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和锦岚分别,回到宫里头,景瑆还说不清心里的滋味。
她不在眼前他时时刻刻念着,如今见过搂过了,还是说不出的苦闷辛酸。
她的心在什么地方?
隔着重重衣衫,他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她的清香、她的柔软,可人在怀里,心却远着。
即便那样亲密的相拥,她仍然尽量正襟危坐,规矩得像个上了嘴的闷葫芦。
他的话少,她就更少,几乎是问三句才能答一句。
要说她有错,也挑不出什么错来,言谈举止简直是世家贵女的典范,毕恭毕敬,进退有度。
可他们是要共度一生的人啊,他不想和她这么相敬如宾的过下去。
她成了他所有的梦,可不能这么咫尺天涯,云隔关山外的远着。
而且,就是她这般矜持不苟的样子,还是令他的心头砰砰直跳。
景瑆并非没见过其他貌美的女子,别说皇亲贵胄里那些女孩子,就是每回和明文勋去饮酒作乐,面对妖娆娇媚的乐倌、舞倌们,他从未有过把持不住的时候。
别说动心,就是连身体的反应也不曾有半点。
就好像那些个女子,都只是个物件,激不起他心里头半点涟漪。
因为这一点,他被明文勋笑话过很多次,说他不良于行,连子孙根都废了。
如今在锦岚面前,他却是有力无处使,还得为自己的那个谎言尽力装出正人君子模样……
哎,真是说不出的心塞!
等景瑆回到清心殿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服侍他的内侍立刻上前赔着笑道:“王爷,皇上要见您。”
到景瑆探询的目光,那内侍便无声地摊了摊手道:“奴才也不知为什么,只说让您回来过去一趟。”
住在宫里头,景瑆当然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永安帝的掌握之中,所以今天出去,他是请了旨的。
反正他都不良于行,中的那一剑虽伤了经脉,却并没有影响其他地方,太医也说多透透气,可以愉悦心情,永安帝自然是许了。
这会又要找他,不知道有什么事?
听了内侍的传召,景瑆索性也不回屋,直接让人抬着他往永安帝的未央宫去。
雪早就停了,这会儿天色已经放晴,天际有浅浅淡淡的云霞,把冬日里隶穆庄严的宫殿衬出几分灵动之美。
看着层层叠叠的宫墙、殿宇,景瑆心里头一片森寒。
他在宫外见了娇娇之事,只怕皇叔这会儿已经知道了。
虽然并没有刻意隐瞒行踪,但显然他还是小瞧了皇叔对整个京城的掌控。
往后,他还得更加谨慎小心,不然,带累了睿亲王府不说,还会牵连娇娇。
不管她心里头如今有没有他,天长地久下去,他总会让她心里面有他。
带着这层小心,景瑆一进未央宫的书房,就借着两个内侍的手给永安帝行礼。
“这是在内廷,不是朝堂,你身上还有伤,一家人,不必如此生分。”永安帝看着他行完礼,额头上的汗滚落下来,方才阻拦了一句。
他站在书案后写字,即便和景瑆说话,仍然是笔走龙蛇,不曾停滞半分。
坐在内侍搬来的椅上,景瑆垂首,“皇叔待臣亲厚,臣却不能不守规矩。”
“你这伤虽然无大碍,但毕竟是伤到要紧的地方,朕准你出宫转转,怎么就耽搁到现在?耽搁了疗伤怎么成?”永安帝关切地问道。
景瑆知道,这是绕着弯让他自个坦白的意思,忙拱了拱手,“皇叔,臣不甘心——”
他苦笑道:“您叫臣如何甘心?睿亲王传到臣这一代,已经是单传,臣若再不能传宗接代,如何有颜面见列祖列宗?”
“胡说。”永安帝将手中蘸满了朱砂的御笔轻轻放在了玛瑙笔搁上,喝斥景瑆,“朕说过,万一不成,就过继一个皇孙给你,你担心什么?是后悔当日替朕挡那一剑了?”
“不,能够救皇叔,臣万死不辞。”景瑆连忙起身,却因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看着内侍将他扶回椅上,永安帝道:“你那腿不好,朕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安心坐着吧。你今个出去,为了什么?”
景瑆默然片刻,“臣想试试。听闻那郑国公之女花容月貌,臣想试试对着她会不会有反应……明太医说,臣年轻,若是血气上行,对着女子能有反应,说明那儿的经脉只是被剑伤阻隔,还有得救……”
永安帝一听,来了兴致,“噢?那你试的结果如何?”
景瑆摇了摇头,苦笑道:“臣见她,容貌娇美,心里头确实爱极,身上却半点没有反应……可惜圣上慧眼如炬,为臣配成如此佳偶,臣却无福……”
话到最后,他的神情已经黯然魂消,显然心中难受之极。
永安帝看了看景瑆的神情,“你也别失望,一次不行或许两次、三次就行了呢?那女孩虽然貌美,到底是个小姑娘,哪懂这些!”
他调笑道:“再一个,你这伤才缓了几天,还没好全,等完全愈合了,朕派人给你挑几个知情识趣,会逗弄的试试,没准就有用了。”
这是皇叔心里头有怀疑,要明着给他塞人了?
景瑆掩去内心的情绪,眼中升起一抹企盼,“臣谢主隆恩。”
谢恩之后,他又犹豫不决地说:“还是不要了……臣怕她将来知道了,会对臣有想法。”
“她能有什么想法?她敢有什么想法?妒忌可不合女德,大不了,朕再为你指个更好的。”
见景瑆连连摇头不肯,永安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带了几分戏谑道:“别告诉朕,你将来是个怕老婆的。”
景瑆脸红了红,斯斯艾艾道:“臣不想她不高兴,本来她嫁给臣就委屈了,要再有这些事,她更瞧不上臣了,喜欢她的人那么多,臣要再不专情,更没有能比过二皇兄他们的地方了。”
一副为情所困,没出息的模样。
永安帝如同慈爱的父辈看到不争气的子侄般,没好气地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朕赐的婚,她敢有什么变故?你怕什么?”
再三说,景瑆还是一副情有独钟,不敢答应的模样。
永安帝半信半疑,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声音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是真不成还是假不成?这男子成年,有个把通房,暖床的,很正常,她是郑国公的嫡女,朕就不信她会连这些个规矩都不懂。”
“只当是朕赐给你的侍妾,等将来你们成亲了,她要有想法,打发了就是。”
景瑆这才应了下来。
永安帝分明看到他目光中的忐忑中隐了喜意,显然,内心里是很想试试的。
满意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永安帝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