绝不了的条件。”琼克说道。
确实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无法拒绝的条件。
他心里也同步这样说。
“这,好吧少爷,我们就陪你走一趟。”德斯卡捏起拳头道。
他心中并非完全狐疑,然而看着琼克身上用大力气伪造出的伤痕,想起琼克的哭诉和种种流言,一股气愤就冲进了这个淳朴的北方老汉的脑海。
无论如何,少爷受了欺负,必须有人付出代价。
他捏着咯咯响的拳头,跟着琼克走出了屋子。
……
冰虹城是公国内仅次于北风港的第二大城,作为北地著名的贸易城市,他的范围非常之大,除却管制日外,北地比较友善的蛮族,雪地精灵,冰川矮人等种种比较守规矩、人类不是很排斥的种族聚集在这里搞贸易,一年四季,城市都显得非常热闹。
众公国贵族组成的议会统治着这座城市,半个个世纪以来,瓦雷奇家族控制着城市的光明面——城防军、骑士团、政府,然而正如同事物的一分两面,城市里的阴暗面也控制在另一只手之中,比如或明或暗的商业,喧嚣浮华的夜市,以及地下的蝇营狗苟。
鲁德家族正是这一只暗中的手,几个世纪以来他们一直试图掌握城中的大权,只是一个很致命的因素让他们一直无法如愿——他们是本地豪强没错,然而地位却一直比较尴尬。
公国成立之初,这个家族试图开历史的倒车,和公国政府对着干,最终惨遭专政,一个世纪之后才缓缓恢复元气。不过这个时候,公国的新贵已经在冰虹城周边站稳了脚跟。
这让鲁德家族吃尽了苦头,哪怕他们每年都派遣子女去北风港做人质,积极修好与公国上层的关系,但冰虹城的新贵们仿佛遵守着一个潜规则——在议会上无论如何都不投鲁德家族的票。
后来鲁德家族在几次战争中立下功绩,成为了公国贵族的一员,但仍然不受待见。
于是冰虹城的主要权力一直握在新贵族之中,不过鲁德家族凭着本地盘根错节的人脉经营了几个世纪渐渐有了起色,议会中也不再是铁板一块,稍有眼光的人都看得出来,鲁德家族在未来的崛起不可阻挡——如果他们的领导不犯非常愚蠢的错误。
新贵族的抵抗仍在继续,瓦雷奇家族正是新贵族们用来对抗鲁德家族最新的一块塞门板。现任的鲁德家族领导者,被其他贵族戏称为冰原老狐狸的老鲁德男爵对现状一直十分淡定,该有的跑不了,凭借他多年来对这些作死的新贵族的观察,这个时间不会太远,不是他的孙子,就是他的重孙子。
老男爵智商超常,年轻时候学过几年魔法,成就还颇为可观。老头平时颇为乐天知命,一直经营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过低调不代表无能,很多冰虹城的贵族都知道,这座城市对这只老狐狸来说没有太多了不起的秘密,也很少有事情是不在他掌握里的,正是因为胸有成竹,才一直如此淡定。
此时这位老男爵却显得有点不淡定,早上的消息传来,瓦雷奇男爵的长子刺杀继母未遂,已经跑了。
虽然城主府第一时间捂了盖子,但这种事情怎能瞒过这只老狐狸的耳目?
他笑着摇摇头,清癯的长须微微颤抖,这事情终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纵观千年来的所谓贵族,这种事情实在太多了。
他又想到了瓦雷奇男爵,那位北地著名的强大战士,虽然表面上疏远了自己的儿子,甚至刻意拉远了距离,不过老狐狸很清楚这是遮掩那感情的假象,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和新老婆干了起来,又会是什么反应?
老狐狸呵呵地笑了起来,他扶了扶北地炼金师精细磨制出的单片老花镜,看着奏报上的事件经过,表情渐渐变得遗憾。
可惜的是两个都没死,啧啧啧啧。
怎么就没死人呢?
老男爵叹息着,如果两个死了一个,他再来一番操作,可能又会把掌权时间表提前一些。
他啜吸着特制的苦烟草,感受着其中的苦涩,长长地吐了口气,魔法灵光在气雾中若隐若现。
他眯着眼睛看着这种烟雾,自确定了自己魔法潜力之后,老男爵就喜欢上了这种运动。烟圈在空中变化,直到变成一只雪鸮。
大门轻轻打开,他的管家轻手轻脚地避过烟圈,将一个徽章放在老男爵眼前的桌上,压低了声音说:“老爷,有人求见。”
“唔?”老头拿起了徽章,脸上突然露出惊愕又始料未及的表情。
他左右看了好几遍,确定了徽章的各个细节,磕着烟斗微笑了起来。
“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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