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起身,将湿透的发丝往后撩了一把,露出一张冻得青白的小脸,唯一鲜亮的颜色是左眼下的泪痣。
看清眼前站着的高大男人是谁后,他倒没显出多少意外,一开口,就是问:“薄晔呢?”
在寒冷的冬夜里冻得牙齿打颤,连声音都在抖。
恩瑾倒是意外了,看向唐止,低柔的声音含着淡笑:“你这心理素质异于常人,居然不是先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唐止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哆哆嗦嗦地站起身,腰板尽量挺直,道:“薄晔呢?”
恩瑾朝身后屋子的方向偏了下头,道:“在里面。”
唐止冷得抱紧自己,发梢很快坠了层冰霜。
他这时才有心思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恩瑾擦完手后,将纸团隔空抛进远处的垃圾桶里,唇角轻掀,简单地吐出两个字:“别问。”
唐止:“……”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不问就不问。
唐止跟着恩瑾朝三层洋房里走。
路上,恩瑾瞄了唐止一眼,见他冻得可怜,便脱了外套,随意扔到他脑袋上。
唐止从头顶拽下外套,很自然地穿上。
虽然不抵用,但有总比没有强。
进屋前,唐止停下脚步,明显是私下里有话跟恩瑾谈。
恩瑾也很配合地停了下来。
恩瑾没立即开门,看向唐止道:“什么事?”
两人都不是喜欢废话的性格,直来直往,开门见山。
唐止说:“你不是人?”
恩瑾没立即回答。
但这样的反应在唐止看来就是默认了。
其实很早之前心里就有了怀疑,现在得到了确认,唐止也不惊讶。
他拉上外套拉链,直达下颌处。
知道有些问题恩瑾不会回答,唐止想了想,实话实说道:“我见过第七日,但还没弄明白你们的来意,现在比较关心的是……”
唐止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冽,只是变得有些严肃,道:“一切都结束后,顾老师要怎么办?”
恩瑾亘远宁静的眼底微闪,接着视线越过唐止的脸侧看向远处高高低低的房顶。
沉默不言。
“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吧?因为来自于两种完全不同的文明,高等与次等……想想都荒唐……”外套上带有淡淡的血腥味,唐止朝下瞥了眼恩瑾挂满血液的手臂,低声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对于那么善良……又那么喜欢你的人。”
过了半晌,才听恩瑾说:“可能会找个理由把他给渣了。”
“……哈?”唐止歪过头拍拍左耳,看右耳里能不能倒出水
怀疑自己刚刚耳朵进水听岔了。
恩瑾没再说什么,拉开大门。
只是还没进去又匆匆收住脚步,回头对唐止道:“今晚的事要保密,关于你怎么出现的,你在第七日的所见所闻,还有……”
他稍作停顿,继续说:“一切对话,都不准告诉其他人。”
“为什么?”唐止下意识问道。
恩瑾抬起一手,做出预备弹响指的手势,淡声道:“要不要我再送你回去?”
唐止瞥了眼他的手,谨慎地摇了摇头。
“今晚的一切我会当作秘密,不会告诉第二个人。”唐止一脸认真地承诺,信誓旦旦,“以神明的名义起誓。”
恩瑾打量他片刻,最终,还是弹响了手指——
自唐止脚下铺展的影子倏然消失。
二楼客房内。
掀开箱子的刹那,女孩璐璐心跳骤停,跌坐在地上。
她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只能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箱子里看。
箱子里的绝对不能称之为人,枯瘦的手脚拧成不可思议的弧度,整个身体将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
披头散发的女人朝她笑着,“咔嚓咔嚓”拧转着手和头颅,直到一只青灰的手从身下抽出,猛地攀住行李箱边缘。
十多厘米长的指甲抠得箱体凹陷。
“什么声音?”
房间另一边,杀马特小伙背对门口,还在拿棉签掏着耳朵,嘀嘀咕咕了一句。
“哥哥……哥哥……”璐璐虚弱地叫唤,腿软得跟面条似的站不起来。
璐璐近距离看着女人以一种异常扭曲的姿态从行李箱里释放身体,那双可怕的眼睛始终盯着自己。
她神经发麻,整个人都凉透了。
眼见那只青灰色的手朝自己伸来,璐璐终于在关键时刻恢复了力气,大喊一声:“哥哥!救命啊啊啊!!!”
小伙被身后充满恐惧的叫声吓得不轻,棉签差点捅进耳朵深处。
回头一看。
就见妹妹手脚并用地朝他扑来,除此之外,敞开的行李箱里爬出一个穿白色睡袍的可怕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