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老潘,我回来了。”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传来李姐儿尖锐的叫声:“你在干嘛呢?大门都不关,嫌咱家里平时不招贼惦记,警惕性都没了?”
三人闻言皆是一惊,很显然李姐儿今天心情并不好,配上她尖锐的声音,问药只觉耳膜都要爆炸了。
狄姜则相对沉稳,暗自在心中盘算一会该怎么跟她解释这件事情,可还不等狄姜相处对策,便见李姐儿已经走到了屋门口。
“你们怎么在我家里?!”李姐儿见了问药三人,面上写满了不悦,直到见了床上昏迷不醒的老潘,更是面露凶狠,她大怒道:“老潘子你是死人啊?怎么尽把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往家里带!连家都看不好,我要你何用!”
李姐儿说完,见老潘并不回答,而是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这才发现不对劲。
李姐儿走近了发现老潘双目紧闭,毫无知觉,突然脸色一沉,大恸道:“老潘!老潘子你怎么了!”
可老潘依旧安稳的睡在床铺上,毫无反应。
“你们把他怎么了!他是不是死了!”李姐儿转过头,恶狠狠的对床边的问药骂道。
“死了?”问药冷笑道:“你是巴不得他死了,不过很可惜,他非但不会死,醒了之后还能健步如飞!”
李姐儿蹙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难理解么?我们掌柜的是太平府出了名的医生,医术了得,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不就是一条腿么?掌柜的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他恢复如初!”问药说完,李姐儿非但没有露出开心,反而更加的生气。
“你你你!你们这些骗子,到我家究竟有什么目的!”李姐儿拿起门边的苕帚,对三人喝道:“你们先是假冒朗儿送来鸡蛋,现在又假意给老潘治病,你们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我们能有什么心思,图你家财还是你的美貌啊?”问药笑了笑:“家徒四壁也就罢了,你也到了迟暮之年,成天臭美给谁看啊?”
“你!你管我美给谁看,反正不是给你看!赶紧从我家滚出去,我不需要你们给老潘治病!”
问药闻言,直接气得从床上跳起来,她冷笑道:“啊,我忘了~你当然不希望老潘能健步如飞了,他如若腿脚好了,你就不能天天欺负他了,到时候老潘把这些年挤压的怨气都发泄出来,看他不打死你个不要脸的浪婆娘!”
“问药!休得胡言!”狄姜见问药越说越离谱,连忙喝止她。
问药冷哼了一声,虽然面上不服气,但还是听话的立在一旁,不再刺激李姐儿。
可李姐儿这时却已经被问药的话气得七窍生烟,她拿起苕帚便对着问药的头招呼过去:“你给我滚!这是我家!哪容得了你个小丫头片子在这里撒野!给我滚!”
只听“啪”地一声,问药的头上便应声多了一个大包,肿的老高。
问药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李姐儿还真敢下手打她,再者,打也就罢了,自己居然还真被个凡人给打出了血泡,这对她来说简直是个奇耻大辱!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问药撩起袖子就想与她干架,可右脚刚刚向前迈出一步,却突然觉得脖子后背一凉,紧接着便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狄姜站在问药后头,当机立断将她打晕。她可不想一会问药一失手,将李姐儿给打死了。
狄姜甩了甩手,对书香道:“把问药背上,我们走。”
“是。”书香点头,走上前将问药背在了肩上,然后向外走。
“慢着――”此时,却又听李姐儿道:“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哦?”狄姜一声失笑:“将才还是您让我们离开的,不是吗?”
“那是刚才,现在可不一样了,”李姐儿将苕帚扛在肩上,笑道:“我这屋里少没少东西,我还没检查呢,我这死老伴儿究竟被你们怎么了我也还不知道呢,想就这么走了?我到哪儿喊冤去?!”
“那您想要怎样?”狄姜走近她,站在她跟前气定神闲的看着她。
李姐儿被她这气势吓着了,但也只是片刻的功夫,她立即又恢复了泼辣的本性,大骂道:“一两银子!否则谁都别想从这儿出去!”她说完,将苕帚横在房门中间,整个人挡在后头,大有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不就是想要钱吗?”狄姜轻笑了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看上去约莫有三两,她将其在李姐儿眼前晃了晃,随后一把将它扔了出去,银子在雪地里滚了两遭,最后落在了牛粪堆里。
“想要钱自己去拿呀。”狄姜掩嘴一笑。
李姐儿被气得面色通红,但转身就往院子里跑。跑到一半,忽听狄姜喊了一个字:“定。”
紧接着,李姐儿便觉得自己浑身不听使唤,左脚在前,右脚还在后头,整个身体往下蹲,保持着一副往前跑的模样,却再也挪不开步子。
“你你你,你们究竟是人是鬼?你们对我做了什么!”李姐儿一只脚支撑着全身,半蹲在雪地里,一开始还有些惊惧,过了一会便开始破口大骂:“杀千刀的!别给老娘玩阴的,快给老娘解开!”
“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法术,只不过是江湖杂耍罢了,你且安心的在此停留片刻,待老潘醒了,他会把你扛回去的。这段时间,就委屈你在这尝尝饥寒交迫的滋味了。书香,我们走。”
“你有种别走!你要么现在杀了我,否则我一定要你好看!我一定会报告村长,让他打断你们的狗腿!”
“吵死了。”狄姜说着,又将食指放在唇边,然后指向李姐儿,一道金光随着狄姜的指尖落在李姐儿唇上,她便再发不出声音来。
李姐儿长大了嘴,却有口不能言,有话骂不出。
李姐儿的眸子里写满了怒气与惊惧,狄姜也不理会,任凭她在雪地里多么怒目而视也权当做没看见,领着书香便走出了大门。
问药面无表情地趴在书香的肩上,对此间发生的事情毫无所知,显然已经彻底昏迷了。
等离了李姐儿家,书香才低低道:“第一次见掌柜的出手训人。”
“这是小惩大戒罢了,此等口出狂言者,死后也是要下地狱的。”狄姜一路哼着歌,显得心情很不错。
书香也跟着笑道:“若是问药醒着,她一定会拍手呐喊,为掌柜的叫好。”
“她?”狄姜大笑一声:“问药若醒着还轮得到我出手?李姐儿怕是连骨头都会被她拆得一干二净,再拿皮肉扔去喂狗。跟了我以后,此等伤人性命的事,你和问药是绝不可再犯了。”
“……”书香闻言,面色一沉,过了许久才道:“是,书香知道了。”
三人慢慢的往回走,快到客栈的时候在集市口遇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钟旭。
钟旭提着竹篮,篮子里放满了香火冥纸,见了狄姜面色一滞。
“钟老板,您自家就是卖香火的,怎么,还需要到旁处购买?您没从太平府里带来么?”狄姜认认真真的发问,却迎来了钟旭不自然的目光。
钟旭神色间有些闪躲,本不想回答,但是狄姜直勾勾的盯着他,似乎不回答不罢休一般,只得淡淡道:“路上遇到些冤魂散魄,用来为它们超度了。”
“钟老板心善,狄姜佩服。”狄姜眨巴着眼睛,真心实意的赞他,可钟旭却面色不善,似乎并不适应狄姜的赞扬,在他心里,狄姜似乎就是一直找麻烦的女人,他看不透就不想接触,掉头转身就要走。
狄姜连忙拦住他,带了几分幽怨道:“钟老板对素不相识的散魂野魄都能消耗法力去超度,为何每每见了我都这般嫌恶?奴家……奴家可是有何处做错了,惹您这般不高兴?”狄姜说着说着,双目微红,再一眨眼睛,便落下了泪来。
书香在一旁看她变脸,惊得合不上嘴。
钟旭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双手都不知该往哪放,他惊悸之余连忙放下竹篮,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狄姜,结巴道:“狄,狄掌柜,在下没有讨厌你,在下只是……只是不知该如何与女子相处。”
狄姜没有接手帕,反而哭得更加凶猛,她哽咽着全身抽泣,双手握成小拳头砸在钟旭胸口:“钟掌柜,您不用解释了,奴家知道您讨厌我,奴家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了……”
“狄掌柜,切莫妄自菲薄!你我是邻居,本应互相扶持。”钟旭双手抓住狄姜的手腕,狄姜也顺势往钟旭怀中一倒。
钟旭浑身一僵,颤抖着牙关说不出话来。
“钟老板,人家只是个弱小女子,您可千万不要讨厌我呀……”
钟旭僵在原地,飞速地摇头:“不讨厌。”
“那您,为什么不帮我擦眼泪呀?”狄姜满含幽怨地看着他,钟旭不知所措,下意识避开,不去看她梨花带雨的面颊,左手则拿着手帕颤悠悠的抚上她的面颊,想要替她擦掉眼泪。
这时,却听“嗤”地一声,狄姜在帕子上醒了一把鼻涕。
钟旭立时清醒,左手一滞,手帕便落在了地上。
“狄掌柜自重。”他漠然地咳嗽一声,推开了狄姜。
“哎呀,这才多久的功夫,就让人家自重了!”狄姜横了他一眼,淡定的捡起手帕,翻了个面继续擦眼泪,擦完了又塞回钟旭怀里,笑道:“钟掌柜,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以后可要多多对奴家笑笑才好,所谓笑一笑十年少嘛,不然,要不了几年,您就该满脸褶子了。”
钟旭目瞪口呆的看着狄姜,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人与上一刻的她联系在一起,他使劲的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刚刚肯定是中邪了,要不然怎么会受不住定力,被她给迷惑了?
书香在一旁,看他们一对欢喜冤家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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