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扣过红豆手腕为其把脉,“没事,她是因太过疲惫晕倒过去,往后好好休息便可。”
楚云颂和钟佩兰紧绷的心弦都放松了一些。
凤钦照常来给楚云颂上课,楚云颂却如坐针毡。
自己不小心把宁高杀了。好歹也是凤钦的人,楚云颂担心凤钦会借机敲打敲打她的锐气,让她明白这天下实际上是谁做主的,总之就是要多看凤钦的脸色。
楚云颂唉声叹气地想,自己大概是最为憋屈的皇帝了吧。就差没在朝堂上和凤钦上演一出指鹿为马,再把江山拱手相让了。
结果凤钦只字未提宁高的事情,殿前大太监也很快更换人选,一切都照常运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云颂反而觉得凤钦有所退让,不再以各种理由逼他抄书,像是过了那一阵易怒时期。
“难不成是凤钦的大姨夫过了?”楚云颂念叨道。出神之际,毛趣÷阁下滑,毁了一张宣纸,红豆上前替楚云颂处理掉这张废纸。
这一阵子,红豆在太医院休养得不错,身体逐渐好转,楚云颂干脆把她转入御书房当值,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
诸臣呈上的奏折,一直都是由凤钦代为处理,如今呈到楚云颂面前的,是礼部送来的详述祭天告祖大典的流程。
其中钦天监引起了楚云颂的注意。
“把监正叫来见朕,朕要问问他占卜,咳,祷告天地的具体事宜。”
……
京都。醉霄楼。
古雅的隔间中摆放一张黑木矮桌,由上等的黑风木制成,古树记载这黑风树生长于无天无地之处,十年才生出一圈木轮。
看着密密麻麻的年轮数,想必已有数百年之久。
里头坐着一男一女。男人鬓发微白,略胖,笑呵呵地摆弄面前的围棋,女子年纪很小,不过十三四岁,冷着小脸将男人偷偷挪动的棋子摆回原位,“师父!”
“徒弟莫急,刚才是师父不小心碰到,这么多年来,徒弟你还不懂师父的为人吗?想当年师父从……”
“师父,你走神了!”槐芷直接打断师父即将到来的长篇大论,落下一枚白子,含着肃杀之意,将黑子围困。
“徒弟长大了,都学会顶嘴了。”桑榆痛心疾首道,像是随手下了一步棋。
黑子落下,若是随便一个有些造诣的棋手在此,一定会惊呼错了错了,但就是一个看似错误的位置,将围困之局化解了四分,但仍看上去岌岌可危。
且黑子本来远远占据上风,只因下棋者先前思绪飘忽,话语太多,不小心错下了一步,才落得危局。
槐芷并不吃他这一套,冷冷道:“我只是在提醒师父。师父这一子,又破了我的局。”
但手中白棋继续落下,不再强求布好原先的围困之势,落在无关紧要之处,重新寻找机会。
槐芷想了想,突兀问道:“师父认为陛下的命数如何?”
“你已经偷偷算过,怎么对自己的占卜结果这么没信心?还是不是我徒弟了。”桑榆再下一子,虽这么说,但还是解答弟子所问,“无头无源,无轨无迹,不可捉摸,”
槐芷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懒得反驳。
“我昨夜观女帝命星自西方升起,光芒万丈,却又轨迹诡异,无从推测,还以为是我的术数造诣不深。”想到那个诡异的结果,槐芷就百思不得其解。
“看似没有轨迹可能正是寻着既定的轨迹,只是太过飘忽。”桑榆叹气,落子犹豫不决。
“师父的意思是?”槐芷抓起一子,看似等着自家师父落子,实则心思早就不在棋盘上。
“命星一般自东方而出,代表新生,升起意味着崛起,但女帝的命星自西方升起,而西方是星辰陨落吞噬之处。”
“自幽冥诞生么?听起来像是个妖女。还是说,其实师父也算不出来。”槐芷露出一丝犹疑,像是不知如何下子,取中庸之道,落在空白处。
桑榆再下一子,理直气壮道:“人的命数比星辰还多,师父有时候算不出来很正常。”
“是吗?难道不是师父你没用吗?”槐芷毫不客气地挤兑完后,语气又带上凝重,“不过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让师父也算不出来的人。”
“你不也是么?”桑榆笑笑,继续随意落子,不紧不慢。
“可是师父当年收我做徒弟的时候曾说人的命运都能通过命星的轨迹推测出来,让弟子很是心动啊。”槐芷不假思索便落下一子,开始紧紧咬住黑子,锋芒毕露。
“你跟我学数术可不是我忽悠你的,而是你的命星轨迹已经注定了。”桑榆神色严肃,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槐芷嗤笑,“那师父是否算到自己要输了。”
黑子最后还是落入白子的包围中,桑榆不再下棋,随手将最后一子扔回白玉盅,“结束了,那是因为师父懒得算你下一步落子之处。”桑榆脸不红心不跳地胡扯,“师父还想多活几年。”
窥探天机确实折损寿命,不过槐芷也知道师父在胡扯,占卜知道的是结果,而非过程,若是要算也只能知道输了这一盘棋,却不会知道自己落子的轨迹。
“你若是想要算出更多,还不如自己亲自去见见陛下。”
“陛下哪有这么好见的,我又不是师父你。”槐芷反驳道。
谁知桑榆神秘兮兮道:“很快你就能见到陛下,等着吧,师父带你进宫。”
桑榆离开,槐芷却久久端坐在棋盘边,望着散乱的棋子无奈扶额。
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赖,最后一步要输便将所有棋子搅乱,剥离原本的位置,胜负就变得凌乱,难以预知。
槐芷起身,耳边回荡着桑榆离开前最后一句话,“槐芷,你也是一个不信命的人啊。”
也?
很多人自认为不相信鬼神也不信冥冥中如同星辰运行的命运轨迹,可是又在不停用宿命论来定论自己的遭遇,无论苦楚还是幸福。
她都算过这么多人的命数,怎么会不信。桑榆对她的评价,槐芷是不服气的。琢磨良久,起身时才发现原本只是说要透透气的师父,已经走到楼下,在人流中向她挥手。
在遇到桑榆之前,槐芷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可以像他的师父那般无耻,明明俸禄足够,还非要蹭她自己的那点可怜的碎银。
槐芷臭着脸色付账,一看俸禄又快见底,决定下次再不和师父出来吃饭,或者,时时刻刻盯着师父,绝不让他有可趁之机,以出恭等众多理由逃避结账。
……
楚云颂直接在御书房召见。
“臣司天监监正桑榆参见陛下。”
槐芷跟着师父桑榆一头低头长作揖礼,偷偷瞄了一眼女帝。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师父像是随口说出的一句话,竟如此之快就应验,陛下果真召他们入宫觐见。
楚云颂故作深沉说道:“免礼。”
诏他们入宫,自然不会是见见人这么简单,楚云颂真正的目的,是想让这位监正替自己算算命,看看未来的运势。
楚云颂当然知道书里的结局,但这不是没事干怪无聊的,看见有钦天监这机构能够使唤,诏进宫中满足一下好奇心。
“朕听说钦天监能观天象,卜吉凶,想开开眼界,就有劳监正替朕算算朕未来的运势。”
槐芷的皮肤很白,凝如白脂,很容易看出眼眶底下的乌青,昨夜她又算了很久,不知东方之既白,想问问师父是不是哪里出错,结果桑榆日上三竿还未醒来,宫中已传来圣谕,命他们立即进宫。
在马车上,槐芷第无数次请教,师父也说不知道。
那就是十有八九是真的不知道了,不然以师父的个性,早就在她面前嘚瑟。如今陛下问起,槐芷是真的替桑榆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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