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那场事情,在众人眼中,也算是过去了。
但是,真的过去了吗?
“小姐,沈家夫人出事了。”烟云站在安锦离的一旁,说道。
“是吗?”安锦离轻轻呷了一口茶,不咸不淡地问道。
“沈夫人突发奇想想去看花,结果在去看的路上狠狠地跌了一跤,一下子膝盖都磕坏了。”
“姨母怎么这么不小心,短短的一点点路都可以摔一跤。”
“小姐,要去看看吗?”
“不去,看着膈应。”
“哦,好吧。”烟云看着此时的安锦离,发现安锦离开始变了。至于是怎么变的呢?烟云想了想:如今的安锦离,冷漠而尖锐。
眼睁睁地看着马车的顶掉下来,狠狠地砸在自己面前。安锦离虽然那个时候没有时间去反应这些,但是当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心终究是凉了。
罢了,本来就该是如此模样。她还有什么可以奢求的呢?
“烟云,外面的花是什么颜色的?”
烟云顺着安锦离的视线看出去,说道:“桃花啊,当然是粉色的。不过这春也快过去了,桃花也该落光了。”
“是吗?”
安锦离想起了那座孤立的坟冢,想起了满地的桃花。
想起了,桃林中的人。
想着这一切,安锦离还是有些迷茫。真的会有人,不问原因地守在她的后面吗?
安锦离一个人呆坐在屋子之中,感觉孤寂在蔓延。
“烟云,我出去看看。”
“小姐,可要烟云陪你?”
安锦离摇摇头。
烟云见安锦离如此,眸子还是垂了下去。马车那件事情,光是听听,她都心有余悸。
安锦离见烟云的眼神,说道:“烟云,没事的。不过有些事情,确实我们都需要想想了。毕竟,我们身处在一个宅院之中,越往后,说不定就越艰难。谁也想象不到后面的样子。”
抚了抚烟云,安锦离便出去了。
烟云只听得门口安锦离的声音传来:“烟云,我也需要静静了。”
安府里面,因为安夫人不在,院中的人也懈怠了些,没有了往日的勤快。安锦离倒乐得清静,只一个人在院中走着。
“近来真是多事之秋啊,这安小姐刚被砸,沈夫人便又出事了。可怜了安夫人,两头跑着。”一个小丫头躲在角落里面,和旁边的人说着悄悄话。
“可不是嘛,不过安小姐那算是好的,可怜了沈夫人,竟然断了腿,夫人为此还伤心了好久呢。”
“现在这府里面,我总感觉不同于以往了。”
“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总是慌得很。仔细想想,要是只有安夫人那边,其实我们过得还算不错。”
“这话跟我说说也就算了,可别说出去啊。”
“你难道不觉得吗?”
“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夫人和小姐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可谁知道她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我有预感,往后的日子不好过。”
安锦离站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听着她们说话。没有想到,最先预料到这些的,竟是府中的丫鬟。果然,有些东西还是下面的人看得清。
那两个丫鬟接着说话,享受着安夫人不在的惬意时光。
安锦离也没有在她们身后久留,便也换了条道继续走着。
经过这段日子,虽然安锦离受过伤,但整个身体也还是开始抽条了。原本还是让人一眼就觉得这是个小孩子,如今却是有了一份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莫名的气质。
安锦离在安府逛了一圈之后,不知不觉间竟跑到了安老夫人的屋门口。安老夫人年岁越发大了,而府中的人又忙,所以那屋子的们还是紧闭着的。
这番景象,着实有些孤寂。
走了进去之后,安老夫人正躺在一张躺椅上面闭目。
听到一点点声响,安老夫人倒是睁开了自己那双浑浊的眼睛。
人老了,终究是有所不同了。
“锦离?”安老夫人不敢确认地说道。
“是我。”安锦离过去轻轻拉住了安老夫人的手,蹲在了安老夫人身侧。
听着安锦离越发成熟的声音,安老夫人不禁发出了一声感叹:“锦离怎么突然之间就感觉长大了呢。”
“祖母,人总要长大的。”安锦离有些无奈地说道。
“没想到啊,锦离长大了,祖母也老了。”安老夫人的身子骨是越发不如从前了,看着安锦离慢慢地长大,也是感慨着。
“祖母怎么会老了呢?祖母会一直活到锦离长大的。”
安老夫人笑了笑,摸了摸安锦离的头。
“好好好,祖母听锦离的。”
许是真的年岁大了,安锦离感受到了安老夫人渐渐褪去了先前的执拗和威严,变得平静且温和起来。
“祖母这辈子啊,做错了太多事了。”安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屋子,回想着自己年轻的模样。可如今剩下的,却只是一片孤寂。
安锦离自是明白人越大,越容易回首往事,所以也没有说话。
“锦离啊,这辈子你要活得好好的。”安老夫人轻轻拍着安锦离的手,“你爹终究是你爹,不要和他生分了。”
“锦离也想和爹说说话,但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爹爹太忙了,总是顾不得这些的。”安锦离握着安老夫人的手,说道。
“唉,”安老夫人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敬儿,竟然是如此过不过去吗?”
“祖母。”
“敬儿是喜欢你娘的,你娘的死,他终究有些难以释怀。锦离,你多担待一些。”安锦离抬眼看着安老夫人,眼神里面全是探究。
不过,安老夫人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并没有看到安锦离的目光。
“我知道的。”安锦离一字一句地说道,认认真真,清清楚楚,“我爹有他自己的想法,别人左右不了的。如今,锦离只求一切安好。”
“好。”安老夫人笑了。
“我娘真是幸运,有我爹爱着。”
安老夫人神情一顿,显出一丝慌张来。
安锦离假装没看见,说道:“祖母累了吧,还是多多休息吧。”
“好。洛华,送送小姐。”
站在旁边的丫鬟走了出来,说道:“小姐,请。”
“祖母,锦离下次来看你。”
安老夫人点了点头,然后,安锦离便出去了。
站在外面,安锦离问道:“老夫人如今也还好?”
“老夫人这些,都是老毛病了。”洛华无奈地叹了口气。
“洛华姐姐今年年岁几何?”
“二十……又二。”
“倒是看不出来。”安锦离笑笑,“姐姐辛苦了,先回吧。”
洛华看着安锦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沈府,沈夫人躺在床上。安夫人在旁边陪着她。
“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呢?”安夫人皱着眉,叹着气。
“那条路我走了不知道多少遍,怎么会被一下子绊成这个样子?最主要的是,我竟然不知道自己怎么摔的。”姜雁面色阴沉。
“想来,我当初也不知道怎么落了水,还白白受了这个哑巴亏。”
“我觉得,你说得有些是对的。”
“嗯?”
“安锦离这个人,不简单。”
“不会吧。虽然我有想过,但还是觉得不可能。”
“留个心眼,总是好的。”沈夫人面色依旧阴沉,眼中充满了愤懑。
安夫人如今的脾气算是彻底软下来了:“如今又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