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远一张胖脸涨得通红,怒道:“你这厮胡什么!我偌大家业,怎会做这种没来由的事!”
李杨冷笑道:“事实摆在眼前,银库周围守卫森严,怎可能凭空丢失如此之多的银两,两位东家不如再仔细想想,是不是存到别的地方去了!”
徐捕头正没理会处,对陆、方两人道:“两位还是先在家中仔细搜查一遍的好,衙门里公事繁忙,恕不奉陪了。”
完招呼着几名手下向门外走去。
李杨心道:“好哇!这几人果然都是黑皮钩子!窃银之事极为隐秘,怎会漏了风声……难道是方若摩那兔崽子?狗东西!敢坑老子!”
他心中想着,一股邪火向上乱窜,眼中凶光直冒,已是动了杀机。
陆衍瞥见李杨的眼神,悚得一股凉意从头到脚,赶紧将徐捕头拦住,好言道:“徐捕头,此事有些离奇,你且信我,再等一会可好。”
徐捕头素来敬重陆衍,加上陆衍和方远又会来事,每年都要往衙门里花上不少银钱孝敬。
想到过往的交,脚下便走不动了,只得道:“好吧,只是夜寒露重的,陆老板要给兄弟们些法才好。”
陆衍赶紧点头道:“这是自然,怎有让大家伙平白辛苦的道理。”
旁边李杨怪眼翻起,冷声道:“陆老板的言外之意,是非要把这件事安在李某的头上了?”
陆衍见他满杀气,哪敢回话,扯过方远声道:“快去将陈兄请来。”
李杨见得两人窃窃私语的模样,加上他耳力又尖,听了个模糊大概,反复权衡数遍之后,暗道:“虽是衣无缝,但若是由他们细心搜索,难免会露出马脚。
不如闹上一场,让他们不得安生,只要局面一乱,今晚得过,此事就再也无法追查。”
他一念即定,迈开大步挡在银库门前,堵住方远去路,冷声道:“今没给出一个法,谁也不许离开!
李某自打来到河口镇,带着手下二三十名弟兄受雇于衍远商号,除了守卫商铺生意之外,还要看护你们家宅安宁,自问尽心尽职,从无疏漏之处。
两位东家为何行此不义之事,先将库银运空,造成遭窃的假象,又将此罪安在我李杨的头上!”
陆、方两人被李杨恶人先告状的一通抢白,偏偏事又皆如他所,从运银到验银再至入库,李杨的人只是负责护卫,连半个指头也没沾过,一直是衍远商号的账房先生以及众伙计亲手为之。
开启银库之时徐捕快等公差俱都在场亲见,证据确凿,直让他们有口难言,难以辩解。
陆衍心中大乱,库门又被李杨堵住,后的徐捕快的又再催促连连,只得向门外围观的伙计们喊道:“快去我府上请陈公子过来。”
李杨凶眼翻起,一把抓住陆衍襟,狠声道:“好你个老贼,果然和那姓陈的串通一气,联合起来栽赃于我!”
方远赶紧上前相帮,却被李杨一把抓住脖颈,五指一个用力,直把他捏得满面通红,喘息不能。
门外的伙计见到东家吃亏,哪肯相让,全都伸胳撸袖向里冲来。
李杨的手下早有防备,一通拳打脚踢,只几下便把这几名伙计打倒在地。
“干什么!将人放下了!”那几名捕快虽是有些偏信李杨,但是陆衍和方远乃是本地大富,与衙门里关系极深,在自己眼前受辱极是不妥,当即叱喝连连,上前拉扯,不容李杨放肆。
李杨狠劲发作,不管几名捕快如何拉阻,手上猛得加力,陆衍后背衣衫立时应力崩开,口疼痛难忍,而方远脖间吱吱作响,双眼上翻,已是将要窒息。
眼看着场面混乱无比,李杨见目的达到,也不愿伤及陆、方两人命。
正要放手之时,忽听得后传来许多声相隔极短的闷响,似是有人被众人围殴一般,还以为是自己手下动手打人,转头道:“好了,都住手,别……”
话音未落,李杨眼前一花,紧接着胁下剧痛传来,吃痛后蜷后退,双手不由得松开,陆衍和方远得脱而出,被几名捕快扶住。
李杨脚下倒跌,已然退出银库的厚重铁门之外,忍着痛急回去看,惊见自己的十余名手下全都捂捧腹的蜷倒在地。
竟似是在瞬间内被人击倒,震惊下举目扫视,账房内除凉了满地的自己手下,和数名衍远商号的伙计,哪里还有旁人。
只见得门外院中,一名妆容秀冶,貌似仙的白衣女子,正微蹙着眉缓缓走近。
惊疑间,猛然听得后话声传来。
“陆兄、方兄,你们没事吧?”
李杨心中大震,急后退数步后定睛看去,只见银库铁门之内,一名着漆黑袍衫的青年背门而立,两手分别扶住陆衍和方远,正自好言相慰。
“你什么时候来的!?”李杨自忖武艺不俗,耳目也极灵敏,可此人竟在瞬息间打倒十余名武功好手,而且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击在自己胁下。自己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反应,连对方何时进了银库也不知道,虽是从自己背后施为,但如此手,委实骇人听闻。
李杨额上冷汗直冒,突然想起此饶事迹,心中大凛,暗呼:“他三十年前就曾救过陆衍和方远,此事难道是真的?我怎如此糊涂!难道他是……”
方远捂住脖颈呛咳,看清面前之人眼中喜色连闪,苦于不出话,只是不停挥手示意。
陆衍心中大定,伸手扶住来人之后,大喜道:“陈兄!你来了就好,这里……”
来人眉若横剑,目如悬珠,满头乌黑长发整齐髻起,用根朴素无奇的荆簪固着,漆黑长袍之上隐有黯淡光点浮现,正是陈平到此。
而院外那名面容绝美的白衣女子,自然是於心儿了。
“不必细,此间之事我都知晓。”陈平打断陆衍的话头,走到银库之中站定,环目扫视一圈之后,脸上竟也现出一抹讶疑之色。
於心儿也走到银库之中,同样仔细看了一圈后,声道:“奇怪,墙壁牢固,地面坚实,到处不见异常痕迹,这满库的金银,是怎么丢失的。”
从铁门处可以看见,这间银库的墙壁全是由质地极硬的青石垒成,厚达两尺,地面也是由约数尺见方的青石铺就,脚下用力踩踏也丝毫不陷,可见坚实程度。
屋顶上方厚木层叠,用料极为扎实坚固,如此密室之内,若想运走大量白银,只有通过唯一的出口,就是那道极厚重的铁门。
陈平仔细思虑,又转看了眼神变得极为惶恐的李杨,心中一阵沉吟,又将神识放出扫视,仍是一无所获,不由得眉头微皱,更加疑惑。
於心儿缓步走动,突然间秀眉轻扬,传音道:“这里密不透风,怎会有些水气?”
陈平仔细感应,果然察觉到空气有些不同寻常的淡淡潮气,传音回道:“还有些积淤的酸臭味,你能否找到来源?”
於心儿轻轻点头,向外摊开左手掌心,左右微微转动之后,移步向最里的角落走去,接着掌心向下,很快就确定了个方向,侧走几步后蹲一块石砖之前,探指在砖缝轻抹,喜道:“在这里了。”
话音刚落,外间的李杨突然发一声喊,翻就往院中冲去,也不管倒得满地是人,脚下踩得是头是脸,是肩是背,几个大步就冲到墙下,奋力纵跃而起,已然跳到高墙之上,跃下街巷后发足狂奔。
“什么人?站住别跑!”
守在衍远商号外面的众衙役发觉有人翻墙而出,如何还不知是贼人逃跑,纷纷叱喝出声,衔尾追去。
银库内的几名捕快正在搀扶陆、方两人,一时间反应不及,眼看着李杨翻墙逃走。
徐捕头也不慌张,心知外间衙役捕快众多,定能将李杨追回,当下带着几名手下将倒地呼痛的十余名武勇去械看管,同时呼唤外间的捕快进来。
陆衍见陈平和於心儿一到便将李杨惊走,直是大喜过望,上前道:“陈兄、於姑娘,你们来了真是太好了,险些被李杨此人搅混过去。”
话间望向地下石砖,纳闷的又道:“这是?”
陈平道:“这块石砖不久前曾被起开过,窃银之人十有是从地下进来。”
后方的方远理顺了气,近前道:“银库的地下有三尺多厚的糯浆夯土,利斧难伤,那李杨竟有如此本领?”
陆衍没好气的道:“有你的宝贝儿子在,有什么不可能的。”
他见方远满面难堪神色,不再了。对挤在门口探头张望的几名伙计们唤道:“拿撬棒来。”
陈平见砖缝极细,恐怕纵有撬棒也不易将厚重的石砖撬开,便道:“不用撬棒,随便取柄刀剑过来。”
方远赶紧到外间取了柄利剑,除去鞘后捧到陈平面前。
陈平接过剑,随手往地下一刺,剑尖不偏不倚的插入细窄的砖缝之中,接着用力上挑。
那块两尺见方,厚约五寸的青石重砖应力翻起,凌空滚到一旁。
一股淡淡的腥酸气味扑起,众人探头来看,只见石砖下方是层松软石灰,四根木棍从灰层中伸出,抵住了那块石砖不陷。
陆衍惊道:“果然是打霖道进来,快取铲来!”
几名伙计一阵乱,急急取来数柄锨铲,也不用谁吩咐,拔出木棍之后,有三人手持铁铲轮流下挖,不一会就挖了约七、八尺之深。
此时室内酸臭气味极重,全是从地道之中飘出,原来打洞之人用大量陈醋将用糯米浆制成的夯土层腐蚀软化,从下往上挖出一条直达银库内的通道,顶开铺地石砖,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银库内十万余两白银盗走。
此时几位账房先生封了银库,仍在外间算账,竟然是丝毫不知。
而后用木棍支住石砖,再将土壤回填,居然心思极细的用石灰除味,造就了这桩密室窃银奇案。
若不是陈平和於心儿来此,仗着修道之士五官敏锐,此案怎能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