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干净的银子只有不干净的人,让夏侯琢都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后,夏侯琢问李叱道:“现在说不得那位崔大人已经在抄家灭门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李叱摇头:“不想去......做的出,看不惯。”
他看向夏侯琢问道:“我是不是杀心太重了些?”
夏侯琢道笑道:“那就应该自豪起来,你我这样的人杀心重一些,是这天下之福。”
他对李叱说道:“边关守将,杀人无算,按照什么因果说法,是要有报应的才对,可是百姓们却盼着这样的守将长命百岁,你说是因果大还是百姓大?如果将来我长命百岁,那就是百姓大。”
他又道:“你这样的人,杀人是除恶,杀人越多,福报越大才是对。”
李叱道:“你是干啥啥不行,歪理邪说第一名。”
夏侯琢笑道:“我最多第三,第一是你师父,第二是你。”
李叱道:“你谦虚了,咱们仨最多是排名不分先后。”
李叱被夏侯琢逗笑,刚刚那句你我这样的人,杀心重一些是天下之福,让李叱心里豁然开朗起来。
“坐等收益。”
夏侯琢问李叱道:“要不要下盘棋?”
李叱摇头道:“下棋就不来了,你跟我去吓唬个人怎么样?”
夏侯琢笑道:“吓唬人这种事,似乎比下棋有意思。”
他问:“吓唬谁?”
李叱回答:“书院里一位经常吓唬弟子的先生,也该去被吓唬吓唬了。”
夏侯琢想了想,书院里还有哪位下生经常吓唬人的?
他问:“是要干掉燕青之吗?”
李叱:“......”
半个时辰之后,苑先生在信州城里的老宅,门已经关了好几天,这几日苑先生都不敢出去,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魔鬼,这个魔鬼正在没日没夜的用鞭子抽打他的心。
他一想起来自己在赌场里的那丑态,魔鬼就会冒出来一下一下的抽打他。
可他觉得还不够重,因为现在他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等丑陋模样在自己闺女面前展现无遗,让他觉得自己还不如一死了之。
小姑娘苑佳蓓和她母亲整日都轮流守着,唯恐父亲做出来什么错事。
就在这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
苑夫人示意苑佳蓓不要出去,她起身到小院门口问了一声:“哪位?”
李叱回答:“书院弟子李叱,求见苑先生。”
苑夫人连忙把门打开,她已经知道,当日若非李叱在的话,他丈夫怕是已经出了大事,人家还替她丈夫还了五十两银子的赌债,这等恩情,让她不敢怠慢。
李叱见开门的是一位妇人,猜着就是苑先生的妻子,于是连忙俯身道:“师母。”
虽然不是李叱的先生,可也是书院的先生,叫一声师母不为过。
苑夫人却觉得不敢当,连忙回礼。
李叱问道:“先生在家吗?”
苑夫人回答道:“在的,就在屋子里躺着,已经.....已经三日水米不进了。”
李叱道:“三日水米不进没什么,对师母和佳蓓发脾气了没有?”
苑夫人连连摇头:“他只是不想见人。”
李叱心说那还好。
李叱看向夏侯琢,夏侯琢上前一步,心说李叱你个臭小子,好人你来,坏人我来,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他清了清嗓子后说道:“我叫夏侯琢,府兵将军。”
苑夫人哪里见过将军这么大的官,连忙就要行大礼,夏侯琢道:“夫人不必多礼,你和你女儿可以暂避,我有几句话和你丈夫说,你们都到院外等候。”
苑夫人赶紧回去告诉苑先生和女儿,苑佳蓓听闻李叱来了,连忙跑出来,到了屋门口又急刹车一样停下,手忙脚乱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这才出门。
她刚要和李叱说几句什么,夏侯琢已经冷声说道:“你和你母亲先出去吧。”
说完后夏侯琢一招手,手下亲兵押着一个人进了院子,然后就把院门关上了。
苑先生已经战战兢兢的出来,原本对弟子们很严厉的一个教习,此时却在弟子面前战战兢兢。
人心里有鬼和人心里没鬼,永远都不一样,除非这个人已经凶恶到比他心里的鬼还要恐怖。
“认识这个人吗?”
夏侯琢才不理会苑先生是个什么姿态,本来他对苑先生这样的人就没什么好感。
相对来说,燕青之比苑先生这样的要可爱多了。
夏侯琢指了指跪在那的那个人,他问了苑先生一句。
苑先生一抬头就看到跪着的那个人,正是拉他去喝酒,故意提及儿时往事,越说越是亲切,越说喝的越多,然后就拉着他进了赌场的那个儿时玩伴。
“易生!”
苑先生控制不住的扑过去,抓着那人的衣领来回摇晃着喊道:“你为何要害我!”
那中年男人不敢回答,眼神躲闪。
“他为什么要害你?”
夏侯琢冷哼一声后说道:“因为你有个漂亮女儿,因为这信州城里青楼中的姑娘,大部分都是这么进的青楼,要多凄苦有多凄苦,如果那天不是李叱拦着你的话,现在你女儿已经在青楼里接客了!”
这几句话,是苑先生想到了却不敢承认的,他像是个缩头乌龟一样藏起来,就是不敢面对这些想到的事。
“我......”
苑先生张了张嘴,又低下了头。
夏侯琢大步过去,抬起手一个耳光抽打在苑先生脸上,他是多大的手劲儿?这一巴掌扇的苑先生直接翻倒在地,半边脸没多久就肿起来,肿的图形与手形十分契合。
“你犯了错,该打。”
夏侯琢说了一句,然后突然抽刀,回身一刀把那个叫易生的中年男人脑袋砍了下来。
血液犹如喷泉一样喷洒,苑先生吓得嗷的叫了一声。
夏侯琢道:“他犯了罪,该杀。”
苑先生吓得爬伏在地上不住的颤抖着,那倒在地上的无头尸体,这辈子他可能都忘不掉了。
夏侯琢道:“苑先生,你自己想想吧,再有一次的话,可能就是你死拉硬拽的把你亲女儿送去青楼里换钱,这样的事,我见过。”
他蹲在苑先生身边问道:“还想赌的话,就来找我赌,咱们俩赌命。”
苑先生吓得一哆嗦。
夏侯琢起身道:“这件事到此为止,李叱他们回去之后,绝对不会在书院里提到信州的事,也不会提到见过你,回去之后你还是书院的苑先生,这名声我们给你保了,但你自己的良心,你自己保吧。”
说完后夏侯琢吩咐道:“把这处理了,地也弄干净。”
手下亲兵上前,把尸体装进一个麻袋里,又用铁锹把地上的血迹铲掉。
收拾好了之后,夏侯琢看向李叱:“走吗?”
李叱嗯了一声:“走。”
夏侯琢的人拉开院门,门外的苑佳蓓立刻就看向李叱,夏侯琢知道李叱在女孩子面前基本上就是个残废,在高希宁面前还好,在别的女孩子面前李叱那张嘴就残废的厉害。
于是他对苑佳蓓说道:“你父亲深明大义,在我们温柔的劝说之下幡然悔悟,他以后再也不会触碰那种事,你们只管安心,过完年就回冀州吧,书院也不会知晓此事。”
苑夫人和苑佳蓓千恩万谢。
再看时,李叱已经跑了。
苑佳蓓往四周看了看,看到李叱的时候,那家伙脚丫子跑的啪叽啪叽的已经在几十丈外。
李叱在远处等着,等跟上来后,夏侯琢白了李叱一眼:“你就这么点本事,还想来吓唬人?”
李叱道:“她若说要谢谢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种事,真的是太麻烦......拜来拜去的,累......”
夏侯琢笑道:“你和高希宁打情骂俏,也不见你有什么不敢的。”
李叱脸一红:“不要污蔑人,她......她就是个媒婆。”
夏侯琢点头道:“行行行,媒婆就媒婆,你说你这个人有多不要脸,连媒婆都不放过......”
夏侯琢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我怎么感觉你这是在下一盘大棋啊,把媒婆搞定之后,就会拥有数不清的......”
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看李叱那张脸已经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了,这好像就是李叱的软肋一般,说什么他都能跟你杠,唯独说到高希宁,他就变得哑口无言。
夏侯琢叹道:“看你脸上这一抹骚红!”
就在这时候,余九龄从远处跑过来,一脸的兴奋,他喘着气说道:“刚刚那位崔大人派人来说,已经查封了刘文菊名下所有产业,包括赌场青楼,就只这几处,已经查获脏银数万两,如今正在刘文菊家中彻查,一会儿会把查获的东西全都移交给夏侯将军。”
夏侯琢笑了笑:“他真麻利。”
李叱道:“他麻利点也好,后天就大年三十了,他麻利点......咱们也麻利点,能痛痛快快的过个年三十。”
夏侯琢道:“提到明天的事,我感觉你在算计我。”
李叱道:“瞎说,你和我如此关系,我怎么会算计你?自始至终,我算计的都是你爹啊。”
夏侯琢:“我......他妈谢谢你。”
李叱道:“你这面大旗虽然很大了,但是不如王爷那面大旗威慑,明天州府衙门还有一场戏,搞不好你也要扯出来羽亲王的大旗。”
夏侯琢停顿了一会儿后说道:“唉......自家的,扯大旗就扯大旗吧,只要能把这信州的两个大祸害都除掉,顺便还能拿一大趣÷阁银子去给阵亡将士们发抚恤,别说扯一回大旗,扯十回也认了。”
李叱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说道:“算计着日子,你父亲大概几日后就能到代州关,过完年后你要不要见见他。”
夏侯琢摇头:“不想见。”
他笑了笑,伸手勾住李叱的脖子,勾肩搭背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再考虑一下,去跟虞朝宗那样的人难道比跟着我还要爽吗?”
李叱道:“你什么时候让我爽过了?”
夏侯琢:“噫!”
李叱:“误会了,你误会了。”
夏侯琢道:“虞朝宗虽然有些头脑,可是这个人既然听从了你的话去守信州关,就说明他是真的想做皇帝,这是他最大的目标,这个目标之下,皆可放弃......李叱,你要小心些。”
李叱嗯了一声,但是心里还是觉得,虞朝宗那样的人,最起码对待兄弟是不会有什么差错,庄无敌曾经说过,虞大哥身上只有一片逆鳞,那就是他的兄弟。
夏侯琢见李叱没回答,也不好多说什么,笑了笑转移话题道:“过了年回到冀州城,我看你怎么和媒婆解释,先救了苑佳蓓,又救了刘英媛,这两个人还都要回冀州。”
夏侯琢笑道:“想到这连我都脑袋疼。”
李叱道:“我......一身正气!”
夏侯琢道:“我听闻道长去一江春水向东流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李叱道:“那你误会了,那是燕先生回来之后这么说的......”
他看向夏侯琢,笑了笑问道:“你一直都劝我要三思而行,那你自己呢?你自己就打算一直守着边关了?”
夏侯琢沉默了片刻,然后点头道:“人与人不一样,我这个人就适合在边关,那才是我想去做的事,别人觉得苦我却觉得满足。”
他抬起手揉了揉李叱的脑袋,笑道:“如果做的事能让人满足,还奢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