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璟越发迷惑的皱了皱眉,他们此行一直隐秘至极,而这个长安郡守又是如何掌握自己行踪的?!
正踌躇着不知如何应答时,突然听到凌风在身后轻呼了一声,扶住了脸色煞白险些站立不稳的邱阳。
“主,主子……”邱阳局促的望着澜璟,身上有些发抖,满眼不安的抓着凌风的胳膊低声嗫嚅道,“您……您是璟王?”
“嗯。”澜璟微微弯了眉眼,尽量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一些,可是那强装出来的表情却带着说不出的古怪,“不管我是什么身份,都是你的主子,对你来说不会有什么分别,知道吗?”
“是……”邱阳又侧头看了一眼黎玄,似是有些卑微的低头道,“黎将军的大名我也是知道的……”
他的手指无法控制的紧紧抓着衣角,那怯怯的神色中依然带着几分不安。
“不管方才那批杀手是何身份,此地已经不宜久留了。”连敬之斜眸扫了一眼邱阳,冷冷的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男子汉大丈夫这般唯唯诺诺,璟王爷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早晚只会成为拖累罢了,“郡守赵大人派我来迎接王爷王妃,也是想私下里同您二位见上一面,无论如何还希望王爷不要推辞。”
拉拢?示好?亦或是别有用心?!
澜璟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凤眸微挑,默默打量着眼前这个双手抱拳、态度恭敬的男人。
赵简雍混迹在官场多年,并且可以立场分明的活在摄政王的权势之下,足可见其心思通透,手段高超。如今他人在城中,就能把自己的行踪掌握得一清二楚,这番算计,更是让他隐隐心惊。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澜璟缓缓抬了眸,目光如水的向他望去,既然那个男人有意接近,干脆就去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些什么药好了!
……
两队官兵护送着马车浩浩荡荡的继续向西南方向而行,连敬之走在队伍最前边,凌风等人便跟在车旁。下属的军士们步伐整齐,纪律严明,就连夜间安营扎寨值守巡逻也都一丝不苟,丝毫不见懈怠。
澜璟轻轻放下粗布帷裳,堪堪挡住了车外那通明的火光,锦缎被褥已经工整的铺在车厢内,角落的红铜炭盆也刚刚填了火,随着轻微的“噼啪”声柔柔的散发着一抹温热。
“玄……”澜璟见黎玄依然静静的靠在软榻间看书,那昏暗的光线下,他只觉得书上一片黑乎乎的墨迹,似乎什么也看不清,“你怎么看?”
澜璟将身体缓缓挪到黎玄身边,揽着他的胳膊坐在一旁,轻轻的耳语道。
“现在能猜到的是,应当并无恶意……”黎玄垂手将书放了下来,偏了头,望着他那漂亮的凤眸微微勾唇道:“否则凭着当时的状况,将你我用绳子绑了压送回去岂不更加方便?!”
“话虽如此……”
澜璟虽然心知他说得有理,可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他们虽然表面上救了自己,可背地里又安了什么心却犹未可知。没有恶意,并不能代表就是好心,接下来的会面让他着实有些茫然,“那只老狐狸,我们还是小心点为好……”
“嗯。”黎玄也赞同的点了点头,将澜璟清瘦的身子暖暖的揽进自己怀中,一边轻轻抚着他的肩膀,一边温柔的低声道,“一切待看明天分晓吧。”
……
入了城,护卫的官兵便渐渐撤了下去,几匹快马护送着马车穿过热闹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悄悄从侧门驶进了一座十分华美的庭院中。
澜璟扶着黎玄的手臂缓缓走下马车,抬头向着眼前的两层小楼望去。汉白玉的石阶,红木雕刻的门窗,午后的阳光映照在层层叠叠的琉璃瓦片上,只觉得既精致又气派,一片耀目的金光。
“王爷请。”
连敬之向前走了几步,回身对着澜璟抬手示意道,“郡守大人已经在楼里恭候多时了。”
“嗯。”澜璟又看了看他那银甲金盔的矫健身影,竟突然有些庆幸此人不是摄政王的党羽了。如今摄政王大肆排除异己,朝堂之上非友即敌,所以……若是往好的方向去想,他们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吧。
连敬之转身在前方带路,澜璟便牵着黎玄温暖的手掌缓缓跟在其后。众人沿着木质楼梯直走到二层的尽头,一扇红木雕刻、鎏金描花的奢华房门便赫然立于眼前。
“赵大人,璟王爷到了。”连敬之的称呼和语气都带着几分疏离,似是故意想隐瞒着二人的关系。可是赵简雍却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轻轻放下手中茶盏,隔着屋门浅笑道,“敬之回来了?快请王爷进来吧。”
连敬之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的僵了僵,又急忙推开房门,对着黎玄二人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待到二人缓步走进屋门,便毫不客气的将凌风三人拦在了屋外。
“三位大人有话要谈,还请几位随我到隔壁用些茶点吧。”他神色冷冷的,带了几分不可抗拒的坚决。
凌风迟疑着抬眸看了一眼室内,只见那赵简雍正慢慢起身向着二人迎去。他身型单薄,并不像个习武之人,况且还有黎玄留在王爷身旁,便也不再多言,只微微垂了眸点头应道:“是。”
房门被紧紧带严,赵简雍身穿一袭纯白的广袖长袍,也已经走到了二人面前,他清秀的脸上带着一抹浅笑,柔柔的躬身施礼道:“王爷王妃一路辛苦,请恕简雍未能远迎之罪。”
“赵大人客气了。”澜璟也挂起了平日里惯有的顽劣笑容,带着几分讽刺的抱拳还礼道,“赵大人运筹帷幄,救我二人于百里城郊之外,澜璟自是感激不尽。”
“哦?”赵简雍满眼疑惑的挑了眉,神情微微一滞,随后便略带不解的追问道,“王爷在城郊可曾遇到难处?”
“遇到一伙黑衣刺客,身份不知。”黎玄此刻看他的样子,似乎确实不知情,但也不愿澜璟再和他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便冷冷的抢先回答道。
“竟然在我长安地界上出现这样的情况,是下官失察了。”赵简雍倒也毫不在意黎玄的态度,含笑转过身向着一张矮桌旁走去,“请王爷放心,连总兵定会全力追查此事,力保二位在长安境内的安全。”
暗金色的羊绒地毯上,一张金丝楠木的精致矮桌陈放在临近窗旁的位置,桌面上,一套天青瓷的茶具映照在渐渐西去的暖阳中,泛起一抹柔和的微光。
三人在桌前相对而坐,那红铜茶炉上滚滚而起的水汽氤氲了众人的视线。赵简雍熟稔的沏了两杯清茶递到二人手中,看着黎玄仍然带了几分警惕的眼神轻轻扬了唇角。
“我请二位来,一则是略尽地主之谊,为王爷王妃接风洗尘。二则是有一样东西,想要亲手送给璟王殿下。”他双手端起茶盏,示意般的对着澜璟敬了敬,独自轻啜了一口。
“何物?”澜璟见他终于进入了正题,顿时认真的回看过去,夕阳笼罩着的余晖下,只觉得他那清澈的眸子里似是藏了万千丘壑。
“一幅画……”赵简雍拂袖将茶盏放回桌上,转身从背后的地毯上拾起一个简单的卷轴,缓缓送到澜璟面前,“并不是什么名家手笔,只是下官的拙作而已……”
“祈雨图……”澜璟双手接了,同黎玄一起将那卷轴展开,落款上那三个醒目的题字让他心中隐隐有些疑惑。
前一阵子时逢大涝,江南各处都在受灾之列,如今他却画了一副祈雨图,究竟是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