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茫然,这就是哈利走出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走进地球其余部分时的感受;他曾经以为这里就是唯一的真实世界。人们穿着休闲衬衫和长裤,而不是庄重的男巫和女巫袍子。长椅上散落的垃圾随处可见。空气里洋溢着久违的烧过的汽油味,非常刺鼻。国王十字火车站的气氛不如霍格沃茨和斜角巷明亮欢快;这里的人似乎更渺小,更胆怯,似乎宁可和一个黑巫师战斗,也不愿面对他们自己的问题。哈利想把椅子上的灰尘清理一新,想把垃圾废物清理,还有如果他会泡头咒的话,他想施展泡头咒,这样就不必呼吸这里的空气了。但是在这个地方,他不能使用魔杖……
哈利意识到,从第一世界国家来到第三世界国家,一定就是这种感觉。
只不过哈利来自第零世界,拥有清洁法术和家养小精灵的魔法世界;在那里,凭着魔法医术和自身的魔力,人们在一百七十岁才会真正开始衰老。
哈利暂时回到了麻瓜地球,没有魔法的伦敦。妈妈和爸爸会在这里度过余生,除非科技出现飞跃,令麻瓜的生活质量超过巫师,或者世界发生了更深刻的改变。
哈利情不自禁地回头去看跟在他身后的木头箱子。麻瓜们注意不到这个箱子,箱子底部伸出的像爪子一样的触手立即确认,没错,这一切并不是他的想象……
令他胸口发紧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他的父母不知道。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
“哈利?”一个金发碧眼的苗条女人喊道,完美光洁的皮肤令她看起来比三十三岁年轻得多;哈利惊跳了一下,意识到这确实是魔法,他从前认不出魔法的迹象,但是现在他认出来了。无论什么魔药,如果有这么久的效果,一定是极度危险的;因为大部分女巫都不会对自己这么做,她们没有那么不顾一切……
泪水涌上了哈利的眼眶。
“哈利?”一位看上去年长一些的男人喊道。他已经开始长肚腩,一件黑背心随意地罩在灰绿色的衬衫外面,装束里透出浓厚的学术界的漫不经心。这个男人无论去哪里都是一位教授。如果他拥有两份魔法基因,而不是零份的话,无疑会成为他那一代最有才华的巫师之一……
哈利向他们挥手。他说不出话。完全说不出话。
他们迈着稳定庄重的步伐向他走来,没有奔跑;这就是迈克·伊万斯-维瑞斯教授的速度,而佩妮·伊万斯-维瑞斯夫人也无意抢在丈夫前面。
他父亲笑容的幅度并不太大,但是父亲从来不会大笑;至少,哈利从来没有见过幅度更大的笑容,他在新的研究资金到位,或者学生找到工作时都没有露出这么灿烂的笑容,所以他不可能要求更灿烂的笑容了。
妈妈在拼命眨眼忍住眼泪,她想微笑,可是不太成功。
“说起来,”他的父亲一边大步走过来一边说道,“有没有什么革命性的发现啊?”
爸爸当然以为他在开玩笑。
以前他的父母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时候,他没觉得这么痛苦,因为在那时,谁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哈利那时还不知道被邓布利多校长和奇洛教授这样的人认真对待是什么感觉。
就在此刻,哈利意识到大难不死的男孩只在魔法英国存在,在麻瓜英国里没有这个人,他只是一个回家过圣诞的可爱的十一岁小男孩。
“抱歉,”哈利说道,声音在发抖,“我现在要忍不住哭了,但是这不代表学校有什么问题。”
哈利开始向前走,然后停住了,在拥抱父亲和拥抱母亲之间左右为难,他不想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受到冷落,或者误以为哈利爱另一个人更多——
“你啊,”他的父亲说道,“是个傻孩子,维瑞斯先生,”然后轻轻握住哈利的肩膀,把他推到母亲的怀里,她半跪在地上,眼泪从脸颊上直滚下来。
“你好,妈妈,”哈利用发抖的声音说道,“我回来了。”他在喧嚣的机器声和烧过的汽油味中拥抱着她,开始流泪,因为他明白没有什么能够回来,尤其是他,再也回不来了。
当他们跟着圣诞的车流回到牛津大学城,把车停在房子前面的车道时,天已经全黑了,星星开始出现;这栋狭小老旧的房子就是他们家用来为他们的书遮蔽风雨的地方。
他们走过通向前门的短短的甬道,经过了一溜花盆,里面是小小的,昏暗的电灯(灯光不亮,因为它们要靠白天蓄积的太阳能供电),灯在他们走过的时候打开了。最困难的部分在于找到不怕水,而且能在适当的距离触发的运动传感器……
在霍格沃茨有真正的火把能做到这一点。
前门打开了,哈利走进客厅,努力忍住眼泪。
墙上的每一寸空间都被书架盖住了。每个书架有六层,几乎碰到天花板。有的书架上满满地堆着精装的书册:科学,数学,历史,各种各样。其他的书架分两层放着平装本的科幻小说,后面一层的书用旧纸巾盒子或者木块垫起来,以便越过前排的书能看到后排的书名。但是还是放不下。桌子上和沙发上都堆着书,窗户下也是一小堆一小堆的书。
维瑞斯家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书更多,这种趋势也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客厅里有一棵圣诞树,再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了,树上还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装饰,在意外了片刻之后,哈利明白了,他的父母当然是在等他,这让他的心一阵温暖。
“我们把你房间里的床搬走了,好腾出地方放更多的书架,”他的父亲说道,“你可以睡在你的箱子里,对不对?”
“你可以睡在我的箱子里,”哈利说道。
“说到这个,”他的父亲问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处理你的睡眠周期的?”
“魔法,”哈利一边说一边径直走向卧室,以防万一爸爸不是开玩笑……
“这算什么解释!”伊万斯-维瑞斯教授说道,哈利在同时嚷了起来,“你把我书架上的空位都用光了?”
十二月二十三日,哈利花了一整天购买他无法直接变形的麻瓜产品;他的爸爸很忙,告诉哈利他必须自己走路或者乘公车去,这对哈利来说没问题。五金商店里有人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哈利,但是他用无辜的声音解释说,爸爸就在附近购物,事情太多了,所以差他来买点东西(同时举起一张模仿大人的笔迹小心地写成的潦草的购物清单);而且说到底,生意总归是生意。
全家人一起装饰了圣诞树,哈利还在树顶上放了一只会跳舞的小仙女(两西可五纳特,在蹦跳嬉闹魔法笑话商店买的)。
古灵阁痛快地把金币换成了纸钱,但是他们似乎没有什么简单的办法可以把大批黄金转换成无需交税、来历清白的麻瓜货币,存在一个瑞士的银行账户里。因此哈利把自己偷自己的钱换成60%国际指数基金,40%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股票的计划算是破产了。[1]目前,哈利把他的资产略微多元化了一些:在逆转时间之后,他穿着隐身衣溜出屋子,在后院里埋了一百个金加隆。无论如何,哈利一直一直一直很想这么做。
在十二月二十四日,教授花了一些时间阅读哈利的课本,问了些问题。他的父亲建议的大部分实验都难以实现,至少目前还不现实;至于剩下的,哈利很多都试过了(“是的,爸爸,我测试过在赫敏不知情的情况下让她学习改掉了发音的咒语,那是我的第一个实验,爸爸!”)
后来哈利的父亲带着困惑和恶心的表情从《魔法药剂和药水》中抬起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如果身为巫师的话,这些内容是不是就易于理解了;哈利答道,不是。
于是他的父亲宣布说,魔法是不科学的。
哈利对这种指着现实的一部分说它不科学的思考方式仍然有点震惊。爸爸似乎认为如果他的直觉和宇宙出现了矛盾的话,有问题的是这个宇宙。
(但是话说回来,也有很多物理学家认为量子力学很奇怪,而不是量子力学很正常,奇怪的是他们。)
哈利向妈妈展示了他给家里买的急救包,尽管大多数的魔药对爸爸都不管用。妈妈看着急救包的样子让哈利不禁问道,是不是妈妈的妹妹从来没给埃德温外公和伊莱恩外婆买过这些东西。当妈妈仍然不说话的时候,哈利赶紧解释说她一定是没有想到。然后,最后,他逃出了房间。
莉莉·伊万斯也许确实没有想到,可悲的地方就在这里。哈利知道其他人会下意识地避免去想痛苦的问题,就像他们会下意识地避免把手放在滚烫的炉火上一样;哈利开始怀疑,多数麻瓜出身的巫师很快就会开始习惯于不去想他们的家庭,反正他们在自己一百岁以前就会全部去世。
当然,哈利决不会任凭这样的事情发生。
然后就到了十二月二十四日的下午,他们开车出发,去赴圣诞节前夜的晚宴。
房子很大,按照霍格沃茨的标准倒是平淡无奇,但如果你的父亲是一位试图在牛津活下去的杰出大学教授的话,绝对要算很大了。两层的砖房在夕阳下闪光,窗户一层叠着一层,落地窗的玻璃高到了危险的程度,显示出客厅一定大得要命……
哈利深深吸了口气,按响了门铃。
远处传来一声呼唤,“亲爱的,你去开一下门好吗?”
然后是缓慢接近的脚步声。
随后门打开了,一个和蔼的男人站在门口,红润肥胖的脸颊,有些稀疏的头发,穿着领尖有纽扣的蓝色衬衫,接缝的地方绷得有点紧。
“格兰杰医生?”哈利的父亲在哈利开口之前轻快地说道,“我是迈克,这是佩妮和我们的儿子哈利。食物在魔法箱子里,”爸爸含糊地指了一下身后——其实不是箱子所在的方向。
“啊,请进,”利奥·格兰杰说道。他走上前,从教授的手中接过一瓶葡萄酒,喃喃了一声“谢谢,”然后退开,向客厅摆摆手。“请坐。对了,”他低下头对哈利说道,“所有玩具都在楼下的地下室里,我确定敏敏马上就会下来。就在你右边的第一个门,”他指向一条走廊。
哈利看了他一会儿,意识到自己把门堵住了,他的父母没办法进来。
“玩具?”哈利睁大了眼睛,活泼地高声说道,“我最喜欢玩具了!”
他的母亲在身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哈利大步走进房子,在走路的时候忍住了没有把地板跺得很响。
客厅果然和从外面看起来一样大,巨大的拱型屋顶上垂下了一只巨大的水晶吊灯,圣诞树显然费了好大的工夫才从门里挤进来。树的下半部分细心地按照红色,绿色和金色的图案装饰得整整齐齐,间或点缀着蓝色和铜色;只有大人才够得到的高处则漫不经心地胡乱挂着一些彩灯,绕上了金箔。走廊伸向远方,一直通向厨房的一个柜子,金属扶栏的木制楼梯通向了二层。
“天啊!”哈利说道,“这么大的房子!我不会迷路吧!”
晚餐时间临近的时候,萝伯塔·格兰杰医生感到相当紧张。他们在这顿共同制作的晚餐中承担的任务,火鸡和烤肉,此刻正在炉子里烘烤;他们的客人维瑞斯一家会把其余的菜带来。维瑞斯夫妇收养的男孩名叫哈利,在魔法世界又称大难不死的男孩,也是赫敏唯一说过“可爱”,甚至可以说是唯一注意过的男孩。
根据维瑞斯夫妇的说法,除了赫敏以外,他们的儿子从来没有以任何方式承认过任何其他同龄孩子的存在。
现在下结论也许太早了,但是双方父母都在偷偷猜疑,几年以后也许会有一场婚礼。
所以,尽管圣诞节要按照惯例和她丈夫的家人聚会,他们决定在圣诞前夜和女儿未来可能的亲家认识一下。
她正在给火鸡涂油的时候,门铃响了,她提高了声音喊道,“亲爱的,你去开一下门好吗?”
椅子发出了一声短暂的呻吟,坐在椅子里的人在起身的时候也呻吟了一下;然后是她丈夫沉重的脚步声,门打开了。
“格兰杰医生?”一个年长的男人轻快地说道,“我是迈克,这是佩妮和我们的儿子哈利。食物在魔法箱子里。”
“啊,请进,”她的丈夫说道,然后喃喃了一声“谢谢”,表明他接受了某种礼物,然后“请坐。”接着利奥用刻意的兴奋语气说道,“所有玩具都在楼下的地下室里,我确定敏敏马上就会下来。就在你右边的第一个门。”
短暂的停顿。
然后一个小男孩用活泼的声音说道,“玩具?我最喜欢玩具了!”
然后是走进房子的脚步声,那个活泼的声音说道,“天啊!这么大的房子!我不会迷路吧!”
萝伯塔关上烤炉,开始微笑。赫敏在来信里对大难不死的男孩的描述令她有些担心——当然,她女儿肯定没有说过任何表明哈利·波特很危险的话;这和萝伯塔在斜角巷以赫敏的名义买来的那些书里的阴郁暗示完全不同。她女儿其实没说多少,只说了哈利说话好像书里的人,以及她正在前所未有地用功,好在功课方面保持领先的地位。不过从声音听起来,哈利·波特只是个普通的十一岁孩子。
她走到前门的时候,她的女儿正用一种她认为实在很不安全的速度飞奔下楼,赫敏声称女巫比较不怕摔,但是萝伯塔不太相信——
萝伯塔第一眼看到维瑞斯教授和维瑞斯夫人的时候,两人都显得很紧张,那个前额上有着传奇伤疤的男孩正转向她的女儿,用比较低沉的声音说道,“很荣幸在如此美好的夜晚里拜会你,格兰杰小姐。”他的手伸向后方,好像要把他的父母端在银盘子里送给她似的,“请允许我为您介绍我的父亲,迈克·伊万斯-维瑞斯教授,以及我的母亲,佩妮·伊万斯-维瑞斯夫人。”
就在萝伯塔目瞪口呆的时候,这个男孩转向他的父母,再次用那种活泼的声音说道,“妈妈,爸爸,这是赫敏!她可聪明了!”
“哈利!”她的女儿低声警告道,“别闹了!”
男生再次转过身来,向赫敏致意。“我恐怕,格兰杰小姐,”男孩庄重地说道,“你和我已经被放逐到了如同迷宫一般的地下室深处。让我们不要去打扰他们成年人的谈话,因为那无疑会远超我们幼稚的智力能够理解的范围,还是继续讨论休谟投射主义对于变形学的意义吧。”[2]
“抱歉,”她的女儿用非常坚决的语气说道,抓住了这个男孩左边的袖子,把他拉进走廊——萝伯塔不由自主地转过身,目送着他们从她身边离开了,男孩愉快地向她挥挥手——然后赫敏把那个男孩拉进了地下室,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我,啊,我很抱歉……”维瑞斯夫人结结巴巴地说道。
“对不起,”教授慈爱地笑道,“哈利对这一类的事比较敏感。不过我想,他认为我们对他们的谈话不会有兴趣,这点倒是没错。”
他危险吗?萝伯塔很想这么问,但是没吱声,考虑着怎么找个更隐晦的方式来问这个问题。在她身边,她的丈夫正在呵呵发笑,似乎以为刚才的情景很有趣,而不是很吓人。
史上最可怕的黑魔王曾经试图杀掉这个男孩,结果成了婴儿床边的一具焦黑的尸体。
而他也许会成为她未来的女婿。
萝伯塔对把女儿送到巫师界感到越来越忧虑——特别在读过了那些书,把日子对起来以后,她意识到她的女巫母亲恐怕是在格林德沃的恐怖高峰期被杀死的,而不是像父亲说的那样死于难产。但是麦格教授在第一次拜访他们之后又来过好几次,来“看看格兰杰小姐的情况”,令萝伯塔忍不住想,如果赫敏说起她的父母干涉她成为女巫的话,他们也许会采取一些行动,解决这个问题……
萝伯塔在脸上挂起了最灿烂的笑容,尽量散播一些装出来的圣诞欢乐气氛。
餐厅的桌子很长,坐六个人——呃,四个大人和两个小孩——实在太空了;但是整张桌子都铺了洁白的细亚麻布,碟子也毫无必要地换成了精致的餐碟,不过至少还是不锈钢的,而不是真正的银器。
哈利很难把心思集中在火鸡上。
话题很自然地转到了霍格沃茨;哈利发现,他的父母很明显地在希望赫敏会说漏嘴,告诉他们一些哈利没跟家里说过的学校的事。而赫敏也许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也许只是在自动回避所有可能引起麻烦的话题。
所以哈利没有遇到麻烦。
然而不幸的是,哈利犯了一个错误,把赫敏没对她自己的父母说过的各种事情全都写信告诉了他的父母。
比如她在课后活动里担任了一个军队的将军。
赫敏的母亲看上去担心极了,所以哈利赶紧打断了谈话,努力解释道,战斗中的法术只是让人昏倒而已,而且奇洛教授一直在监督,而且魔法医疗的存在意味着很多事远没有听上去那么危险,这时赫敏在桌子下面用力踢了他一脚。还好哈利必须承认,他父亲在有些方面确实比他强;他用教授特有的那种不容置辩的坚定语气说道,他完全不担心,因为他无法想像如果真有危险的话,霍格沃茨还会允许孩子们参加。
不过,这还不是哈利难以享受这顿晚餐的原因。
……自怨自怜的问题在于,你总是马上就能发现处境比你还糟的人。
利奥·格兰杰医生一度在谈话中问道,那个似乎很喜欢赫敏的和蔼的老师,麦格教授,有没有在学校奖给她很多学院分。
赫敏回答说有,脸上带着似乎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哈利好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冷冷地指出麦格教授从来不会对任何霍格沃茨的学生偏心,赫敏获得很多学院分的原因是她挣得了每,一,分。
又有一次,利奥·格兰杰医生对餐桌上的人发表意见说,赫敏很聪明,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女巫的话,原本可以考上医学院,成为一个牙医。
赫敏再次笑了笑,并且飞快地向哈利使了个眼色,所以他没能反驳赫敏也许会成为闻名世界的科学家,以及质问如果赫敏是儿子,而不是女儿的话,格兰杰夫妇是否就会意识到这一点,还是说他们的后代无论如何都不能超过他们。
但是哈利正在很快地接近沸点。
而且开始加倍地感恩,因为他自己的父亲一直极力支持哈利作为神童的发展,一直鼓励他向更高的目标努力,从来没有贬低他的任何一个成就,即使神童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如果妈妈嫁给了维农·达思礼的话,他是不是就会生长在这样的家庭里?
不过,哈利仍在尽量忍耐。
“除了扫帚飞行课和变形学以外,她真的在所有课程上都比你强吗?”迈克·伊万斯-维瑞斯教授问道。
“是的,”哈利勉强冷静地说道,又切下一块圣诞火鸡。“在大部分课程上,她都比我强不少。”如果换了别的时候,哈利也许不会这么痛快地承认,这就是为什么他还没有告诉过爸爸这件事情。
“赫敏在学校的成绩一直都不错,”利奥·格兰杰医生用满意的口吻说道。
“哈利能参加全国级别的比赛!”迈克·伊万斯-维瑞斯教授说道。
“亲爱的!”佩妮说道。
赫敏在咯咯直笑,这根本没有让哈利对她的处境感觉好一点。她居然一点也不在意,哈利对此在意极了。
”我输给她也不觉得丢人,爸爸,“哈利说道。至少此刻不会。“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她在第一堂课之前就把课本全部背下来了?而且没错,我测试过了。”
“她,啊,平常也是这样吗?”迈克·伊万斯-维瑞斯教授向格兰杰夫妇问道。
“嗯,对啊,赫敏记性很好,”萝伯塔·格兰杰医生开心地笑道,“她记得我的每一本烹调书里的所有菜谱。每次做饭的时候我都很想她。”
从他父亲的表情看来,爸爸至少体会到了哈利的部分感受。
“不必担心,爸爸,”哈利说道,“如今她已经有了各种超前的学习资料,能够满足她的学习需求了。她在霍格沃茨的老师知道她很聪明,不像她的父母!”
他的声音在说出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提高了。所有的脸都转过来瞪着他,赫敏又踢了他一脚。哈利知道他搞砸了,但是这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们当然知道她聪明,”利奥·格兰杰说道,看上去被这个胆敢在他们的晚餐桌上厉声说话的孩子冒犯了。
“你们什么也不知道,”哈利说道,声音开始变得冰冷,“你们觉得她读了很多书,挺可爱的,对吧?你们看见满分的成绩单,然后想道,不错,她学习很好。你女儿是她这一代最有才华的女巫,霍格沃茨最耀眼的明星,总有一天,格兰杰医生和格兰杰医生,历史记住你们的唯一理由不过是因为你们是她的父母!”
赫敏平静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绕过桌子,选择在这个时候抓住哈利肩膀上的衣服,把他从椅子上拖走。哈利没有反抗,但是当赫敏把他拉走的时候,他的声音更大了,“很有可能在一千年以后,大家记得牙医这个职业的唯一理由,就是赫敏·格兰杰的父母曾经是牙医!”
萝伯塔瞪着她的女儿把大难不死的男孩拉出了房间,稚嫩的小脸上一副耐心的表情。
“我非常非常抱歉,”维瑞斯教授愉快地笑道,“但是别担心,哈利说话一直是这样的。他们不是已经很像一对夫妇了吗?”
可怕的地方在于,他们真的很像。
哈利以为赫敏会严厉地训他一顿。
但是当赫敏把他拉到地下室,关上身后的门,转过身的时候——
——她在笑,在哈利看来,那是完全发自内心的笑容。
“请别这样,哈利,”她柔和地说道,“尽管我很感激。一切都很好。”
哈利只是看着她。“你怎么受得了?”他说。因为不希望两人的父母听见,他不得不压低声音,但是他的音调仍然提高了。“你怎么受得了?”
赫敏耸耸肩,说道,“因为父母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不,”哈利激烈地低声说道,“根本不是,我的父亲从来不会小看我——呃,他会,但是绝对不是像那样——”
赫敏举起一根手指,哈利等着,看着她在脑海里搜索适当的措辞。过了好一会儿以后,她终于说道,“哈利……麦格教授和弗立维教授喜欢我,是因为我是这一代最有才华的女巫,霍格沃茨最耀眼的明星。爸爸妈妈不知道这一点,你也永远不可能告诉他们,但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会爱我。这就意味着所有的事都是原本该有的样子,在霍格沃茨是这样,在家里也是。而且他们是我的父母,波特先生,所以你不许争辩。”她再次露出晚餐时那种神秘的笑容,温情地看着哈利。“清楚了吗,波特先生?”
哈利勉强点点头。
“很好,”赫敏说道,靠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就在谈话刚刚重新开始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嗨!不许亲!”
两位父亲大笑起来,两位母亲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带着一模一样的惊吓表情冲向了地下室。
当两个孩子被带回餐厅的时候,赫敏用冰冷的语气说她永远都不会再亲哈利了,而哈利气鼓鼓地回敬道,在太阳烧成冰冷的灰烬之前,她都别想再靠他那么近,所以她不会再有机会。
这就意味着所有的事都是原本该有的样子,于是他们一起重新坐下,吃完了这顿圣诞大餐。