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晴来我家的时候,是星期六的下午。
我早就让女管家准备了茶果点心来招待她。她那天特意穿了一件白色兰花的旗袍,穿了一双黑色小牛皮鞋,拿着书本,长发飘飘的,很是美丽。
“顾老师,您来了,快进去坐。”我在庭院里迎接她。她看到我家的别墅洋房已经非常吃惊了,进来大客厅的时候,看见大壁炉,羊毛地毯,大书架,大钢琴,更加吃惊。
“您家真漂亮啊。”
“啊,是啊,都是梓枫弄的。”我说。
“梓枫是谁?”她问我,在客厅坐下了。
“是——”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怎么解释梓枫和我的关系。
幸好,秋儿及时从楼上下来了。
“老师,您好。”秋儿乖巧的给她鞠躬。
“啊,逸英同学,你家还有钢琴?老师都不知道你还会弹钢琴呢。”顾晚晴很高兴的看着秋儿。秋儿不好意思的笑了。
“不是我的钢琴,我不会弹钢琴,是我小舅舅的钢琴。”
“你小舅舅?”顾晚晴完全糊涂了,她搞不懂怎么有这么多奇怪的长辈住在一起。
“啊,是我弟弟卫苒的。”我赶紧解释。
“哦。你不是他爸爸吗?怎么你弟弟他却叫小舅舅呢?不是应该叫叔叔吗?”顾晚晴睁大眼睛看着我。
“啊,梓枫才是他的叔叔呢。”我说。
顾晚晴无语了。我也很尴尬。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呀?谁听了都会糊涂的。
“啊,好了,秋儿,快和老师去楼上你的房间吧。如果要吃水果点心,我会让人送上去的。”我赶紧说。
“好的。”秋儿高兴的拉着顾晚晴上楼了。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卫苒和梓枫都说让陌生人来是个大麻烦,看来真是对的。
顾晚晴带着秋儿在楼上学习,我偷偷去看了一下,秋儿正在认真朗读课文,不认识的字,顾晚晴都一一告诉他。
我放心的退出去,下楼让女仆准备晚餐,留顾晚晴吃饭。
卫苒早看见她来了,在房间没有出来。看她去了秋儿的房间,这才下楼来陪着我。
我们一起坐在大沙发上,他给我剥香蕉。
“这个老师看着还不错,不怎么让人讨厌。”他说,把香蕉喂到我嘴里。
我赶紧抢过来,自己吃。
“当着这个老师的面,千万不要那么亲密,否则她会觉得我们不正常的。”我说。
“哼。瞧你怕的。早晚她也得知道,我才不在乎呢。”他拍了我的手一下,故意斜靠在我身上,还用手摸我大腿。
我顿时无语了。
“秋儿渐渐也大了,也懂事了。我们亲热的时候必须顾忌一下了。好宝宝,你就听我一句吧。”我小声叨咕。
“哼。”他白我一眼,算是知道了。
晚上6点的时候,林梓枫回来了。我告诉他老师来了,我留了吃晚饭。
“哦,那就多做几个菜就好了。”他说完,拿着报纸往壁炉前的大躺椅上一坐,不言语了。
女仆已经在餐厅摆饭了,菜都上齐了,还差一个汤。
这时候,顾晚晴和秋儿一起下楼了。
“顾老师,辛苦您了,真是不好意思,留下来吃晚饭吧。”我说。
卫苒看了那姑娘一眼,没说话。
林梓枫却站起来,很有风度的打招呼。
“顾老师,您好,留下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吃了饭,我会让司机送你回去,天已经快黑了。山上这么幽静,下山的路很僻静的。”
顾晚晴本来是要拒绝的,听了林梓枫的话,立刻答应了。天黑自己走夜路,当然是非常不安全的。50年代的台湾还没有那么不夜城一样的繁华。
“谢谢,那我就打扰了。”她看见林梓枫英姿飒爽的风度,立刻脸红了。
“啊,这就是我的哥哥,林梓枫。”我向她介绍。
她含羞对林梓枫点点头。
“这就是秋儿的小舅舅,我弟弟,卫苒。”我也给她介绍。
她看见卫苒潋滟如玉的容颜,而且更加年轻,还是像十八九岁的模样,更加呆愣。
卫苒只是对她点了一下头。
我们三个男人把她给一下子迷惑住了,她一点没想到能看见我们这样的家庭。没有女主人,只有一个非常有男人成熟魅力的老爷,还有仆人嘴里的我和卫苒这样美丽的两位少爷。
晚餐很丰盛,菜都做的很好。
我热情的给她夹菜,卫苒和林梓枫都只是自己吃饭,不时观察她。
顾晚晴小心翼翼吃饭,生怕自己不优雅,在我们这样的有钱人家丢了脸。而且她不断的看林梓枫,也偶然偷看卫苒几眼。
“顾小姐家在台北吗?是本地人?”林梓枫问她。
“啊,是的,我是台湾人,但是家不在台北,在台南。我是大学毕业到台北工作的,我一直自己住在学校里,我还没有结婚。”她说。
卫苒看了她一眼。
她立刻觉得自己对男人说自己没结婚非常不妥当,立刻红了脸。
菲儿坐在林梓枫旁边吃饭,不小心把小碗弄翻了,女仆赶紧过来给她喂饭。
“顾老师,你不要拘束,我们都是男人,没那么多规矩。你随意就好。”我说。
“啊,好的。这个小女孩是谁?真可爱。”她说。
“是我女儿,叫菲儿。”林梓枫笑笑。
“啊,那她妈妈呢?”她非常奇怪为什么没有女主人。
“我们离婚了。”林梓枫坦言说。
“啊,对不起。”她有一丝尴尬。
“没关系。我不在意。”林梓枫看她一眼。
我们都不再说话了。
吃了晚饭,林梓枫让小彤把顾晚晴送走了。
“看吧,我早就说了。女人就是麻烦。什么都奇怪。我们这样特殊的家庭更让她奇怪了。”卫苒看着我说。
“好了。不要说了。反正秋儿是学习了。人家顾老师也没有乱问什么。很有礼貌很单纯的一个人,我看很好,以后她也就见怪不怪了。”我说。
“好了,大家都去休息吧。”林梓枫自己上楼了。
以后的日子,顾晚晴每个周末都来给秋儿补习,卫苒也不再躲避她,我们大家渐渐熟悉起来。开始的时候她总是周六下午来,后来便周六全天都来,再接下去就干脆周六周日都在我们家了。留她吃饭,她也不再客气了。
她除了给秋儿补习,还很喜欢陪菲儿和弯弯玩耍,她一个年轻女子,发挥了她女性的特长,把三个孩子弄得服服帖帖,都愿意追着她,省了我们很多事。我和卫苒有时间单独在一起了,卫苒渐渐的也开始习惯了她的到来。
开始的几个月,梓枫因为忙着筹备纺织厂的事,周末常常不在家,顾晚晴一直没有再看见他。女子很害羞的问过我几次,我说他在外面应酬很多,不能像我们一样常常在家,她颇有些失望。我倒是没有在意。
偶然几次,碰到梓枫在家,顾晚晴都很高兴,主动找他聊天,还自己端茶给他,渐渐的他们也很能谈得来了。
“这个女孩子好像很崇拜林哥,很喜欢和他亲近。”卫苒说。
“那也很正常嘛,梓枫这个年龄正是事业发达,有雄厚经济基础,而且是最有男人味的时候。小女孩都会神魂颠倒的。”我偷笑。
“哼,你倒是知道的多。”卫苒看我一眼。
“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哼,我是怕你难受了,谁安慰你?还不是我吗?只有我,你不高兴,我也跟着不高兴。你伤心,我看了就心疼。”
“谢谢宝宝。”我开心的抱住他,他也撒娇的倒在我怀里。
一天,我忽然看见菲儿抱着一个洋娃娃在玩,很惊讶。林梓枫什么时候这么细心了?知道给女儿买玩具?还是外国洋娃娃。
“菲儿,好宝宝,洋娃娃是爸爸买的吗?真漂亮。”我亲亲她。
菲儿也亲我一口,摇摇头。
“爹爹,玩,抱抱。”菲儿很亲热的把她的玩具给我玩。
“不是爸爸买的吗?那是谁买的?”我问。
“妈妈。”菲儿说。
我惊讶极了。难道是戴倩雯?那怎么可能?
“什么妈妈?”我问。
菲儿说不清了。
一次,我看见顾晚晴陪菲儿在花园玩,菲儿不小心摔倒了,我刚要跑过去抱她,只听菲儿哇哇大哭,喊着:“妈妈——”
顾晚晴立刻跑过去了,一把抱起菲儿,连连安慰:“菲儿,不哭哦,妈妈在,菲儿要勇敢哦。好乖乖,不哭,妈妈吹吹就不疼了。”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妈妈?我这才明白菲儿说的那个妈妈不是戴倩雯,而是顾晚晴。她怎么说自己是妈妈了?什么时候告诉孩子的?
我没有发作,悄悄回避了。
晚上,梓枫回来,我立刻向他报告了这件事。
“菲儿是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别人怎么教她,她就怎么学。顾晚晴给她买了洋娃娃,让菲儿管她叫妈妈。这简直是太可笑了。”我不高兴的说。
“这很奇怪吗?孩子没有妈妈,当然把对她特别好的女人叫妈妈,这是孩子的天性嘛。不必那么在意吧?我看也没有什么。”林梓枫却没生气。
“啊,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她让菲儿叫她妈妈,就是居心不良啊。喜欢菲儿,给她买玩具,这当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但是叫妈妈就奇怪了,难道不应该叫阿姨吗?怎么想起来让人家的孩子叫自己妈妈?你难道不觉得非常奇怪吗?”我惊奇的看着他问。
“没有啊,我觉得很正常啊,有什么奇怪的?她是老师,当然比其他人更有爱心,更知道关心孩子啊,叫妈妈怎么了?能让孩子童年快乐,不是很好吗?不是你说的,咱家长期没有女人很奇怪吗?现在有了,不是正是你说的吗?你怎么又不高兴了?我真是不明白你。”林梓枫摇摇头,自己又拿起书一边待着去了。
我顿时哑口无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