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盼包了包子,已经上锅蒸了,坐在灶房的凳子上歇着。
关晴捧着书进来,道,“姐姐你看,哥哥给我带回来的。”
关盼瞥了一眼,是《诗经》,她道,“我看你也能考个状元回来。”
关晴挨着关盼坐下,“我要是男儿身,那当然可以,谁让我是个姑娘,只能围着锅台转,以后还得嫁人。”
“那也不见得,”关盼道,“好好读书去吧,这儿不要你。”
“娘让我过来帮你,”关晴压低声音,小声道,“娘最娇气了,明明洗衣做饭是她的事情,都分给我们俩了。”
“你敢这么编排娘,小心挨打。”
关盼道。
关晴道,“这难道还不许人说实话了,没有天理。”
门外传来少年人的声音,“什么没有天理了。”
关晏已经换了件衣服,走到关盼身边,也拉了凳子坐下。
“姐姐,你们在说什么?”
关晏问道。
“没什么,”关晴道,“你怎么来了。”
关晏无奈,道,“我跟娘说话,小弟总是打我,你看我胳膊上这印子,他还赖在娘身上,又哭又闹,怎么小孩子这样麻烦。”
关晴哈哈笑起来,“你这么久没回来,他肯定要打你的。”
关晏道,“我又不能还手,只能躲得远远的。”
关盼也在一旁笑,从桌子上拿了一个柿饼给关晏,“你把柿饼给他吃,他就不打你了,说不定一会还要找你。”
关晏拿过柿饼,自己吃了,道,“算了吧,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小孩子就是难缠,他还是在厨房陪关盼一会儿。
“姐,你的婚事怎么样了,我刚进村碰见三大爷,他说下河村有人找咱们家麻烦,没事儿吧。”
关晏问道。
“自然没事,至于婚事,八字还没有一撇,急不得。”
关盼没把钟锦的事情跟家里人说。
除非钟家有人上门来,否则任谁听了这件事情,都要觉得她是痴心妄想。
关晏道,“没事,姐姐你别着急,等我明年考中举人,去官学读书,就不必再花家里的钱了。”
“怎么,日后打算养活我?”
关盼道。
关晏点头,关盼道,“熟了,把锅端下来。”
她没回关晏的话,关盼知道,她娘不想留着她在家,不管怎么样,还是早早的嫁出去最好。
关晏帮着把包子端过去,又将炒好的菜也端过去,一家人这才在桌边坐下。
谢容一向对关晏寄予厚望,这会儿已经夹了几筷子菜过去,道,“快吃,看你在外面肯定吃的不好,脸都小了一圈,人也瘦了,读书确实要用功,但也用不着拼命。”
关晏点头,“娘说的是,我知道,你也快吃。”
关晴朝关盼眨眼睛,被关盼一个包子塞进嘴里。
关小弟在关正云怀里上蹿下跳,半点不消停,无奈谢容只能把小儿子抱过去,又顾不上大的了。
饭吃到一半,谢容道,“这日子当真是过得快,你们几个都这么大了。”
关盼听到这里,就知道他娘有话要说。
“盼儿,你的婚事倒是有眉目了,你觉得许先生怎么样?”
谢容道。
关盼还没说话,关晏先道,“娘,许先生比我姐姐大了一轮,况且他还对他那位亡妻一往情深,每年都要为她写诗作赋,这个不好,还是换一个。”
谢容道,“我能说起这件事情,自然是许先生打发人过来说的,他亡妻都去了十年了,男人总要有子嗣,有个家,不可能一个人过,大十岁倒不是什么大事。”
关盼顿时饭也不想吃了,她心想算了吧,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嫁不出去,干脆明年自己挪出去过算了,不吃家里这口饭了。
“我不愿意,娘,这事不行。”
关盼开口拒绝。
谢容的脸垮下来,道,“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嫁给谁,也没见谁家姑娘的婚事像你这样麻烦,不过就是比旁人漂亮了些,又有什么用处,难道你打算凭着你这张脸,去给人当妾室吗?”
关盼忍无可忍,把筷子摔在桌子上,道,“我不嫁了,我自己搬出去过,官府要收多少税银,我自己交,你别逼我了行不行,看在我这么多年给一家子洗衣做饭的份上,我的婚事你就别管了。”
谢容本也知道自己不该那样说话,但关盼如此,当真让谢容发怒,“行啊,我不管你,你生下来我就该把你扔了,养你这么多年,如今倒是不要我管了,你怎么不早说!”
关盼使劲咬着嘴唇,才没有哭出来,关晏把她拉到身后,道,“娘,你别这样,姐姐不愿嫁许先生,还有其他人呢,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别这样说话。”
关正云把拉住了谢容,“咱们亲生的孩子,怎么说不要就不要,盼儿你别听你娘胡说,她也是为你着急,你要是觉得许先生不好,回头再看就是,也别说什么搬出去的话,晏儿,带你姐姐回屋歇着去。”
关盼抹了眼泪,从桌上拿了两个包子,准备回去继续吃,关晏赶紧追上去。
关晴看看这状况,转身拎着关小弟,一起出门去了。
谢容倚在关正云身上,低声呜咽起来,等关盼走远,她才道,“这可真是我的孽债,都是我的过错。”
关正云赶紧安抚她,“饭吃得好好的,你说这事做什么,盼儿前日才被外人说什么狐狸精,你这个当娘的,怎么也拿她的相貌说事,她长得漂亮,那也是随你,你也不想清楚再说。”
谢容起身,把关正云推到一边,怒道,“我的错,我的错,全是我的过错,她不愿让我管,那就算了,她的婚事,她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我嫁妆是准备好的,回头交给她算了!”
说罢,谢容大步回房去了。
关正云揉揉眉心,很是头疼。
一说起婚事,不是和外人吵,就是和自家吵,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关盼坐在屋里,关晏拉了凳子坐在他旁边,道,“姐姐,先别哭了,一会包子都凉了,娘说什么你先别听,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当初我就觉得张泽不靠谱,她非要说给你,现在又是许先生,我看还是请张大娘说媒吧。”
“你这样说话,她肯定要不高兴的。”
关盼道。
关晏小声道,“没事,明明姐姐给家里做的事情最多,我是个只出不进的,她还偏爱我这个儿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关盼道,“这谁知道,仿佛我是捡来的一般。”
“那肯定不能,”关晏道,“爹对我们几个是一样的。”
关盼叹气,和弟弟面对面啃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