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拓跋连看见来人,一个小姑娘趴在元衡肩上,悄无声息。后面还有一个男子。
“我先替汐儿运毒,旁的事,重新再议。”元衡将元汐小心地挪到床榻上,元汐昏迷着,汗珠不住地在额头上渗出。元子琪拧了个帕子,颤抖着手替元汐擦去汗珠。
元衡行走江湖多年,一直打探江湖上歪门邪道的药,可疑的是,饶是他也没能得知这种药的构成,那死去的宫妃又是怎么知道的,为了害一个皇子,就如此大费周章吗。元衡运了运气,元汐此时身边变得有些冰冷,冷汗连连。她在梦里蜷缩着手脚,将自己的身子弓得像一只虾。
拓跋连这才看清了这个传说中的元汐。
是她!拓跋连沉默在一旁,没想到她是元衡的妹妹,这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这事说来也不长。还是在长平的时候,拓跋连本去探探靖国消息,本就有汉人一半血统的他,伪装起来自然无懈可击。不过大批大批的流氓挡住了他的去路,他穿着平民的衣服,脸上也涂得脏兮兮的。恰巧元衡去办了别的事,他自己一人先行动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拓跋连遇到了这个姑娘。原来她就是元汐。
总的来说,左右是元汐帮他解了围,欠她一个人情是真的。不过这姑娘恐怕还不知道他是谁吧,将他当做了一个路人。拓跋连想得入神,回过神的时候暗自好笑,这点小事竟然让他耿耿于怀了这么久。
那群人包括自己,也算是得了元汐施舍,吃上了一顿饱饭。鬼使神差拓跋连与那些流民坐在一起用了餐。饭食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这姑娘那日说的话:“怪小人之巅倒豪杰,不知惯颠倒方为小人;惜吾辈之受世折磨,不知惟折磨乃见吾辈。你们有雄心壮志,就不该这般浑浑噩噩,我瞧着你们嫉恶如仇,只是感叹世事难料,生不逢时。殊不知乱世出英雄,时运不济不是你们的错,不过一味怨天尤人可不是君子所为。”
“今天这顿饭算我请你们啦,偷鸡摸狗的事情气切记不可再做,这些碎银你们分了,拿去谋生路吧。”拓跋连混在人群里,手里握着姑娘亲自买的麻酥饼,他出门的时候并未带钱袋,也奔波了一日,总之那日吃得格外的香。
拓跋连不算什么好运气,虽生在世家贵族,过得也不如平民。
“就算时间种种鬼火,也要燃起你自己打光亮。”这是那个姑娘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拓跋连记了很久,那个姑娘那日也穿着如同今日一般青色的衣裙,看起来她很喜欢这个颜色。姑娘总是笑着,眼睛亮亮的,眉眼弯弯的,拓跋连也记了许久。今日再见,拓跋连的回忆不免又深刻了几分。
还是遇到了啊。虽然是以此种方式。
“她这是怎么了。”拓跋连随手撒开手中谷子,走到元衡跟前。元衡两眼紧锁着睡着的那姑娘,叹气道:“说来话长。”木讷地站在一边的元子琪不敢再看,元汐昏迷的每一分钟都是对他的凌迟。他右手捏紧了帕子,眼睛里水雾已经渐渐凝聚。
元衡先暂压制毒性,可以拖延一会。至于治疗,元衡也是无能无为。配的药不过是减轻一些痛苦,随着元汐年岁增长,对药性的抵抗力越来越小,那药也作用也甚微,元子琪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元衡道:“先出去吧。”
元衡替元汐掖好被子,仔细拨好她散乱的发,元汐本来樱色的唇此时白白一片,两只手不安分地推开了被子。元衡耐心地替她盖好,轻轻退了出去。
“男子汉大丈夫,你哭什么哭。”元衡看着元子琪快要抑制不住的泪水,开口道。
“都怪我,才害汐姐姐这样的。”元子琪脖颈变得通红,青筋也因为努力克制情绪而暴起。
“自责有什么用,不是你的错。”元衡曾经迁怒过元子琪,要不是因为他,自家妹子也不会变成这样。不过,是汐儿想要守护的人,又怎么怪得了他呢。
拓跋连听得满头雾水。“到底怎么了。”
“此事与你无关,你安心处理那边的事情就好。”元衡也不想过多解释。
“对了,汐儿出门带的药呢。”
“在我这!”元子琪慌张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玉瓶子,接到了元衡手中。
“汐姐姐这一路都挺好的,最近几日有些疲惫。这药平日也未用过。”元子琪不敢与元衡对视,他怕那个目光。比指责更难受。
“什么毒?”
“裂心。”元衡平平淡淡的语气反让拓跋连吃了一惊。
屋里突然传来声响,元衡一个箭步前去,被子已经被踢在了地上。元汐整个人也跌落在了床榻之下,元衡满眼心疼,将元汐从地上抱起,元汐额头上被床角磕了一下,白皙的皮肤立马红肿起来。拓跋连忙去找些药酒,这不请个大夫怎么行呢。
元衡看出拓跋连心中疑惑,道:“普通大夫连这种毒都诊不出来。白费力气。”拓跋连也觉得今日的自己格外鲁莽。这里确实用不到他。元衡替元汐把了把脉,脸色不怎么好看。元子琪坐立难安,元汐又喊叫起来,又哭又笑,大颗的泪珠从两颊滚落。本来失去意识的她,众人却清楚地听到她喊了一声哥哥。此病实在狠厉,元汐双脚在空中胡乱地踢着,两只手却在不断拍打着什么。好似有人在缠着她。
元衡觉得他的心都要碎了,此病发作,汐儿就像被困在梦境里。梦里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元衡没有体会过这种毒,光是看着元汐就已肝肠寸断。元衡将元汐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企图给她一点力量。眼神示意元子琪将药替元汐送喂下去。
这小丫头,这样子还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去江湖上闯荡。而且这几年元汐的病愈发猛烈了,每年发作的次数不仅渐增,时间也比之前久了许多。元子琪端着茶杯,颤巍巍取出两粒褐色药丸,眼中的雾气让他看不清元汐的脸。
“给我吧。”拓跋连拿过药,手疾眼快地将一粒送到元汐嘴边,元汐自然没那么听话。一口便啐了出来,浑身都在抗拒药丸。拓跋连生平第一次这般照顾一个女子还被嫌弃,难得地没有怒火,许是看在是元衡妹妹的份上,拓跋连又喂了元汐一次。元汐这次平静了下来,药丸终于进了肚。
两粒药就在艰难险阻中终于完成。元衡哄着元汐,元汐也没有再进入梦魇。几人都是满头大汗。拓跋连也动了恻隐之心,这么小的姑娘竟要遭受这般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